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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亦文步履匆匆,一路並未停留,到老太爺書房時,腦門上細細地布了一層汗珠。

他正想敲門,剛巧景佑年打開書房的門,似是兩父子已經說完話,正要往外走。

景亦文見狀先恭敬地作揖,喚道︰「祖父,爹爹。」

「文兒,走這麼急做什麼?」景如天見他一腦門子的汗,便從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輕輕給他擦了擦,問︰「找祖父有事?」

景亦文先瞧了景佑年一眼,心想,自家爹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說︰「是。是關于容歆綠的事情。不知祖父現在可有時間?」

「她?」景佑年忍不住插話,「又有什麼事情?莫不是她反悔,想要回銀子?」

聞言景亦文心中咯 一下,「不知爹爹所說的銀子是指……」

「我們進去說吧。」景如天又把他們兩父子帶回到自己的書房,他自己在黃花梨木雕花圓椅上坐下,景佑年與景亦文分別坐在他下首的兩邊。

待小廝進來,奉好茶水之後,景佑年忍不住繼續說道︰「說到這個銀子,爹爹真是要好好說說你。」他閑適地靠坐在黃花梨木圓椅上,兩臂分別架在兩邊扶手上,家長風範十足,「你真當家里的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一個出婦,你隨隨便便就給她一萬兩,你可知這一萬兩都夠她吃喝幾輩子了!」

「您怎知我給了她一萬兩?」

「你莫不是想不承認?人家都退回來了。」

「退回來了?」景亦文大驚,看向景如天,「祖父,這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曉?」他略一思索後又問︰「那您跟我說她買房買鋪,都……」他本想說都是騙他的,後來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再出來又變成,「都不是真的?」

景如天似是不滿景亦文如此不穩重。他好像沒听見他的問話,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端起桌上的蓋碗,揭開蓋子,拂了拂,小小地啜一口。

景亦文乍一听見這消息,再聯想剛剛景亦涵說的那些話,頓時急的不行,恨不得立刻搞清楚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偏偏景如天平心靜氣,不動如松。

景亦文等了好一會兒,景如天還在品茶。

他也不敢催促,只得按捺住焦躁的心情,等著。

漸漸地,在等待中,景亦文也慢慢平復下來,又恢復鎮定。

景如天見景亦文平靜下來,這才放下手中的蓋碗,慢慢說道︰「喜怒皆形于色,你就是以如此姿態在朝堂之上,伴君左右?」

「孫兒錯了。」景亦文低著頭認錯,可語氣卻有些不情不願,「可是祖父,您怎麼能欺瞞我?」

听見他這樣說,景如天笑了笑,問︰「容家姑娘是你要和離的嗎?」

景亦文點點頭。

「當時我問你們為什麼和離,你一力承擔,說是你的錯。你說娘子要找個自己喜歡的,對容家姑娘沒感覺所以想放她自由,是也不是?」

「是。」

「我當時問你,是否想好了,你說是;我問你將來是否會後悔,你說絕不後悔,是也不是?」

景亦文看了看景如天,低低地說了聲︰「是。」

「既已和離,自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人家姑娘不想要你的銀子,不想呆在鄉下,又與你何干?你為何要祖父去替你打听她的事情?照實說,怕會影響你科考,那不如編個讓你安心的理由,祖父何錯之有?」

「……」

景亦文本想回答即便如此,那您照實說啊,迫于景如天的威嚴,始終沒有說出口。

「文兒,」景如天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大丈夫當拿得起,放得下。」

景亦文抬頭,目光坦蕩地直視老太爺道︰「我並沒有放不下,我只是,希望她能過得好。」

「從你們分開的那一刻起,她過的好與壞,便不是你所能掌控。好了,旁的不要再想,明日你外祖父家有個桃花會,據說會來不少官家小姐,你祖母與母親都會去,你也跟著去吧!」

就在景亦文替容歆綠的今後生活擔心時,她在京城,確實遇到了點事情。

這日醫館休息,林大夫一早便上山采藥去了。

不是沐休日,林青笠自然在將軍府,只有容歆綠一人,在醫館內,捧著醫書,辨認草藥。

「   ……大夫,大夫快救命!」

傍晚時分,醫館的門忽然被人擂得山響,把正專心致志看書的容歆綠嚇了一跳。

她急急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位小廝打扮的男人,那人見到容歆綠,很是奇怪她的年輕,上下打量她幾下,還是問道︰「請問您是女大夫嗎?」

女大夫?

