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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越家紅事喜登門

農歷六月九日,青龍、明堂、金匱、天德、玉堂、司命六個星宿值日之時,諸事皆宜,不避凶忌,為「黃道吉日」。

魏北悠頭枕著越氏的膝蓋,手撫著自己的發辮,側著頭問越氏,「娘親,二舅舅娶哪家的姑娘?」

越氏笑了,今日她穿了一身青蓮色的曲裾,發鬢處還餃了一支蝶釵,妝容大方富態,臉上也是喜氣洋洋,沖散了不少這些日子的積郁。

「娶得是周家的大小姐周舒英,這個姑娘家可有些來歷呢。」越氏興致甚好,一邊跟魏北悠說話,一邊就自顧自地樂起來。

魏北悠見了有些好笑,知道娘親未出閣前和家中的越大爺越二爺關系最好,如今越二爺中了進士,又娶了妻子,她心中應是喜不自勝。一時又有些擔憂,魏北悠坐起身來,猶豫了一下,問道︰「娘親,二舅舅記得我麼?」

越氏一怔,輕輕地拍了拍魏北悠的小臉,慈祥地笑道︰「記得的,二舅舅可喜歡你呢。你小的時候,二舅舅最喜歡給你騎大馬。你外婆還罵他沒出息呢,他就抱著你跑了,一邊跑一邊對你外婆嚷嚷,我就樂意,我就願意寵著我外甥女怎麼著?把你外婆氣得。」

「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魏北悠微微皺了皺眉。

春陽笑了,遞了一杯茶水給越氏,回頭對魏北悠解釋道︰「那時候小姐才剛剛一歲呢,哪記得這麼多事?」

魏北悠撅撅嘴,一臉的不甘心。她的心里卻微微地泛起暖意,原來越家的親人們曾經這樣愛護她,可是她的不懂事、她的叛逆和狂妄讓這種愛護消磨到了極限,終于只剩下冷眼和沉默以對。

這個等級制度森嚴、禮儀規範嚴格的社會讓親情也有了束縛,這種親情不是肆意的、無邊無際的,而是在服從社會的規則之下的一種共同的認知。

魏北悠跟著越氏下車的時候,還是被眼前的高門大戶嚇了一跳。威嚴的石獅子坐鎮兩側,頭頂兩盞大燈籠,中間一道牌匾上書洪武有力的兩個大字「越府」。

听說這塊匾是燕國第二代皇帝親筆手書,親口賜下的,伴著越氏榮寵不衰五十三位進士一直流傳至今。坊里還有這樣一個流言,說是越氏不倒,燕國不滅。當然還有相應的另外一個流言,叫陸氏不倒,燕國難興。

這樣的流言難免帶著一絲大逆不道,幸而如今的皇帝還要仰仗這兩家,其中的利益糾葛不足為外人道也。

從正門進去,熱熱鬧鬧地伴隨著一路都是恭喜道賀聲,越氏喜笑顏開,難得的像個平常的婦人那樣,魏北悠也感同身受,听著那一聲聲祝賀,總是覺得心里也是甜蜜蜜的,控制不住地就要笑出來。

她倆被下人迎進內院去,一路上皆是紅紅的綢帶飄了滿天。天氣也好,不甚炎熱,陽光普照,卻帶了絲風,添了些許清朗。這樣的日子,似乎合該就是用來嫁娶的。

越府比之魏府更添一絲歷史的古舊和沉韻,比之陸府更有一絲內斂和含蓄,一路走進來,府中處處有彩,但若胸無雅骨,卻很難發現細節之處的雕琢。錯落的亭台,對稱的窗閣,白牆上的浮雕,屋檐下的燕巢,一切都在昭示著這個古老世家的底蘊。

進了內院,一陣清清爽爽的水果香味先散發出來,穿著翡翠色的軟服的越老夫人竟比去魏府赴宴那一天更顯年輕,眉眼間只有幾絲笑紋,沒有半點斑褐。見越氏和魏北悠進去,越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伸手把兩個人拉到身邊坐著,問道︰「一路過來,可累了?」

「不累,娘親你可真是不急不躁,二哥一會就帶著二嫂進門了,您還不趕快收拾收拾。」越氏有些著急,嗔怪著。

越老夫人並下首坐著的一群人都笑了,「知道你急著見二嫂,我這行頭都準備好了,一會兒就換上。周家可離咱家遠著呢,她沒過門就像難為我老婆子?」

越氏也笑了,挨著次序一個個地把下首坐著的叫過來,「大嫂、三嫂、馮伯母、楊伯母、小眉兒。」

「外婆,您可不老,您穿著這衣服,顯得可年輕呢。」魏北悠依著越老夫人,握著她的手微笑。

「小丫頭嘴皮子可甜,諾,外婆賞你這個。」一顆剝好的晶瑩的荔枝被塞進魏北悠嘴里,越老夫人瞧著她慢慢地咀嚼,笑得安詳滿足。

「謝外婆。」把核兒吐在素帕上包了,放在桌子的一角,魏北悠一舉一動都顯出幾分秀氣。

「老夫人,可有些年沒見這丫頭了吧。」坐在左邊第一個位置的婦人眉間有顆鮮紅的朱砂痣,長得也秀麗,穿得也喜慶,听越氏叫是大嫂,應該就是越大爺的正妻了。

「哎,我可是上回在魏府見過,你們進門時間也不長,就是這孩子的舅舅們怕是有些年沒見她了。」越老夫人說話間還透著一絲孩子氣的頑皮,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模著魏北悠的頭。

