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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亦文病好之後,便開始巡按御史的工作,先從諸司文卷開始。

翻檢諸司文卷,即對府衙中吏、戶、禮、兵、刑、工六部門的行過公文進行審查,對此,在《大宏諸司職掌律法》內就分別針對各部公文做了詳細規定。

審查過程中,根據案卷內所涉事件已結未結、是否有違背規章及舉措不當情節等,仍分「照過」、「通照」、「稽遲」、「失錯」、「違錯」、「埋沒」六類批于卷尾,以此作為評價官吏成績優劣的一項標準。

是以當景亦文一行人跟著趙師爺走入專門放卷宗的屋子時,被那齊刷刷的十幾排櫃子給震住了,六部的卷宗有這麼多,每本卷宗都得做批注,這得看到何時啊!

「嘖嘖……」李南風走到櫃子邊,隨手拿起一本,呼地吹開了上面的積灰,感慨道︰「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武威城,居然有這麼多的卷宗。」

趙師爺听聞此言,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景亦文見趙師爺的笑容冷了下來,他略微思索一番,走到李南風的身邊,也拿起一本卷宗,狀似無意道︰「南風你又不是不知道,別看武威不大,可是它處的位置太重要了。既是河西走廊門戶的塞北重城,又是絲稠之路上的重要商埠,我倒覺得,這麼點卷宗,還真是少了!」他又轉頭神情嚴肅地對著其他兩位書吏說道︰「武威城中往來的羌人、胡人等少數民族頗多,這些卷宗勢必都詳細記錄下來,對于我們了解武威以及他們的民俗有重要幫助,你們定要好好翻檢,切不可大意。」

「是,大人!」

趙師爺的笑容這才又重新燦爛起來,他搖了搖羽扇道︰「景大人雖然是南方人,可是對武威也是十分的了解,又肯認真學習,難怪皇上那麼信任您!那趙某就不打擾諸位先生了,若是有需要,可以派門口的衙役到前院去找我。」

「好的,趙師爺慢走。」

待趙師爺走後,景亦文長出一口氣,拿出當年考科舉的勁頭,對身後的三位同僚道︰「各位,開始吧!」

他們分工合作,若是踫到具體案例的,還派人去查訪當事人,每日從早忙到晚,一日未曾休息。從開始檢驗這六部行過文卷開始,到合上最後一個卷宗,歷時近一個月的時間。

其中在查驗戶部和工部這兩處文卷時,有幾處疑點,景亦文謄錄下來去詢問知府大人,他看了半天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知府大人上任才兩年時間,這都是他上一任做的事情,他不清楚,也情有可原,景亦文便請求拜見甘涼道的最高行政官員——布政使顧儉余。

只是這顧儉余的面,似乎有點難見到。

景亦文遞了三次拜帖,都沒能見到他,得到的回信均為︰冬季快要來臨了,顧大人現在正在西涼各處巡查,協助百姓做好過冬準備。

顧儉余此時,正在府中書房內作畫,外面秋風一陣緊似一陣,屋內燃著銀絲小炭爐,倒是溫暖如春。這時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秋風呼地吹了進來,把他剛剛畫好的雄鷹狩獵圖給吹得呼呼作響,幸虧他眼疾手快壓了兩塊鎮紙,不然這剛作好的畫就毀了。

顧儉余皺著眉頭,不悅地看向門口,只見一顆扎著兩個小揪揪的腦袋怯生生的探進來,看見顧儉余神色不愉後,又瑟縮了兩下,才小聲地喚了一句,「爹……」

「沛兒,你怎麼來了?」見是自己的兒子,顧儉余神色柔和起來,笑著,朝他招招手,「來,把門關上,到爹這里來。」

「嗯!」顧澤沛見顧儉余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對他招手,開心極了,小小的身體跨過門檻,反身將門關好,屁顛屁顛地跑到顧儉余面前,女乃聲女乃氣地問︰「爹,我是不是沒有打擾你?」

「沒有,」顧儉余彎腰將他抱起,在他粉女敕的小臉上親了一下,道︰「我的沛兒最乖了。」

「嗯,」顧澤沛鄭重地點點頭,「我也這樣覺得。娘跟我說過,說爹很忙很忙,讓我不要來打擾你,可是沛兒好久都沒見到爹了……」

父子兩正在書房里說話,只听見外面傳來左少飛的聲音,「左少飛見過夫人!」

「……左校尉,你……你是來找阿儉的嗎?」

顧夫人的聲音,頗有些不自然。

她听下人們說沛兒來書房了,擔心他會打擾顧儉余,便跟著來尋他,走到書房門口,听見屋內傳出兒子稚女敕的聲音,間或還有顧儉余低沉又帶有磁性的溫柔嗓音,顧夫人一時不忍心打攪他們,便在門口停住了,沒想到听得太入神,連左少飛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現在被他如此突然地出聲相詢,好似自己是在屋外偷听似的。

「是,夫人也是來找大人嗎?」

「不是……我是……沛兒剛剛進去了,我是來找他的。」

這時書房門開了,顧儉余抱著顧澤沛走出來。

顧夫人上前兩步想要接過顧澤沛,「沛兒,又來吵你爹了嗎?」

顧澤沛一扭身子,抱住顧儉余的脖子,不肯下來。

「沒事,他很乖。」顧儉余拍拍顧澤沛的背,看著自己的妻子,笑得很溫柔。

顧夫人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丈夫,現在見他笑得如此溫柔,頓覺臉頰有些發熱,「你們忙吧,我先帶沛兒出去。」

