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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便要走?怎麼這麼突然?」

景亦文垂眸,想起今日午時,皇上派人把自己從翰林院匆匆帶到御書房,他還未來得及行叩拜之禮,皇上便直接道︰「揚州城淪陷了。」

他單腿向前,剛剛準備屈膝的動作,便僵在了那里。

景亦文沒想到霍恭肅的速度這樣的快,不到十日時間,便佔領了大宏最為富庶的淮南道。現下大宏的兵力主要集中在東南抗倭,另有一部分分散在西北駐守,即便急調過來,也需要時日,只怕那時霍恭肅已經揮軍北上,直取京城了。

霍恭肅原本是武將出生,他的手下自有一批死忠的將領,現在與倭人勾結,又佔領了富庶的淮南道,可謂天時地利,難道這次真有可能讓他……

而且自己與容歆綠的家人,全部都還留在揚州!

皇上的心情很不好,他靠在龍椅扶手上,撐著額頭,看著下面站著的景亦文,面帶疲倦地問︰「景卿,可有良策?」

這事情來得如此突然,又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拿出對策來,著實難辦。

景亦文站著沉思了一會兒,斟酌道︰「回皇上,微臣想著,既然霍恭肅此次給我們來了個聲東擊西,我們不如,還他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哦?」皇上听他這樣說,頓時來了精神,他立刻坐直了身子,催促道︰「景卿快快說與朕听。」

景亦文把他剛才想到的計劃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確定應該是萬無一失的,便緩緩說給皇上听,皇上邊听邊頻頻點頭,待听到最後,他有些擔憂地說︰「計謀是好計謀,只是,太過凶險,需要執行此計之人有合理的動機,要巧舌如簧,要有勇有謀,朕到哪里去找這樣的人啊!」

「皇上,」景亦文了然地笑了笑,道︰「剛才微臣過來的時候,剛好見到內閣諸位大臣們,看樣子,像是從皇上的御書房這里出去。」

「咳……是的。」皇上抬手遮住唇清咳兩聲問︰「所以呢?」

景亦文彎腰拱手道︰「您既然讓宮人匆匆把微臣叫來,想必剛才內閣大臣們已經替皇上選了微臣吧!」他頓了頓,繼續道︰「微臣思來想去一番,也覺得找不出比微臣更適合的人選了︰家人都在揚州,微臣也確實擔憂他們的安危,前些日子剛巧您還杖責了微臣,作為面子比性命更為重要的讀書人,微臣自然對聖上您是「懷恨」在心;至于有勇有謀嗎?既然皇上如此說了,那微臣也只有厚著臉皮,欣然接受了!」

景亦文的這一番話,在情在理,而且還把剛才內閣大臣們商議的結果說的絲毫不差,好似他就在現場一般。

皇上听得是龍顏大悅,「好!好!好!景卿你真是個妙人兒,小小年紀,居然思維如此縝密,看來朕果然是沒有找錯人!此番重任,非卿不可!」

聞言景亦文立刻跪下行禮道︰「微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上重托!」他想了想又問︰「不知皇上您需要多長時日?」

皇帝思考一番後答道︰「一月,給朕一月時間,定將揚州城收復回來!」

一月時間著實不短,景亦文咬著牙應承下來,末了又道︰「還請皇上把京城格局圖借給微臣一用。」

听他提這個要求,皇帝漸漸收斂了笑容,眼楮微微地眯起,直直地盯著跪在下首的景亦文。那眼神銳利的,好像要看穿他的內心,是否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忠心。

皇上不苟言笑之時,身上自有一番長期處于上位者的霸者之氣,他盯著人看時,非常有壓迫感。

景亦文內心坦蕩,自然無所畏懼,他亦高昂著頭,目光澄明,任由皇上打量。

半晌,皇帝才悠悠開口道︰「景卿,你可真敢提啊!」

「皇上,非常之時,非常手段,您想讓人家上鉤,總得撒些餌吧!」

皇帝沒有吭聲,倚在龍椅扶手上,似是在考慮他的建議。

良久,皇帝突然起身,走下龍椅,來到景亦文身邊,彎腰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說道︰「景卿此去時日久長,自是不放心在京城的心愛之人,朕今夜便讓人把女大夫接入宮中,好生照顧。如此,也可免了卿的後顧之憂。」

景亦文一听他如此做法,登時急了,「皇上!……」

「你放心!」皇帝摁了摁他的肩膀,讓他不要如此激動,「你看,一說到女大夫你便如此,若是讓敵人知道她是你的軟肋,該如何是好?」

皇帝雙手背在身後,繞著他踱了幾步,「朕現在知曉她的身份,自是不會動她,朕向你保證,待你回京城之時,朕定將她,完璧歸趙!」

說完他停了下來,目光堅定地看向景亦文,像是跟他保證一般,強調道︰「君無戲言!」

思及至此,景亦文抱歉地看著容歆綠,「皇上有任務,派我去揚州,待我走之後,他今夜也會派人來,接你入宮。」

「入宮?」容歆綠覺得奇怪,「好端端的,為何接我入宮?」

景亦文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他總感覺,是自己連累了她。

容歆綠見景亦文沒有說話,她自己細細思量一番,試探著問︰「皇上是不是派你揚州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他是……想要利用我牽制你嗎?」

她竟然猜出來了!

