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空蕩蕩的，就連巨大的水晶吊燈都顯得異常孤單。
紀慕庭那個冷厲而又厭惡的眼神，好像被人用502膠水黏在了顧倩容的腦子一樣，她怎麼也揮不掉。
她不是沒見過紀慕庭恐怖的眼神，比如他三番兩次想殺了她的時候，看她的眼神就挺恐怖的。
可是剛才不一樣，他的眼底有著深深的厭惡和失望，好像她是不知廉恥的賤人。
不過她好像沒有辦法解釋啊，周雲娜會摔下樓，完全是因為她。
紀慕庭該恨死她了吧？
顧倩容深吸了口氣，坐到客廳去等紀慕庭。
她抱著雙腿坐在沙發上，下巴抵著膝蓋，一百六十八公分的個子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也不開電視，就那樣坐著。
紀慕庭很晚才回來，顧倩容從沙發上站起來，看著在門口處換拖鞋的紀慕庭，問︰「周雲娜怎麼樣了？」
「……」紀慕庭自顧自地換鞋，並沒有理會她。
顧倩容抿了抿唇︰「醫藥費我會負責。」
這時候紀慕庭終于看向顧倩容，嗤笑了一聲︰「你以為周家差那幾個錢？」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顧倩容從來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紀慕庭走向顧倩容，勾起她的下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帶種，居然敢承認。」
「我承認她會摔下去是因為我，但我不是故意的。」顧倩容狠狠拍開紀慕庭的手，「紀慕庭，周雲娜對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就算她不失足跌下去，我也會賞她一巴掌。這些帳，就算要算也該是周雲娜來找我。你——沒立場這樣跟我說話。」
紀慕庭終于怒了，「死到臨頭你還有空跟我說立場？」
「……」顧倩容並不懷疑紀慕庭是真的打算弄死她，後退了一步，「我今天晚上就搬走。」說完她轉身就要上樓去收拾東西。
紀慕庭英挺的眉蹙起來，臉上的怒氣頓時加重，他猛地攥住顧倩容的手︰「站住！這筆賬沒算清楚，你哪里都不準去！好好呆在這里，我有空再跟你算賬！」
說完，紀慕庭不給顧倩容回答的機會，甩開顧倩容的手，徑直上樓回了房間。
「 」一聲關上房間的門，紀慕庭煩躁地扯松了領帶。
自從那個女人搬進這里，他無時無刻不希望她可以早點滾走，可是她主動提出來要搬走的時候，他干了什麼？
他剛才到底在干什麼？！
煩躁像纏著樹干向著樹上攀爬的藤蔓，把紀慕庭勒得喘不過氣來，他走進浴室，打開花灑，冷水兜頭淋下來……
他閉上了眼楮一動不動地站著淋水，企圖用這種方法讓自己清醒過來。
同樣無法冷靜的，還有顧倩容。
顧倩容在紀慕庭上樓後也回了自己房間，此刻正呈「大」字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活了二十四年，她頭一次無意中傷了人。
雖然說一直以來她都不是肯吃虧的主兒，可是她也沒想過要佔別人的便宜。這次周雲娜會摔下樓梯，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不管周雲娜說了多麼過分的話。
最要命的是——紀慕庭用那種眼神看她。
被種種怪異的情緒困擾，一整夜顧倩容都沒有好睡眠，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了，為了不踫到紀慕庭，她不吃早餐就去了醫院。
跑車轟鳴著離開後，整座房子又陷入了平靜。
七點整，紀慕庭準時地睜開眼楮，照常洗漱換衣服，下樓後卻沒看見顧倩容。
他皺皺眉，問阿姨︰「何嫂，那個女人呢？」
何嫂搖搖頭，「顧小姐？我一早就沒看見她。」
「知道了。」紀慕庭轉身上樓，直接推開了顧倩容的房門，見她的一些用品還擺放在桌上，這才下樓去了。
吃早餐的時候，紀慕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住了何嫂問︰「昨天雲娜和那個女人是不是吵過架？」顧倩容昨天說周雲娜說了很過分的話，他以為自己不關心，但還是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話。
「那時候我在廚房做飯，不太清楚情況。」何嫂說。
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紀慕庭也不再多問了，點了點頭，「你去忙吧。」
同一時間，醫院。
顧倩容拎著早餐進醫院的時候，又踫到了外科的張主任。
張主任很熱心地告訴顧倩容︰「周小姐受傷住院了！好像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了，傷得倒不是特別嚴重，輕微骨折和擦傷淤青什麼的。你是不是要去看看她？」
顧倩容沒想到紀慕庭會把周雲娜送進了這家醫院，和張主任了解了一下周雲娜的情況，知道對周雲娜造不成什麼永久性的影響後，回了辦公室。
她禁不住想，如果告訴張主任是她把周雲娜推下樓的，張主任會是什麼表情？
不過，要去看看周雲娜問清楚昨天的事情嗎？
她心底還是覺得，昨天周雲娜那個笑容太他媽詭異了，跟奸計得逞似的。