顧儉余將顧澤沛放到地上,輕輕搖了搖他的小手,「沛兒乖乖跟娘去玩好嗎?」

顧澤沛牽著顧儉余的衣擺,戀戀不舍道︰「那你忙完了會來找沛兒嗎?」

顧儉余沉吟一會兒道︰「我晚上去找你好嗎?」他擔心顧澤沛不答應,又補充道︰「我晚上給你帶一把跟左叔叔一樣的劍。」

「真的?」顧澤沛聞言瞪大了眼楮,興奮地跑到左少飛身邊,踮起腳尖,努力地指著他的腰間問︰「是和它一模一樣的嗎?」

左少飛將腰間的佩劍解下,單膝跪地,將劍遞到顧澤沛面前,好讓他看得更清楚,「叔叔拿著讓你好好看看,待到晚上,看看顧大人給你的劍,是不是和叔叔的一樣。」

「好!」顧澤沛點頭答應後,又轉身看向顧儉余,「爹,你也來看看,記下它的樣子,才好送沛兒一把一模一樣的。」

這把劍是顧儉余送給左少飛的,他又怎會不知它的樣式?不過他見顧澤沛那認真的樣子,無奈地搖頭笑了笑,還是走到他的身邊蹲下,摟著他的小肩膀,與他一起細細查看。

「爹爹,你看這里是這樣的,」顧澤沛短短的小指頭在劍鞘上指指劃劃,「這邊還有個這樣的標記,都記下了嗎?」

「全都記下了,你放心吧!」顧儉余模了模他的小腦袋,站起來對顧夫人道︰「你先帶他去玩吧,我和左校尉還有事情要談。」

「是。」顧夫人低頭答應後,又抬起頭來看著他,欲言又止。

「還有事?」顧儉余問,而後他似是明白了,便笑笑道︰「我晚上會過去。」

有了他的承諾,顧夫人放下心來的同時又羞紅了臉頰,她不好意思地飛快瞥了眼左少飛,又朝顧儉余福了福︰「妾身先行告退。」

左少飛亦朝她作揖,「夫人慢走。」

顧儉余看著顧夫人牽著顧澤沛的小手,漸漸淡出自己的視線,這才開口道︰「何事?」

左少飛從胸前取出拜帖,雙手呈給顧儉余,「這是景亦文的拜帖。」

顧儉余微微側身,看著左少飛手上的帖子,並未接過來,「這是,第四封了吧?這人,還真是挺執著的!」他輕嘆口氣,好像很無奈道︰「戶部和工部還真給他查出了些東西,雖然是無關緊要的,可還得想法子遮掩過去,真是麻煩!」

「大人,那您打算如此晾著他到何時?」左少飛猶豫了一會兒道︰「他總歸是朝廷派來的官員,您總是這樣不見他,怕是不妥。」

「你不是不想我見他嗎?」

「我……我可沒這樣說。」左少飛小聲嘀咕道︰「明明是您怕麻煩,不願去解釋!」

「呵呵……」顧儉余輕笑兩聲,朝著左少飛伸手道︰「拿來吧!」

他立刻將拜帖遞到顧儉余手中。

他撕開封口,抽出信箋,快速地瀏覽了一遍,「還想跟我一起去巡查呢!」顧儉余感慨道︰「看來果真是個沒吃過苦的少年郎啊!」

「大人作何打算?」

「想去便去吧!」顧儉余轉身走進書房,將信箋揉成一團,扔進紙簍中,又提筆刷刷寫了封短信,遞給左少飛,「過兩日便是秋收祭,請景大人攜夫人一同前往,待秋收祭後再商議一同巡視的事宜。」顧儉余頓了頓道︰「他既然這麼想見我,我便去會會他!」

「是,大人。」左少飛收好信,朝顧儉余抱拳行禮,轉身正想走,卻又被顧儉余叫住了,「你等等。」

他指了指左少飛的腰間道︰「別忘了找人照著你的劍刻把木劍,晚飯時分給我。」

左少飛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大人,您……晚上,是去夫人那兒嗎?」

「嗯。」顧儉余吩咐完事情後,便去查看他那副雄鷹狩獵圖的墨跡干了沒有,听見左少飛的問話,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哦。」左少飛見他忙碌的樣子,便也只淡淡地哦了一聲,又繼續向外走。

似是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太對,顧儉余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背影有些落寞,他想了想又道︰「我子嗣太單薄。」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左少飛听著愣了一下,後來意識到顧儉余是在與自己解釋,他心中一陣狂喜,臉上的笑容也抑制不住地綻放開來,嘴里卻顯得毫不在意地說︰「我也沒說什麼。」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景亦文散值回家,才剛剛走到外院,便聞到陣陣飯菜的香氣逸出,勾得他食指大動。

不知今日容歆綠又做了什麼好吃的,他加快腳步走到屋外,掀起厚重的簾子正要進去,卻不想剛巧有人從屋內出來,如此一進一出,兩人撞了個滿懷,屋內那人被景亦文撞得後退兩步,就要跌到地上,景亦文條件反射地拉了她一把,那人也不知有意無意,便借勢直接撲進他懷中。

容歆綠手中拿著兩只大海碗,從小廚房過來,掀起簾子,正巧看見這一幕。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這個撲進小文子懷中滴人兒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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