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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亦文似是余怒未消,語氣不善地對容歆綠說︰「過來!」

他留景安在遠處等候,自己帶著她走到一個小胡同口,這里人少僻靜,「晚間我與林青笠說的話,你送餅時,自是听見了?」

容歆綠點點頭。

「是以你們便如此著急?」景亦文手朝著不遠處人群一揮,寬大的祥雲紋邊飾的袖子,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任由他摟抱著你?」

听見他如此質問,容歆綠似是明白剛才他為何會與林青笠起爭執,有些著急地解釋道︰「夫君,你誤會小林哥了……」

容歆綠並不知本是尋常的查驗傷口,只不過因為人太多,兩人離的很近,而顯得曖昧。她以為景亦文問的是剛才林青笠為保護自己,而結結實實地抱了她。

她自己也覺不妥,便把剛才的事解釋與他听。

景亦文並未看見燒瓦塔中迸射出物體時,林青笠挺身而出的那一幕,他推開窗戶,看見的正是容歆綠在查看林青笠傷口時,兩人那頗為曖昧的姿勢。

現下听她解釋,知道事情的始末,心中沒有剛才那麼氣憤,卻愈顯煩躁,「罷罷罷,無論怎樣都好,總歸你們是要在一起的,我自是管不著!」

說完這句,景亦文低頭想了想,又抬頭看了她一眼。看那樣子,好像是有話,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跟她說。

他思索半晌,終是欺身上前,貼近容歆綠,小聲警告道︰「你在成親之前,萬萬不可隨意……」

後面的話他沒說完,但容歆綠明白他的意思。

他怕別人听見,貼的這樣近,近到,容歆綠能在他的漆黑的眸中,看見小小的自己。

「此事你無需再操心了,我對小林哥,並無意,只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哥哥。」

「當真?」聞言景亦文輕輕皺眉,似有為難道︰「那你中意何人?我定當盡力……順你心意。」

「你不必如此,和離之後,我自有打算。」

容歆綠說的如此胸有成竹,實則心中一點底也沒有。可她就是不想讓景亦文再插手自己的事情,不是都和離了麼!!!

許是听出她言語中細微的埋怨,景亦文沒繼續追問,他想反正到時她有銀子,無論做什麼都好,便淡淡道︰「嗯,那便先回府吧!」

他抬腳便走,走了好幾步後,沒听見身後有腳步聲跟上來。他轉身欲看,一道身影嗖然撲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

景亦文的腰身瘦削,胸膛雖然還不夠寬闊,卻因為最近練習騎射,已然有了堅硬的觸感。

容歆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如此大膽之舉。

他說走便走,看著他的背影,容歆綠忽然涌起一股濃濃的不舍之情。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地靠近……

景亦文低頭看見她埋首在自己胸前,他能清楚地看見上面那個小小的發旋。

景亦文也是第一次被姑娘如此抱著,他只覺得她的身子軟軟的。

他不知道,原來看起來精力充沛的容歆綠,她的身子是這樣的軟。

「怎麼了?」他低聲詢問,聲音里,有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淺淺的溫柔。

容歆綠又抱了一小會兒,方松開他,退後幾步,對他微微一笑,道︰「沒事,」她又露出他熟悉的,月牙兒般彎彎的笑眼,「檢驗自己的勞動成果,看看夫君是否長肉。」

「那結果如何?」

「嗯,不錯,果然是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她調皮地沖他擠擠眼。

景亦文見她如此,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腦門,「真不明白,你這姐姐明明比我大那麼多,偏生這樣幼稚!」

「總比你老氣橫秋的好!」

「我這是成熟早慧!」

「哪里早慧,明明像個古板的老夫子!」

「……」

他們兩人,拌著嘴,一前一後地走著。

彼時月光正盛,皎潔的銀白色月光傾灑下來,給景亦文瘦削的背影,披上一層清冷的光輝,可容歆綠卻一直清楚地記得,那夜,他身體的溫熱。

仲秋節後的第三日,她便啟程,回了揚州老家。

和離的手續辦得很是艱難,待容歆綠最終拿到和離文書時,已是轉年的深秋。

這一年,是容歆綠十七歲生涯中,最漫長的一年。

容家村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容歆綠離家近三年,村里人都知道她是嫁入高門,去了京城做太太。現如今和離回家,原來那些嫉妒羨慕她的女子,可算是得著談資了。

一時之間,她被休的消息在容家村傳得沸沸揚揚。

「真看不出,景家那小子就是個白眼狼!哼!當初病的快死了,巴巴送銀子來說要娶你。現在身體好了,到京城去了,就不要你了,哼!」容林氏不屑地和離文書扔到一邊,「囡囡,你做的對,我們不要他的銀子,以為有銀子了不起嗎?呸!老娘不稀罕!」