景亦文心中莫名生出驕傲感,他心悅之人,也是如此冰雪聰明!

「嗯,」景亦文點頭承認,而後又抱歉地說︰「對不起,害得你如此!」

容歆綠听他如此說,氣的一擰身子,走了。

景亦文不知道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生氣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趕緊跟了上去。

「容歆綠,怎麼了?」

「……」

「你生氣了?」

「……」

「我哪里錯了?」

「……」

無論景亦文在身後怎麼叫她,容歆綠就是不理。

他跟著她一路走到廚房,容歆綠當沒他這個人一般,自顧自地點燃蠟燭,然後拿出一直溫著的飯菜,擺到桌子上,然後便想走出廚房。

景亦文現在哪里還有心情吃飯,更不可能會讓她走。他伸手一把摟住她的縴腰,把她拽向自己的懷中,看著她的眼楮問︰「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生氣了?」

「……」容歆綠扭過頭去,就是不看他。

「可是我哪句話說錯了?」

「……」

「我午飯都沒有吃完便被皇上叫了去,一直到現在水米未進,好餓啊!」說這句話的時候,景亦文的聲音特別可憐。

饒是容歆綠還生著氣,也忍不住回道︰「餓了你就吃啊,飯菜都擺好了!」

「可是你都不理我了,我怎麼吃得下!」景亦文趁熱打鐵道︰「我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別不理我呀!不然我連改正的機會都沒有,是不是?」

容歆綠被他圈在懷中,也動彈不得,便伸出手指,泄憤似地戳著他的胸膛,卻又不舍得下大力氣。

景亦文覺得她細長的手指,戳得自己胸口酥酥麻麻的,卻也不敢逗弄她,只是靜靜地摟著她,等待她開口。

戳了一小會兒後,容歆綠像是想通了,她說︰「你剛才,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你與我,我們如此生分嗎?」

「你怎麼這麼想呢?我們今後是要做夫妻的人,怎麼會生分?」景亦文想了想道︰「也許是我剛表達不清,我是覺得很抱歉,要讓你作為人質,呆在皇宮中。那里有你不好的回憶,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容歆綠立刻接道︰「我不能幫助你,已經很內疚了,現在你還要對我說抱歉,這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而且我在皇宮之中更安全,有更多的時間來研讀醫書,多好啊,所以,你千萬別記掛我,千萬別分心。」容歆綠低頭小聲道︰「我還覺得,是我拖累了你,好像,我是你的把柄一樣,被皇帝捏在手中。」

「呵呵……」景亦文听見她如此形容自己,忍不住笑了,「你怎麼會是把柄?今日皇上還說,你是我的軟肋。」他說完後想了想又道︰「我覺得,皇上的形容更貼切,真想把你嵌入我身體之中,好隨身帶著。」

說完,他緊緊地摟住容歆綠,低低道︰「又要與你分別,好舍不得……」

「所以你要早些回來,要平安的回來。」

「好。」

「要好好的吃飯,往後天氣更涼了,要記得添衣。」

「我知道。」

過了一會兒,景亦文見她沒有繼續往下說,便問︰「沒什麼要交待的了嗎?」

容歆綠搖了搖頭。

他又說︰「你都沒說,會不會想我。」

容歆綠靜默了一小會兒,微微松了松摟著他腰的手,後退了一些,仰頭看著他道︰「我現在,便已經開始想你了。」說完,她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親吻他,景亦文只覺自己心中一陣激~蕩,忍不住,又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他覺得自己腫~脹難~耐,他怕再親下去,自己會想要做些什麼,才不得不離開她的唇,臉貼著她的臉頰,輕輕喘著。

容歆綠任由他抱著,意識恢復清明後,心里便又記掛起他去揚州的事情,「今夜還有誰與你一起?」

「景安。」

容歆綠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往下說,不由驚道︰「只有你們兩人?」

「是。」景亦文又解釋道︰「此次任務,不宜人多。最多一月時間,我便回來了。」

他不想與她說的太多,免得她更加擔心。

此番前去揚州,自是危險重重。

霍恭肅此人,景亦文只在外祖父家見過幾次,雖未深交,卻也隱隱察覺他陰狠暴戾,對于能否取得他的信任,拖延他發兵的時日,好爭取時間讓皇帝調遣軍隊來淮南,說真的,景亦文並沒有底,可是這一趟揚州之行,他必須得去。

于公,他是大宏的子民,他不能看著大宏落入一個與敵國勾結之人的手中。

于私,他與容歆綠的父母家人全在揚州,景家更是樹大招風,祖父的性格又有些剛硬,他不放心他們處于危險之地。

現在,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今晚,他只想和容歆綠,靜靜地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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