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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十里長街拜巨子

太子丹和燕青陽哪里能想到,自這一鬧,宮里便傳出年夜前夕太子寢宮出現神跡——月墜人間,主燕國大興。這消息幾天功夫便從宮里傳遍王城,從王城傳到朝上。燕國上下,人心大振!

第二ri,整個寢宮別院已是銀裝素裹,空氣中蕩漾著雪後的清新。小月兒不讓爹娘和小哥哥下台階,自己先開心地在院子里跑來跑去,率先踩出了一個個小腳印。

燕青陽堆了個小雪人,小月兒在雪人頭上摁了兩個金桔,便成了圓溜溜的黃眼楮。兩人玩得十分開心。在屋檐下的太子丹夫婦看得不禁莞爾。玩了一會兒,燕青陽想到街上逛逛,便和太子丹夫婦說了一聲,結果小月兒一听,死活要跟著去。

燕青陽被纏得沒辦法,眼巴巴地瞅著爹娘。韓儷蹙眉道︰「月兒到現在還沒出過宮呢!萬一……」

太子丹倒是十分放心︰「讓他們去吧,有青陽在,料想無礙自昨夜看了燕青陽的馭劍術,他倒是信心滿滿。

韓儷遲疑半餉,道︰「那帶些侍衛吧!」

青陽搖搖頭︰「帶侍衛逛街多有不便,娘親,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韓儷無奈道︰「好吧,青陽你可一定要看好她!早去早回啊!」

燕青陽轉身回屋里又用布包了一大包金幣,想著買完東西再去看看荊軻叔叔,雖說上次他還偷自己的錢包,著實可恨!但過年了總不忍心眼看著他過個窮年。

離太子寢宮最近的一個鬧市區叫東市街,是一條長達十里的長街。只見街道兩邊早已擺滿貨攤,各種水果、點心、年貨、小吃、玩具,一眼望去看不到邊。在一聲聲叫賣中,街上人擠人肩摩肩十分熱鬧,燕青陽將小月架到脖子上,從沒出過宮的小月兒哪里見過這般場景,興奮地一會指指左邊,一會兒又指指右邊︰「那邊,那邊!還有那邊,那邊!小哥哥,快走啊!」

燕青陽苦笑道︰「到底是哪邊啊?」

「先到那邊!」小月兒東張西望,抉擇良久,選了左邊。

燕青陽擠過人群,到了一個擺滿布老虎、風車、小木凳等手工藝品的小攤旁,將小月兒放下,見她抓起這個抱起那個,心想王宮什麼好吃的都有,她當然看見這些玩具更為心喜。

「這些每樣一個,多少刀幣?」燕青陽問攤主。

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滿是丘壑的臉上一臉呆滯地看著燕青陽的腰帶——墨規。

燕青陽又問︰「阿伯,這些多少錢?」

「啊?啊!不要錢!」老頭魂不守舍地說。

燕青陽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瞪眼道︰「不……不要錢?!」

只見老頭向旁邊攤販耳語了幾句,旁邊攤販也一臉震驚地看了看燕青陽,便又往下傳,如此一個接一個,不一會兒便傳遍了長街的小攤販。

接下來的情景令燕青陽呆住了!

只見整條街的小販都把來往的顧客笑嘻嘻地往外攆︰「王嬸,官家要封路了!快走,快走,上午先不賣了!」

「李叔啊,馬上要封路了,這半斤年糕您先拿去,錢下午給也行!快走!」

「劉哥啊,呵呵,上午不賣了,不賣了。勞您駕,官家要封路,您趕緊到西市!」

「要封路了,封路了,下午再來!不好意思!」

「劉大伯,下午我給你送去,價錢絕對好說,官家封路,這條街要封了!」

「封路了,封路了,老趙啊,你還不走啊,這一會兒沖了衛士儀仗可是要殺頭地呀,大過年的犯不著,快走吧,下午再來!」

………………

只一炷香功夫,十里長的東市街就變得空空蕩蕩,除了一溜兒的攤販,就只剩下燕青陽和小月兒兩個顧客。

燕青陽懵了,官家封路?我咋沒听阿爹說過啊!

卻見一溜兒小販齊齊出來跪倒在地︰「拜見巨子!」

巨子?在哪兒呢?燕青陽回頭看看,站立在當街的只有自己和小月兒啊。燕青陽呆呆地看著滿街跪伏的人,一時有點手足無措,正想著是不是帶著月兒離開。卻見不遠處一個像黑塔般的巨漢起身走了過來,到燕青陽前躬身抱拳,甕聲甕氣道︰「不知巨子大駕光臨,大家伙沒有準備,讓巨子受驚了!」

燕青陽指著自己的鼻子,吃吃道︰「你、你在和我說話?」他倒是知道墨家弟子稱首領為巨子,但怎麼也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頭了了!