容林氏在得知容歆綠是被休回家時,好好問候了景家上下,容歆綠安撫了她好幾日,她才漸漸消氣,現在這和離書一送到,又挑起了她的新仇舊恨,要不是容歆綠和容文思拖著,怕是要直接沖到揚州城去了。

「娘,你快別氣了,這本就是我與他商量好了的事,再說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容歆綠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她身邊整理著小簍子。

「就說你是個傻丫頭!」容林氏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戳了她的腦門,「人家說和離就離了,你怎麼不替你自己想想?你都十七了,馬上就十八了,這以後再怎麼找婆家?」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還以後呢?你剛回來時,我擔心你沒心思,你說等,便等著,這都一年多了,還要等以後?你都成老姑娘了!!!」

「那你看著幫我找吧,我要走了,和林大夫約好的時間要到了。」

「這就走了?」容林氏見容歆綠已經背好小簍子,趕緊起身到廚房里。

「我晚上沒那麼早回來,你們別等我吃飯了。」容歆綠說完,拉開院門便走了。

「誒……把這餅子帶上啊!」容林氏出來時,她已經走挺遠了。

容林氏悻悻地回來,看見容文思蹲在院子里抽旱煙,忍不住上前,把它拿了下來,「你少抽點,不是已經戒了嗎?」

容文思被奪了旱煙,倒是無所謂。他嘆了口氣,起身,拍拍褲腿,「這不心里煩嗎?這都一年多時間過去了,怎麼村里人還在背後指指點點的!」

「讓他們說去,哼!」容林氏先是不在乎,後來想到媒婆們送來的信息,又有些泄氣道︰「我托了好幾個媒婆了,她們找的那些男人,要不是鰥夫,要不就是在尋良妾。我們家囡囡,怎麼能給人做小!!!」

容氏夫妻在這里替女兒的婚事發愁,容歆綠倒像是個沒事人兒一般,無視路上村民的異樣目光,背著采藥的小簍子,一路走到村口,見林大夫已經在那里等著她了。

容歆綠當初回到揚州時,已經是深秋,農忙時節早已過去,她整日呆在家中甚是無趣。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看見林大夫在山中采藥,很有興趣,從此以後,她便拜林大夫為師,跟著他學習藥理,醫術。

「師父,讓您久等了。」容歆綠加快腳步,小跑到他面前。

「無妨,我也是剛到。」林大夫也背著一個簍子,比起容歆綠身上的,可是大多了,他撫著胡須,笑眯眯地看著她。

對于自己的這個女弟子,他是非常滿意的。

容歆綠天資聰穎,為人勤快,好學好問,他又把原先教導兒子的那股勁頭拿出來,全心全意地去教她。

只不過,他轉頭看看容歆綠,後者正認真地在搜尋草藥。容家村的流言蜚語都傳了一年多了,她當真不在意嗎?

便是剛剛她跑過來的這一小段路上,還有無聊村婦對著她指指點點的。

「丫頭,你們村子里的那些不好的話,你可別往心里去。」

容歆綠听見他這樣說,直起身子,笑笑道︰「您別為我擔心,都這麼久了,我早已不在意了。」

「你當真,與那景家公子,沒在一起了?」林大夫撫了撫胡須,斟酌再三,才問出口。時隔一年,林大夫依舊不解,猶記得當年為他診治,那景家公子,劍眉星目,小小年紀便謙和有禮,不像是薄情寡義之人。

「嗯,這是我早與他說好的,是我……配不上他。」

「呵呵……」林大夫愛憐地伸手拍拍她的腦袋,「切莫妄自菲薄,雖說人生來便有貧窮富貴之分,但只要活得坦蕩,俯仰無愧于天地良心,窮點富點又有什麼關系,最終不過是一杯黃土,都是一樣的!」

「我記得了,師父!」容歆綠把小簍子往上送了送,笑笑道︰「只是,我希望他能過的更幸福!」

「你是好姑娘,錯過你,是他沒福氣!」林大夫模著胡須思索一番後,道︰「我昨日收到青笠的來信,他此番武舉,中了三甲傳臚,待明年開春,還有最後一試。」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小林哥能行的!」這真是最近一段時間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容歆綠開心的眼楮都笑眯了。

林大夫見容歆綠真心地替林青笠開心,他也很是欣慰,「不管結果如何,他怕是不會再回來了。我本是不想讓他踏入仕途,可他偏偏不听,唉……」

「小林哥如此有出息,師父您應該高興才是,好男兒本當志在四方!」

「官場多險惡,他又年輕氣盛,本來我是想終老在此,現如今這樣,年後我少不得入京,好在他身邊提點一二。」

「師父,您這是要舉家遷入京城嗎?」

林家只有林氏父子兩人,這下都到京城去了,可不就是搬去不再回來了嗎?

「正是此意。」林大夫頓了頓繼續道︰「你聰慧好學,在醫術上頗有慧根,這一年進步很大,就此放棄實在可惜,為師想著,不如,你也跟著我到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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