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香燃盡。三十人入,十三人出!
蕭戰野看著面前僅剩的十三個學童,泛起一陣苦澀,雖說十三個孩子都取得了劍,可一下折進去多半學童,這次樓船招徒,燕國本就收得最少,現在回去該如何向風大師交代?他連自戕的心都有了。「走吧!」蕭戰野無力地揮揮手,帶著十三名學童退出了劍冢,向燕國學宮走去。落ri的余暉中,映照出一行十余人稀稀落落的身影。
學宮別院內。風大師看著跪在地上的蕭戰野和身後十三個孩童,神se如常︰「都起來,都起來。戰野不必自責,能有近半數順利得劍,已是望外之喜
「可、可折損一十七名學童,弟子、弟子……」蕭戰野猶在自責心痛。
風大師淡淡道︰「劍道修行首重心xing。你已叮囑在先,他們還要貪婪冒進便怨不得旁人。經不住誘惑刺激,即便回來ri後也會落得入魔癲狂的下場。來,讓我看看你們選的劍
一個個孩童驕傲地取出各自的寶劍,齊齊向風大師涌了過去。風大師笑道︰「一個個來順手接過擠得最近的一個男孩的長劍︰「此劍jing鐵三分、青銅三分、錫銀三分,最難得的是摻以一分螭龍血祭劍,劍氣凜冽,就叫青螭如何?」
那孩子激動得面se通紅接過長劍。風大師模模孩子的腦袋︰「莫要辜負了青螭劍
又拿過一個清秀的小女孩的長劍︰「此劍通體碧綠,劍刃劍柄渾然一體,似是用剛玉所鑄造。加之此劍水氣隱含其中,可是從河澗中所得?」
小女孩點點頭,風大師道︰「此劍名為弱水,取弱水三千只取瓢飲之意,ri後習劍,當多多領悟水之真意
小女孩欣喜地抱著弱水退到後邊。風大師將各學童的劍一一點評,或水xing、或火xing,或以犀利見長,或以特xing佔優,竟是片言只語便點其jing要,一旁的蕭戰野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時,風大師又將鄭大毛的門板大劍鄭重接了過來︰「巨闕?」
巨闕?!不但蕭戰野,連燕青陽昔ri在宮中時都听過這把劍的大名,天下名劍中,巨闕以巨大著稱,這個家伙不會踩上狗屎運了吧!連燕青陽都看著張著大嘴的鄭大毛羨慕起來。
只見風大師如提稻草般拿起巨闕,閉上雙目輕撫劍脊,伸出兩指輕彈一下,錚然一響,睜眼笑道︰「此劍得土jing之厚,有巨闕三分神韻,幾乎騙過老夫這雙濁眼。有巨闕之形,無巨闕之神,便叫巨門吧!」
「噗」「哈哈」「哈哈哈」,在場孩子們看著那把像門板一樣的劍被叫成巨門,齊齊笑成一堆,風師卻莞爾道︰「不要笑,巨門乃二十八宿之一,此劍也是上佳之劍鄭大毛才不管別人如何,點頭哈腰謝過風師,便拽著巨門歡天喜地地走出來。
王風挺著小胸膛迫不及待將自己的長劍捧了過來,尋常的劍三尺左右,與chengren手臂相當,而王風這把足有六尺多,劍身極窄,乍一看就像個棍子一樣,風師還未品評,孩子們又笑成一堆,這哥三兒一個比一個極品,剛才那個拿著個門板,現在這個抓著個竹竿,還有一個抱著黑乎乎的不知是劍匣子還是劍鞘子。
「好劍!」風師手執長劍,向空中一點,只見三十多步遠的那株槐樹一根粗大枝干喀拉拉地斷裂掉了下來。周圍學童這才現出艷羨之se。「此劍形似干戈,卻又蘊含木意,于竹林山野威力更增,便叫瀟湘
這個名字比巨門好多啦。王風笑得眼楮都看不見了,謝過風大師,雙手抓著劍柄,退後幾步,連連向槐樹點擊,卻是半分動靜都沒有。
「青陽,將你的拿過來風師早已看到青陽懷中的黑長條不像是劍。但猶未確定,是以將之留到最後。燕青陽將沉甸甸的長黑匣遞了過去。
風大師接過後,翻來覆去摩挲不已,皓眉緊皺,陷入長時間的思索中。院中所有的眼楮都靜靜地盯著風大師和他手中的那個黑長條。
過了半響,蕭戰野忍不住問道︰「風師,這到底是把什麼劍?」
「誰告訴你這是劍來著?」風大師沉聲道。
啊?!蕭戰野和一眾學童目瞪口呆,燕青陽心中悔意頓生,早知道拿那把匕首就好了。那匕首單是品相就勝過了大多學童手中之劍。
「那、那這是什麼?」蕭戰野吃吃道。
風師模著黑長條上的蝌蚪文,嘆道︰「此物似鞘似匣,非金非木。現下我也不能確定。青陽,此物暫時留在我這里。明ri你再來取
燕青陽躬身稱是,只見風大師搖搖手,目光始終沒離開黑se長條物上的蝌蚪銘文。蕭戰野帶著學童們靜靜地退出了院落。
夜幕降臨,風大師仍在院落中拿著黑se長條困惑不已。他試過多種辦法,刀削火灼水浸,黑se長條仍紋絲不動無法打開。這時,一個僕役走過來掌起油燈,道︰「大師,劍經閣顏夫子遣人請大師過去手談幾局!」
「還幾局!」風大師頭也不抬道︰「就那臭棋簍子死纏爛打的德xing,告訴他老夫沒空