邊工作邊猶豫，午休的時候，顧倩容的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住院部。
從護士那里問到了周雲娜的病房，顧倩容一步一步地靠近，不一會就到了，正要敲門的時候，里面忽然傳來周雲娜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啊！」周雲娜有些激動，「本來想退兩步就握住扶手的，可是沒抓住扶手，就那樣摔下來了。不過這樣也好，慕庭看起來不久更逼真了麼？現在，他肯定要猶豫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和那個女人去領證了。」
「……」
顧倩容只想說兩個字︰臥槽！
好像瞬間復活的小怪獸一樣，顧倩容一腳踹開病房的門，氣勢洶洶地走進了病房，一個女人大驚失色地上來攔住她，她一怒，攥住女人的手把她甩開了，直逼近周雲娜︰
「你是故意的？」顧倩容唇角的笑意有些冷，「你知道紀慕庭回來了，想制造個我把你推下樓的假象給他看。戲演得真好，可惜演技不過硬。」靠！怎麼不把丫的摔個半身不遂。
被拆穿的周雲娜臉色非常不好看，看著顧倩容半晌，大概是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干脆攤開了說︰「演技不過硬？慕庭可是全都信了。他也親眼目睹了你惡毒的那一面。」
「我最惡毒的那一面，你們還沒有見過！」甩下這句話後，顧倩容離開了病房。
一路上，顧倩容腳步如風。
她怎麼那麼蠢？
她怎麼會相信周雲娜不舍得傷害自己？為了紀慕庭，這種女人什麼都可能做得出來！
紀慕庭居然還要跟她算賬？
她居然還說要負責？
靠！算你大爺的賬！負你媽的責！
顧倩容的小宇宙一直燃燒到了下班的時候都沒停下來，回到紀慕庭家的時候她都是怒氣沖沖的。
紀慕庭已經回來了，剛掛掉周雲娜的電話，一听見顧倩容回來的動靜，再想到周雲娜剛才電話里的內容，神色頓時冷下去，冷沉沉地盯著正在進來的顧倩容。
顧倩容的小宇宙本來就不爽地燃燒著，一回來又迎上這樣的目光，小宇宙徹底爆炸了，爆了聲粗口，吼︰「看什麼看！」
紀慕庭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還敢這麼跟自己說話，臉上頓時跟裹了一層冰似的︰「你今天是不是去找雲娜了？」
「是又怎麼樣？」顧倩容昂起下巴，直視著紀慕庭。
靠！她要是不去找周雲娜，估計心里到現在都還有負罪感！
「你去威脅她？」紀慕庭冷笑著靠近顧倩容，「你最惡毒的那一面我們都還沒有見過。嗯？」他捏住顧倩容的下巴，「你倒是讓我看看，你最惡毒的那一面。」
「你相信周雲娜說的？」顧倩容問。
「還是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說的？」慢慢地，紀慕庭的眼里彌漫了一層哂謔，仿佛相信顧倩容是這個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你，越過我的底線了。」他的神色沉下去，手上的力度也驀地加大，「不要以為你懷孕了，我就不會弄死你。」
顧倩容仿佛感覺到心髒在不停地往下墜。
紀慕庭要弄死她？為了一個滿嘴謊言的女人弄死她？
靠！在那之前老娘先弄死你！
「你，也越過老娘的底線了。」尾音落下的時候，顧倩容打開了紀慕庭的手，「紀慕庭，別忘了，周雲娜現在躺在醫院里。醫院，是我的地盤！」
「醫院是你的地盤？我問你，醫院是不是在g市？g市，又是誰的地盤？嗯？」紀慕庭冷笑著，「你要是敢對雲娜動手腳，信不信我殺了你？」
「信啊。」顧倩容微微一笑，「但是你懂醫學麼？我要真動了什麼手腳，你能知道？」
「……」紀慕庭氣得驀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好像要捏碎顧倩容的下巴一樣，手上的青筋都暴突了起來。
很痛，顧倩容卻死死忍著不出聲。
紀慕庭一看顧倩容這種倔強就感覺十分不爽，更加用力了，可是顧倩容仍然不出聲，神情也更加倔強了。
兩人又僵持了片刻，誰也不願先認輸，顧倩容甚至刺激紀慕庭︰「有本事你就這樣把我弄死。紀慕庭，松手了你就不是男人！」
紀慕庭一臉冷厲地把顧倩容推開了，顧倩容狠狠倒退了兩步，沒來得及開口，紀慕庭就轉身上了樓。
看著紀慕庭的背影，顧倩容忽然覺得不甘心。
「站住！」顧倩容追上去，終于在紀慕庭要進入房間之前把他攔住，「紀慕庭，如果我跟你說，周雲娜騙了你，她是故意摔下樓的，你會相信嗎？」
「我不認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這麼不正常。」紀慕庭冷冷一笑，推開顧倩容，進了房間。
看著決絕地關上的房門，顧倩容發現自己不爭氣地居然有點難過。
不應該難過的不是嗎？紀慕庭相信誰是他的自由。紀慕庭相不相信她，對她來說，也一點都不重要。
深呼吸了口氣，顧倩容回了自己的房間，倒在舒適的大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腦海中滿滿的都是紀慕庭決絕的地把她留在門外的背影。
又是一個失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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