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慎殿中,早朝間,伏引望向殿下,幾乎下意識問道︰「今日溫將軍怎麼沒來上朝?」
殿下眾人面面相覷,大多不解。溫千山但凡不是出征,總是不會無故輟朝的。
朝上有些許消息快的,不知該如何稟告伏引。
殿中靠後一人向著殿中跨出一步,是常瓔珞的父親常京邑常安。京邑府是個三品官,但京邑府主理民事,官府里頭但又什麼案子都要秉人通報︰「回君上,溫將軍的兩個女兒昨夜回府的路上遇上意外,溫將軍想來是因此……」
「出了意外!出何意外?」昨日夜半回府出的事?一听到溫家的女兒出了意外,伏引下意識音量高了。
「大早便接了夜里打更的打更人來報案,說是長龍街上出了命案,地上死了一群不知名的蒙面人。溫將軍的一個女兒與府中一名侍女遭人殺害,另一個女兒不知生死……」常安話音未落,只見朝慎殿上那位新君上已經攏著明黃色的廣袖,便匆匆下殿。
殿上眾人嘩然。
溫千山作為雲國大將,又是襄侯爺,誰敢對他的女兒下如此狠手?
伏引還沒有听完常安的話,便按捺不住當即便從君位上走下殿,便要往現場去。
「君上!」一眾大臣皆是大呼,為伏引的出格大為驚異。
「散朝伏引急急揮了廣袖,明黃色的身影匆忙離開大殿。此時的他哪里顧及什麼上朝了?
君王從早朝的朝慎殿離開,身後落下了一聲聲元老大臣的嘆氣聲。
阿四作為伏引的貼身奴才,自是要趕上去規勸,連忙跟上伏引的步伐,瞧著伏引往宮門的方向而去︰「君上,殿上那些大臣都等著,不可失儀啊
下一刻,阿四胸口被一股重大的外力狠狠踹得兩膝蓋跪到了地上。
伏引眼圈微紅︰「給我滾
阿四伏在地上,胸口巨大的痛意令他一直無法再動。
伏引也不知怎麼,一听常安說出那句話,就已經失去了方略。就連身子也仿似不是自己的。溫家的兩個女兒,一個被殺,一個失蹤,伏引現在唯一可以祈禱的便是希望已經遇害的那個不是溫清玉,至少這樣,他還可以奢望。
「君上伏引臨將至宮門,卻被一道清亮之聲叫住。
伏引枉若未聞,只徑直往宮門走。
溫清許一身拖沓的繁瑣華服,眼見伏引連頭都沒有回︰「君上換身衣裳再去,君上不想出宮了在街頭引起騷亂吧?」
伏引身子一頓,恰在此時,阿四氣喘吁吁追了上來。
溫清許讓錦繡將一身民間百姓的裝束交托到了阿四手里。
大敞開的宮門,恭敬行禮的侍衛。眼見伏引奪過宮門處一人的馬便揚鞭而去,溫清許眼神落寞。
「娘娘,您何苦要成全君上?」錦繡不解。
溫清許眉眼寂寥,卻素手輕輕拂去眼角濕潤,帶著笑意,繼而又是一如往昔的端莊賢惠模樣︰「當然要成全他,本宮是他的德妃。更重要的是,就算君上去了,一切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錦繡立在溫清許側,看著溫清許笑意只浮于唇角,不覺心驚。
京中並非永久太平,往日里,也總會有些被殺的案子。可今遭這一案,圍觀的人卻只敢遠遠瞧著,怎麼都不敢靠近,經過的車馬隊伍也很是識相地繞路走。
眾人看到馬車旁僵著身子立著的男子,他們的雲國將軍,卻似一座佇立的大山,已在那處立了許久,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那背影蕭蕭,曾經眾人眼中的神話,此刻卻仿若會倒下。
溫千山看著自己的馬車,馬車里頭,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女兒,她就那樣靜靜伏靠在馬車之中,歪著頭不說話,猶如沉睡。可她的嘴唇已然泛白,面色也不復最後見時的紅潤,眼瞼安詳闔著,發鬢依舊整齊干淨,一襲紫衣靚麗著她這精致的發,精致的容貌。
只是這個女子,再也不會睜開眼楮,對著他喜滋滋地喚他「爹」。
手上,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簪子,落在馬車車簾處。他認出,是溫清玉的,他可以想見,溫清玉當時心中懼怕,拿著簪子的手都顫著松了簪子。
這根簪子,反倒成了溫清玉留下的掛念。
溫清姿身後也插著一根金簪,仵作說,溫清姿是早于這場爭斗間便被殺害的。那枚金簪他眼生得很,根本不知道是哪里來的。依時間推算,該是戌時至亥時十分遇害,那個時候,恰好是溫清姿不見遍尋不見的時候。
一切都成了印在溫千山心中的謎,帶著心底柔軟痛意的謎。
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溫家,究竟攤了什麼罪孽?