容歆綠有些奇怪他會這樣問。

大宏朝是絕對的男權社會,從醫者皆都為男性,只有本朝史書中有記載過那麼一兩位女大夫。自己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跟著林大夫學醫,而自己的水平離女大夫,還有十萬八千里遠。

「我只是林大夫的徒弟。」

只見那小廝听她這樣說,眼楮一亮,「你真是女大夫?」

「呃……」容歆綠想說暫時還不是。

可那小廝像似急的不行,壓根兒沒注意她話還沒說完,在一旁跳腳,卻又不敢上來拉她,「女大夫,您快行行好,陪小的走一趟吧,我們家大小姐快不行了!」

容歆綠本還想推月兌一番,可听見他這樣說,咬唇想了想,救命比天大,毅然轉身跑回醫館拿了林大夫的出診箱。

她跑了一半又折回去,把她剛才正在看的醫書和筆記都帶上,讓小廝告訴隔壁店鋪,他們府邸的地址,請鄰居代為轉告,若是林大夫回來,立刻趕去。

她自己則跟著小廝走了兩條街,來到一家大宅院前。

只見那宅院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黑底金邊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尚書府。兩家的距離倒是不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容歆綠好歹在京城呆過幾年,知道這位于南門東大街的尚書府,是戶部尚書杜玄明的府邸。

見是杜大人的府上請大夫,容歆綠心中直道奇怪︰像杜大人這種級別的官員,都有自己的私人大夫,又或者,可以請太醫院的御醫,怎麼會去林氏醫館請大夫呢?

來不及待她細想,容歆綠跟著小廝進府後,又被丫鬟帶著一路朝內院奔去。

兩人一路疾行,在快到一座花團錦簇的園子時,容歆綠看見等在外面的丫鬟一見到自己一行人出現,立刻朝內跑去。丫鬟雖說是跑著,但是落地無聲,衣裙的擺動幅度極小。

也曾受過嚴苛規矩訓練的容歆綠暗想︰這大戶人家的丫鬟,規矩就是不一樣。

正屋的門外站了兩位男人,一老一少,面上皆都焦急不安,似是很擔心屋內人的安危,想必是病人的親人。

只見那丫鬟走到正屋門口站定,微微彎腰,恭敬地喚了聲老爺,然後又繼續道︰「夫人,女大夫來了。」

「請進來吧!」

「是。」丫鬟伸手,撩起湘妃竹的簾子,對走近的容歆綠說︰「請進去吧。」

容歆綠沒有絲毫耽擱,對站在門邊那年長的男人輕輕點頭,微一彎腰,進入正屋。

進去後,那撩簾子的丫鬟也跟著進來,直接走到坐在床邊圓肚椅上的女子身邊,站到她身後。

容歆綠一進屋子,立刻被屋中濃郁的香味嗆得清咳了兩下。

那味道,濃香中又隱藏著絲絲微不可聞的臭氣,濃重得簡直快要讓人窒息。

太陽快要落山了,屋內只點了幾支小蠟燭,光線非常昏暗,再加上這難聞的氣味,讓人感覺十分壓抑。

「抱歉,讓您受累了。」夫人的聲音溫柔恬靜,見容歆綠被嗆咳嗽了,很是不好意思。

「無妨,」容歆綠幾乎都要屏住呼吸,又往前走了幾步,朝她福了福道︰「見過夫人,我可以先看看病人嗎?」

走的近了,容歆綠這才能看清楚夫人的樣子。

她年約四旬,面目姣好,一雙彎彎的柳葉眉,格外引人注目。她身穿一件圓領常服,腰間松松地扎著一條絲帶。身段,在她這個年紀來說,算是窈窕的。

這便是杜夫人。

杜夫人同時也在打量著容歆綠。她上下看了一會兒後,試探著問︰「我看你小小年紀,便能行醫救人,想必是杏林世家吧?」

容歆綠知道她這是不信任自己,她也沒打算隱瞞,把藥箱放下後道︰「回夫人,我是南門大街林氏醫館的學徒。我師父今日上山采藥,不在醫館內。」

她頓了頓又接著道︰「貴府小廝剛才到我們醫館,很著急的樣子,說出人命了。我知自己醫術不精,但好歹略懂皮毛,便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有我在這兒,貴府再派人去請別的大夫不遲。」

杜夫人見她人長得親切嬌美,說話條理分明,聲音清脆利落,頓時多了幾分好感,剛想說點什麼,突然身邊的床上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啊~~~~~我不要男大夫!!!不要男大夫!!!讓男大夫檢查,不如叫我去死!!!」

容歆綠沒有防備,突然听見這尖叫聲,忍不住抖了一下,手中的醫書沒有拿穩,啪地掉到地上。

趁著彎腰撿書的動作,容歆綠偷偷瞥了兩眼那銀紗遮著的拔步床,暗暗擔憂︰這病人,叫的聲音挺大,不像是快斷氣的。而且就她這反應來看,不會是腦部疾病吧?那太深奧了,自己還完全沒學啊!!!

屋內病人的尖叫聲,讓外面等著的人也引起一小股騷動。

「夫人,芸兒怎麼了?」一道頗有些沙啞的男性聲音在外響起,听起來是剛才年長的那位老者,他的語氣滿是擔憂。

容歆綠剛才听見丫鬟喚他老爺,她猜他應是杜大人。

果然,杜夫人微微抬頭朝外說︰「夫君,芸兒沒事,您不用擔心。」她回完話後,又探身輕輕拍了拍床上的人,安撫道︰「不要男大夫,我們不要男大夫。」

見床上的人漸漸安靜下來,杜夫人轉身請求容歆綠,「大夫,請快給小女診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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