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宅槍炮轟鳴,半山路上火光沖天,早已驚動了周圍潛伏著的修行人,然而與王行道預料的一樣,這些修行者一心等著做黃雀,對蟬的生死漠不關心,竟沒有一人肯加以援手。
而道盟對這種事向來是不會插手的。修行界自有修行界的規矩,兩方勢力可以為了利益而沖突,各自邀請慶朋好友助拳,哪怕釀成一場天大的風波,都是允許的,唯一不可越雷池一步的就是不能傷害世俗中人的性命、不可驚世駭俗。
血族和狼人雖然是西方黑暗世界的勢力,但也屬于西方修行界的旁枝,與同屬修行者的王家打的再慘烈,也只能按修行界的規矩來解決,身負守護華夏安寧重任的道盟,也只能盡量將這場戰爭對于世俗界的影響,降到最低,而不可直接插手。當然,事後他們也可以利用發布任務的機會進行補救,這也是為什麼道盟對寶物大盜韓追如此敵視,卻也只能通過無差別任務的形式進行通緝的原因。
只要不牽涉世俗界,道盟就不可直接介入,這是道盟最高的律條。
這種律條,多少也是為了限制道盟的權力不能無限制擴張。在建立伊始曾集中了修行界大半精華的道盟,如果墮入權力腐敗的深淵,其後果是十分可怕的,只怕連昆侖、峨嵋等幾個大派也很難抗衡。建立道盟是為了維護華夏世俗界的安寧,不是為了做天下霸主。
此時王家的力量被分作了三塊,王家大宅、山路之上的兩支力量都形勢危急,王中志猶豫良久,終于放心不下,親自帶領幾個人第二批增援去了,至于別院這邊,有金丹期高手儲三槐坐鎮,王中志還是比較放心的。
王中志離開別院,周圍潛伏的各門各派修行者們都警醒起來了,這顯然是飛鼠韓追下手的最好時機。
突然,在場的高手們似有所覺的將目光投向了暮色中的天空,只听一陣微不可察的破空聲從遠處傳來,一道黑影瞬息千里,轉眼就到了別院上空,正要下落,忽然一道暗沉沉的綠色光幕從地面升起,與那黑影迎了個正著。
那地煞隱雷陣一旦布好就無需人來主持,只要有外力侵入就會自行發動,此時雖然布陣的人員被抽調了許多,基本的陣骨還在,只見那片光幕之中,憑空生出無窮的碧綠光球,約有鴿蛋大小,比電還快紛紛向著侵入的黑影飛去,一旦有兩顆光球踫到一起,便發生激烈的爆炸,釋出一圈波紋狀的綠光,由此又引動更多的光球相撞,彈指之間已有千百顆光球撞在一起,整個別院上空如放了一天的煙花,火雨紛紛。
地煞隱雷陣,引地煞陰氣化為陰雷珠,一踫就炸,中者如粉,王家花了三天時間布陣,匆忙之中只引來了方圓百里的地煞陰氣,可是威力已經十分驚人。不過這地煞陰雷有個致命弱點,由于布陣處聚集了大量的陰氣,不但草木枯死、禽獸逃匿,而且至少一年半載之內生人勿近,所以很少有人在自己的地盤用這種絕後的法術。
千百陰雷挨挨擠擠造成了連環爆炸,空中如同罩了一層雷光電火交織的巨網,然而那黑影好厲害的身法,在空中輾轉騰挪,拖出一團密如線團的虛影,如此密集的雷火竟然都沒能轟到他,不過他也沒能突破雷火的包圍,只能在外圍尋找機會。
南都市是人口數百萬的大城市,本來就陽氣旺盛,方圓百里的陰氣能有多少,不多時天空中的陰雷珠已經大為稀少。本來如果陣法完整的話,還能將空中消散的陰氣重新聚集起來,化為新的陰雷珠,循環往復,至少一兩個小時內不會耗盡,但現在布陣的人員只剩下三分之一,只勉強能維持陣法運轉而已,這些高深的陣法變化已很難運用起來了。
陰雷珠一稀,那黑影發出一聲尖厲的長嘯,在空中一個瀟灑的盤旋,險之又險的從六顆陰雷珠中間穿過,已然進入了陣法內部,在別院內游龍般繞了一圈,王家弟子已經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幸好他還手下留情,只傷人未取性命,不過這地煞隱雷陣,也算是被他破了,接著如飛燕投林一般徑直向密室方向飛去。
「是飛鼠韓追。」所有潛伏的修行者都以肉眼或是靈覺旁觀了這一場令人目眩神迷的飛行秀,得出了相同的結論。除了天下聞名的大盜飛鼠韓追,還有誰有如此精妙的身法,不但能從陰毒狠辣的地煞隱雷陣下逃得性命,甚至還能穿透雷火封鎖,直入陣內傷人破陣?