魏北悠依著次序,都叫了人,看著那下面的三歲左右的小妹妹倒是挺喜歡她的樣子,一個勁兒地沖她笑。

對魏北悠,這些人或許並不熟悉,但對魏北悠的名頭,她們可知道地很清楚。如今越老夫人這番表現,可真讓人心底思量。

「好了。」魏老夫人站起身來,「你們都到前面去吧,我換上衣服也過去。萱兒和悠悠就留下來陪我。」

眾人恭敬地告退,臨走前,小眉兒趴在那馮氏的肩頭沖著魏北悠調皮地眨眼楮,嘴巴一動一動的應是含著糖塊兒。

魏北悠被她憨態可掬的樣子逗得一笑,沖她揮了揮手,轉進了內室。

一身絳紫色的曲裾,一條繡著花開百合的蘇繡腰帶,鮮艷的顏色熠熠閃光,老夫人轉過身來,就一眼對上魏北悠傾慕的眼神,立時笑了,「我就說這衣服太顯眼了些,你瞧悠悠眼楮都看直了。」

「哪里顯眼了?」越氏細心地替越老夫人整理著衣袖,嗔怪道,「娘親風華不減,就該顯露出來,何必委屈自己?那些個老婦人想穿都嫌容顏減退,不敢穿呢。」

越老夫人眼中復雜的神光一閃,緩緩道︰「萱兒,你這番心境可是……」

魏北悠趕緊湊過去,笑了一臉的傻氣,「外婆真是的,笑人家。悠悠只是想著,若是等我到了外婆這般年歲,是否也能像外婆一樣容顏永駐,青春不老。」

「嗨,這孩子,今日是你二舅舅娶媳婦,怎地好像是我過壽一般?」越老夫人點著魏北悠的鼻子,調侃道,「就是說的再好听,外婆也沒有的賞。」

「外婆,悠悠說的都是真心話,就是女兒,也羨慕您呢。」越氏神色微微黯淡下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讓魏北悠心頭直跳。

「萱兒,既然做了選擇,那便無可挽回。若是一錯再錯,才是真的無路可退。」越老夫人微微嘆了口氣,望著越氏有些惋惜有些心疼。

「女兒省的,有悠悠在呢,如今她這般乖巧勤勉,女兒凡事都還有個盼頭。」越氏像是突然想通了,看著魏北悠笑了一聲,然後替越老夫人插了一支鳳釵。

越老夫人一振衣袖,站起身來,渾身的氣度威嚴自然而然地就傾瀉出來,令人不敢直視。

「若是如此,讓悠悠跟你的眾位哥哥和小子丫頭們見見面是必要的。」越老夫人回頭凝視著魏北悠,卻正對上一臉溫和笑容的魏北悠。

兩月不見,這孩子又成長了。眉眼間那絲不甘和鋒芒已經斂盡,卻給人一種靜若處子動若月兌兔之感,很是靈動狡黠。

越老夫人心下既是驚訝又是安定,她猜不到何等變故能夠徹底改變一個人的脾性,但這種改變對女兒、對越府,無疑都是好的。她寧願承認自己當初看錯了,也不願把這個孩子的變化否定掉。因為魏北悠靠著她的時候,望著她的時候,她都能清楚地看到那雙如水一般明淨的眼眸里那絲眷戀,甚至,恍惚還有一點惆悵。

她不懂,但並不妨礙她喜歡上魏北悠這個小丫頭。

「老夫人,來了,來了!」一個小丫頭滿臉喜色急匆匆地沖進來報信。

越老夫人瞬間也不淡定了,提著裙角就往外疾走,「萱兒,悠悠,快跟上,不然就遲了!」

越氏和魏北悠對視一眼,莞爾一笑。

原來越老夫人也這般焦急啊。說來也是,越家二爺可算是個特立獨行的,府里老大成家生子也就罷了,連老三、老四、老五都娶了妻,連老ど越氏都生了個九歲大的女兒了,他還不急不躁的,眼瞧著都要三十過半了,他再不娶親怕是要讓一向名滿京城的越府成為天下的笑柄了。

什麼「不立業,何以成家」?!眾人只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可總算是娶上老婆了!何止越氏、越老夫人、越老太君,怕是整個京城,都徹徹底底地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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