魏晉走到溫千山身邊︰「將軍,地下躺著的這些人應該是互相殘殺導致,看這情況,不會是一路人馬
「找到清玉了麼?」溫千山的聲音帶了分沙啞低沉。
魏晉遲疑著,搖搖頭︰「報案的是打更的,當時正是兩更天,這場廝殺該是在宮中散宴之後發生,不過……」
溫千山手心早已攥得生緊︰「說
喪女之痛都受了,還有什麼不能受的。
「不過,當時夜深瀾靜,這條街上住的人白日里都操勞累了,夜里熟睡,沒有問出什麼魏晉有些惋惜。
溫千山忽然抬頭,目光掃視著人群。
帶著幾分血絲與痛苦掙扎,溫千山眼中的陰郁甚是明顯。
人群離街頭這血腥遠遠,卻有一人被這凌厲的眼神嚇得退後了兩步。
魏晉察覺,便沖上去,那人被嚇得連忙便要逃離這里,不及魏晉手腳快,一時便被魏晉拖住,抓到溫千山面前。
那人撲通一聲直接跪到了溫千山腳下,嚇得連連大叫︰「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看到,求將軍饒命,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啊……」
連連告饒,不斷強調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魏晉手中的軍刀一指︰「昨夜都看到什麼了,還不快說
那人幾乎要都是哭腔︰「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這不是隔壁街的王二麼?」
隔壁街的?
魏晉當即道︰「三更半夜跑到這里,不是意圖不軌?難道要找人去查出你的底細,問問你家人看看你半夜跑長龍街干嘛?」
那個叫做「王二」的人霎時嚇得磕頭,抓住了魏晉衣角︰「小人說,小人昨夜看到了一點,只有一點
溫千山渙散的眼神終是聚到一處︰「你看到什麼都說出來
「小人只听到有刀劍的聲音,好奇之下才從窗口看,只能看到那些黑衣服的人殺了那些玄色衣服的,後來把馬車里兩個姑娘打昏帶走了
王二顫顫巍巍趕緊道。
魏晉被王二扯住衣角︰「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干嘛,可別告訴我,你是在隔壁街看到長龍街的情景的
王二面上頓時通紅。
「還不說?真要我們去查?」
王二看了人群,終是攤倒︰「小人在街口的胡寡婦家
眾人鄙夷色。
街口能看到這些倒是合理,街口終歸離此處有些距離。距離原因,王二听不到對話,不過該是可以看到一些大面的情況。
魏晉問道︰「那些黑衣服的人可以看清臉麼?」
「蒙著面,看不清王二回憶著,「不過那些人帶著馬車里的姑娘上了街尾的馬車,那時候城門還沒落匙,馬車似乎向著出城的方向去了
「半夜出城的馬車不多,魏晉,你去查溫千山道,手中沒有一刻是松的。
王二被官府的衙役帶回去作證詞。
溫千山看著這一地尸骸,心中苦澀,深眉擰起。這兩路人馬,究竟是人是鬼?她的女兒……
不過些許的功夫,魏晉便回來稟告︰「昨夜是中秋,大多是進城的馬車多,三更半夜出城的馬車就只有一輛,城門的護衛盤問過,車夫說是城外親戚猝死出城奔喪的。末將已經命人描出了馬車的樣子分發到各個驛館城區,相信很快會有二小姐的消息。刺殺葉兒的利箭上沒有標識,是那些玄衣人身上用的
魏晉眼前的男子,半生戎馬,縱橫沙場都不蹙眉半分。此際,卻歷經喪女之痛,此時的他,自然也希望不會讓溫千山連逢打擊。
壯士烈骨如溫千山,戎馬錚錚如溫千山,此刻不過是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父親。
利箭標識。溫千山經魏晉一點,眼神落處,秋日光落在倒下的黑衣人身側的刀劍之上,刀劍之上似刻有一個字。
低頭拾起一柄長刀,刀鋒的光芒刺眼,刀柄處的字無比清晰。
溫千山眸中頓時一暗,滿面殺機。
作者有話要說︰玄色衣服的是壞銀,黑色衣服的是楚桓的人馬喲。
因為楚桓總是穿黑衣服,有辨識度了吧。
堅持日更狀態不動搖,如意,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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