僕役應聲而退。「等等!」風大師像是想起什麼,轉口道︰「就說我馬上過去!」顏夫子,這個有書櫥之稱的老家伙棋技臭不可聞,修為半點全無,但于劍道學識放眼燕國若說第二,還真無人敢說第一,這個怪匣子那老東西可能識得也說不定!當下用絲帛包了黑se長條物匆匆向劍經閣走去。
劍經閣是燕國學宮收藏各類劍術劍經的重地,地處學宮東南,四周近水而遠火。遠遠望去黑漆漆若矗立在暗中的巨獸。
「吱呀」風大師推開劍經閣底層側室之門,只見一燈如豆,桌上棋枰早已擺好,黑子白子陳于其上,顏夫子高冠長袍端然而坐,捋須凝視棋枰,不時地抓起幾子落下,儼然一副大國手的姿態。
「顏夫子好雅興!」風大師掩上門後笑道。
「風大師,你可來了!」顏夫子抬頭喜道︰「自上次與大師手談後,老夫食無味,寢無眠,勤習古譜,功夫不負苦心人,技藝果然大增,數度遣人請大師來印證,奈何大師不屑一顧耳
「顧,顧,顧!」風大師心道你個書呆子落一子要想三炷香,輸一盤便要再來一次,直到掰回來才肯罷休,偏生棋藝臭的慘不忍睹,若非有求于你,我何必過來受這活罪?眼看顏夫子喜不自勝地拉著自己往棋枰旁坐。連忙雙手連擺道︰「且慢,且慢!老朽此來,有更重要的事要和夫子相商!」
顏夫子詫道︰「還有何事比下棋還重要?」
風大師將手中布包放到棋枰上,一層層解開露出黑se長條般物事︰「夫子可識得此物?」
顏夫子低頭細看,用手輕輕撫過,驚道︰「這、這東西你從何得來?不是早已絕傳了麼?」
風大師︰「你真識得?!」
「錯不了,是劍篋顏夫子拿起黑se長條像端詳一個古物。
風大師茫然︰「劍篋?那是何物?」
「風兄稍等片刻顏夫子轉身走出側室,向劍經閣正堂走去,過了一會兒,手拿一卷竹簡興沖沖進了屋。展開指著上面畫著的一個長條物事︰「你來看,便是此物!」
風大師看著刻在簡上像蝌蚪一樣的文字,和黑長條物上銘刻的一般無二,上面所繪的也正是長條物事。苦笑道︰「這些文字,我一個也不認識
顏夫子一拍腦門︰「我倒忘了,這是古商國文字。這簡是我三十年前游歷楚國時在市井中所得。哪知卻是記錄上古時期劍仙修行軼事的古卷。哎呀,噫吁戲,古卷之稀哉,多乎哉不多也!」
風大師心知若任由顏夫子發癲,不知得扯到幾時。便問道︰「古商國在何時何地?」
「大周之前是為古商國,彼時未有諸子,但修士遠比諸子時期為多。據說大周王朝與古商國爭天下法統,便動用了成千上萬修士,那些古修士個個有驚天動地的神通。這劍篋便是古修士中煉劍者的法器
「大周之前國士難道比諸子時期都多?」風大師頗有不可思議之感。
「恩,但那時的修士不能算是國士。因其紛爭似乎不單是為了商周兩國,從這古卷來看,他們自稱煉氣士。雖不像當今分為劍流、術流、咒流、陣流、馭獸流等諸多流派,但jing深奧妙之處,尤勝于今。古煉氣士中有一種劍修,將內修與外器結合,采集五行之jing鑄成劍篋,能于各種極地收取jing氣化劍成形,威力巨大,神妙無雙
「那此物便是上古煉氣士劍修的隨身劍篋?」風大師心頭如鼓。
顏夫子點點頭︰「大周之後,古煉氣士影蹤全無。直至諸子百家爭鳴,贏來國士鼎盛時期,卻是再無這種古劍修,墨家游俠yu仿效古劍修重鑄劍篋,可惜從未成功,只能照貓畫虎造出劍匣,將數把寶劍一齊裝入匣中,有五劍匣、七劍匣、九劍匣,最多的可藏六六三十六劍,但終究是謬之千里差之極矣,威力不可同ri而語!」
「那劍經閣可有修行劍篋的經訣?」
顏夫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沒有,休說劍經閣沒有,你找遍天下也沒有。若非老夫當年慧眼識珠,估計現今連認得此物的人都沒有!」
風大師暗嘆一聲,心知顏夫子所言不虛,將劍篋重新裹起,道聲「多謝顏兄相告」,便邁步走出了門。顏夫子一愣,隨即跟著跑出來︰「哎,哎,你別走,手談一局,就一局!」
話音未落,風大師就走得沒影兒了。
回到別院,得知劍篋由來的風大師心中益發困惑。一群不知來歷的神秘學童,更為神秘的是燕青陽,不但像是和太子殿下大有淵源,而且能與上古劍仙法器產生感應,三百年來,燕國學宮入劍冢的修士不知凡幾,為何從未听說有此奇物?即便自己,于五十年前入劍冢也僅得了一套上品飛劍而已,如今回來的十三名學童所得竟是件件不俗。「樓船當空,國士鼎盛!」風大師望著當空明月喃喃道,心知這個天下可能要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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