彪形大漢沒有抬頭,甕聲翁氣道︰「屬下內門耕柱子,見過巨子

「你先起來燕青陽定定神道︰「讓大家伙也都起來!」

耕柱子向身後揮了揮手,喊了一聲︰「巨子讓大家伙兒都起來!」

長街上跪伏的一眾人等才陸陸續續站了起來,齊齊立到貨攤內側,仰慕地注視著燕青陽。燕青陽拉過耕柱子,耕柱子身高過九尺,大冬天赤著膀子袒露出黑漆漆的胸毛,為方便燕青陽搭上肩只得得低頭哈腰看上去十分滑稽。燕青陽低聲道︰「你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耕柱子指著燕青陽腰上的墨規,十分困惑︰「巨子,你都帶著祖師爺的墨規了,怎麼反倒問我怎麼回事?」

燕青陽一愣,暗道自己真是蠢得可以,墨子已在石刻上寫得明明白白「墨門弟子以此為規矩」,想必定是號令墨門的信物,自己居然當成腰帶穿著大搖大擺出來逛街。幸虧學宮之中沒人認出。同時也暗暗駭異,怎麼墨門弟子這麼多?他哪里知道,墨家是號稱與儒家並列的當世兩大顯學之一,豈是大言欺人?只不過儒家歷來走王侯將相的上層路線,深受貴族歡迎。而墨家倡導兼愛非攻,替天下窮苦人說話,因此工商民農無不傾心擁戴,在下層百姓中號召力實在驚人。

燕青陽急忙將墨規解下,藏入懷中,干咳了兩聲︰「我、我墨門弟子有這麼多人?」

耕柱子瞪大牛眼︰「怎麼會?這條街只有我和跌鼻是內門弟子

燕青陽心里稍微平穩了一些,我就說嘛,哪里有一條街都是墨家門人。

「那外門呢?」

「外門就多啦,全城販夫走卒十之七八都是,至于在這條街出來擺賣的苦哈哈,都是啊!」原來耕柱子所說的「怎麼會?」意思是「怎麼會才這麼點人」!

燕青陽腳下一個趔趄,心里暗叫我滴個祖師爺哎,這墨門到底是個什麼組織啊。這要造起反來,阿爹可怎麼吃得消啊。強笑道︰「我燕國是祖師爺發家之地,弟子多點,也正常!」

耕柱子瞪著眼楮上下看了看燕青陽︰「怎麼會?祖師爺教化遍及天下,七國皆然,我燕國還算少的呢!況且,祖師爺發祥之地也不在燕國啊!」

燕青陽用手撐住貨攤,才讓著自己沒趴地上。嗯嗯啊啊一時想不出說什麼合適,忽地想起石刻上留著墨子的一句「摩頂放踵,以利天下」。便昂起胸來,大聲道︰「摩頂放踵,以利天下!」

街道兩邊的小販齊齊昂然高呼︰「摩頂放踵,以利天下!」

燕青陽總算猜對一次,這兩句是諸子時期各家評論墨家弟子流傳最廣的兩句。至今已成為墨家弟子的接頭暗號。只見耕柱子疑惑全消,燕青陽又道︰「叫大家該干嘛就干嘛,也別封路啦!大過年的,掙點錢不容易,別耽擱了生意!」

耕柱子又向兩邊揮手︰「通路!通路!」

只見長街外圍隱隱約約的人群才散去,人流這才慢慢回到了東市街。直看得燕青陽心驚不已,原來墨家弟子竟生生堵住外圍,隔絕了十里長街的人流!這純粹就是人牆啊!

燕青陽又架起月兒到處掃貨,只是到了哪里小攤販都不肯收他錢,他若強給,小攤販的臉se就變得十分難看,仿佛被巨子遺棄了一般。耕柱子一直跟在他身後,看到燕青陽不知所措,便笑道︰「拿著吧,拿著吧,這都是大家伙一點心意。你要接受他們的饋贈,比給他們錢還令他們開心呢!」

只逛了半條街,燕青陽脖子上騎著小月兒,背後背著小山大的一個包袱,在人群中將行人撞得東倒西歪,要不是後面跟著的耕柱子像尊鐵塔凶神一樣,有好幾次被撞的人就發飆了!再逛就背不回去了,燕青陽實在不敢往前再走了,便轉身對耕柱子道︰「柱子大哥……」

耕柱子撲地跪倒︰「巨子切莫如此稱呼!」

這個一根筋,燕青陽一把拉起耕柱子,低聲道︰「柱子,以後有外人在,切莫喊我巨子。要叫公子!知道不?」

耕柱子一拍腦門,大聲道︰「是啊,要低調。多虧巨子提醒……啊、啊……公子提醒!」

燕青陽兩眼一翻,道︰「你知不知道荊軻在哪里?」

耕柱子眼楮又瞪得牛大,心道巨子如此尊貴的身份,怎麼和那等賴子有交往?但還是躬身道︰「公子稍等,屬下一問便知隨後轉身走到邊上一個小販旁耳語幾句,又回來道︰「公子,請隨我來!」

燕青陽跟著耕柱子走出了東市街,一路到了南市。南市街不比東市,這里又髒又亂又臭,牛棚、羊圈、低矮的貧民屋錯落其間,連接著酒肆、雜貨店、工坊,一進來燕青陽就有點後悔了,把月兒帶到這種地方簡直是種褻瀆!

耕柱子在一間賭坊前停了下來,指了指里面混雜的聲音道︰「那荊軻便在里面賭錢!」

燕青陽皺眉道︰「把他叫出來,他如果不出來,就把他拎出來!」

耕柱子一抱拳︰「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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