就在這時,一片鋪天蓋地的凌厲氣息,從地下密室中升騰起來,像一股狂風席卷了整個王家別院,更越過院牆,向更遠處蔓延著,氣息中蘊含著淡淡的怒氣。旁觀者們心中了然︰王家唯一的金丹期高手、儲三槐終于含怒出手了。
儲三槐,昔年五台派最有前途的年輕一輩弟子,也是少數能潔身自好的正直之人。峨嵋攻上五台山之役,他一人獨抗峨嵋十九劍中的四人,最後力竭被擒。峨嵋掌教贊賞他的耿直不屈,將他全身功力廢去後趕下山去。這儲三槐也真是硬氣,竟然遠赴滇邊坐關二十年,生生又練到了金丹期,並且將一柄青咼劍煉的更加出神入化,不過從此之後他十分低調,投奔了妹夫王中志後就很少行走修行界,一年倒有十個月在外清修,如今修行界的年輕人,已經很少有人知道儲三槐這號人物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耀眼的青光閃過,好似憑空打了一個閃電,照得半邊夜空都成了清碧之色,一團形如旋渦、有十道旋狀刀臂的奇形劍光飛轉而出,眾人只覺得這團劍光與空中的黑影似乎接觸了一下,只是雙方都是速度奇快,連這些修行者竟也看不清楚,就見那飛鼠韓追怪叫一聲,倒飛而回,隨後一路歪斜著向來路飛走,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韓追受傷了!這個消息對于潛伏著的修行者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要是飛鼠沒受傷,就憑他剛才展現出來的絕世身法,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有信心能在三百里內不被他甩掉。可是他受傷啦,再是英雄好漢,受了傷還有什麼好怕的。眾位修行者們都打著同一個主意︰趁他病,得要他命。
霎時間數十條劍光拔地而起,朝著同一個方向追去,好一似平地長出幾十條長虹,蔚為壯觀。
陸平他們三個也在圍觀者之列,當飛鼠韓追出現的時候,三人也做好了追擊的準備,江海潮和徐翔是存著萬一的僥幸心理,陸平則是想跟上去看熱鬧。像這種幾十個門派追殺一個妖怪的大戲,修行界可不是每年都會上演。
韓追一退,三人馬上按商議好的步驟行動,陸平用雲光珠化出一朵白雲隨後跟上,江海潮和徐翔駕車在地上追趕。為了加快速度,陸平這次沒有幻化雲獸,而是將雲頭變成了尖頭火箭形狀。
徐翔手忙腳亂的發動幻影號,正要開動,卻見陸平按下雲頭,又回來了。
「哎,你小子怎麼回來了?」江海潮正在檢查手里的靈能劍,見狀奇怪的問。
「靠,那幫老小子速度太快了,等老子飛上天,連他媽個鬼影子都看不著了。」陸平悻悻的說。
「我太陽!」江海潮聞言懊喪的一拍腦袋,一坐回沙發上。
沒辦法,三人中速度最快的就是陸平,可是駕雲飛行的速度,連劍光的一半也不如,那就是直升飛機和超音速戰斗機的差別,而江海潮和徐翔都還不能飛天,靠幻影號在地上跑,由于車身安裝了大量的合金防護板,即使有風系魔法陣和疾行符的作用,最多也只能跑到四五百公里時速。
「算啦兄弟。」陸平拍拍江海潮的肩膀,拎過一打啤酒,給每人開了一罐,「就算追上去又怎樣,你看剛才那幾十道劍光,哪個不是高人,咱們是沒戲滴。老老實實喝點啤酒,回去洗洗睡吧。」
不提三人在車里喝酒扯淡,在王家別院牆外,此時不知從哪里走來一個人,身穿黑披風,頭戴風帽,在夜色中猶如幽魂一般,正是曾在王家大宅外與血族密語的那位神秘人狄德羅先生。
經過連番變故的王家別院,此時已是完全不設防,狄德羅先生漫步走過院子,走下樓梯,悠閑的像是早上起來散步一樣,但腳下的步伐卻忽東忽西、忽快忽慢,在遍布的陣法和陷阱之中如履平地,一直走到密室門口,抬起手來輕輕敲了敲門。
篤篤的敲門聲,在王家弟子的申吟呼痛聲中顯得微不可聞,听在儲三槐耳里卻不啻晴天霹靂。他臉上驚容大起,不過隨即斂去,又浮起十分的疑惑。
儲三槐此時是靈覺全開,十二分的警惕,然而卻在他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響起了敲門聲。要知道能避過金丹期高手的靈覺,恐怕只有元嬰期的高人了,當世修行到元嬰期之人,屈指算來,不超過百位,其中隨便哪一個,儲三槐自忖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但他隨即發現並非如此,門外之人不但不是元嬰期的高人,其氣息之微弱,怕是連一個世俗界的普通人也有所不如。儲三槐全神貫注于對修行者的查探,反而沒有注意到一個普通人的微弱氣息,這就像人們專注于尋找一頭大象的時候,不會注意到面前的一只螞蟻一樣。
他疑惑的是,此時此地,為什麼會有一個普通人出現在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