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忙活著府里要進新人的事兒,剛把人安頓下來又橫生出一場波瀾,一方面要忙著打點弘昀的身後事,一方面要忙著準備老太太壽辰,舒蘭還真是沒那個閑工夫去時時刻刻盯著汪家,得知綠萍在郭絡羅明珍的安排下,跟安郡王府的一個旁支人家結了親就徹底撒開了手,便是時隔這麼久再提起心一查,得來的消息一茬兒跟著一茬兒,就是向來淡定如她也不由得被唬了一跳。
「你是說那沈隨心被弄出了?被誰弄出去的?可別是汪展鵬罷?那托合齊是干什麼吃的?」
「回主子的話,那汪夫人可不是什麼吃素的主兒,自打上回捅破了窗戶紙之後,那汪展鵬便一直告病在家,就是汪大小姐出嫁的時候也沒怎麼見著人,便是莫說他眼下里來得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就是他真有這個心也沒得這個力,說起來,還不是那楚家人往里頭給插了一腳?」
「楚家?楚尚德那一家子?」
「正是呢!」
也不知道該說那沈隨心來得命好,還是說她來得命差。
說她命好吧,留著汪展鵬這張王牌汲汲鑽營了這麼久,這才混進汪家沒幾日功夫連勝利的苗頭還沒看見,就被汪紫菱那麼個豬隊友毀了全盤計劃,不光是鬧沒了手中的底牌還生生被折騰進了提督府大牢,哭啞了喉嚨都見不到天日。
可說她命差吧,她又借著那個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角里冒出來,且不知道怎麼跟楚家二公子攀扯上了的外甥女,跟楚家搭上了線,鬧出先前那麼樁子事兒,甭管那楚濂是有真才實學還是本就是個濫竽充數的主兒,左右他那仕途是已然毀了大半,便是這楚家人自是將目光全部轉到了二公子楚沛身上,眼見著這麼個唯一的希望開了口且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兒,再是不情願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關系又使了銀錢將沈隨心從牢里給撈了出來。
「呵,她倒是個有本事的。」
對于托合齊這麼容易就放了人,舒蘭倒也想得明白,托合齊雖然已經踏上了胤禛這條船,大面上皆是以雍郡王府為先,可但凡只要是個人就總少不了會有點子私心,更別說這在朝中模爬滾打的一品官兒,眼見著他們對汪家的事兒撒開了手,事情又過去了這麼久,連帶著李舜娟也不再在沈隨心身上糾纏,他托合齊自然也沒必要死咬著不放,白白的結下這麼個仇……托合齊順著梯子往下爬不算什麼稀奇事兒,楚家因著自家小兒子的話出了頭勉強也算說得通,可將那沈隨心恨進骨子里的李舜娟難道就能眼睜睜看著沒得半點反應?
「這還不是那楚家人趕上了個好時候?」李嬤嬤撇了撇嘴,「汪家大小姐前兩月才出門,事有輕重緩急前後主次,汪夫人忙活著自家閨女的事兒哪來那麼多功夫,天天去盯著提督府?而好不容易忙過這一茬兒又得忙那汪家二小姐的事,往後總是得指著楚家人看顧著,自是心里頭再不舒坦不也得顧著眼前大局?更別說那郊外的莊子里還鬧出了另一樁ど蛾子,鬧得她在楚家人跟前夾著尾巴做人都來不及,又哪里有心思去計較這些個?」
「郊外的莊子?怎麼的,那汪紫菱又鬧出什麼事兒了?」
舒蘭原本以為郭絡羅明珍指著汪家的新鮮事,不過就是沈隨心不知道怎麼的跟楚家人勾搭成了一線,估模著不久又得鬧出什麼旁的ど蛾子,哪里想到這沈隨心還沒有來得及動作,這汪家就自家後院失了火,听著李嬤嬤語速極快的回稟,不由得陡然瞪大了眼楮——
「你,你是說那汪紫菱跟人私通?!」
不得不說汪紫菱算得上是當代的奇女子,換成旁人,光是鬧出當初和楚濂的那檔子事,別說找根繩子去房梁吊頸,總歸是再不好意思露臉于人前,可放在這汪紫菱身上卻像是沒事人兒一樣,還沒羞沒臊的嚷嚷著真愛無罪,直讓李舜娟沒得辦法只能將人扔到郊外的莊子上去避風頭。
然而這汪紫菱既然非常人可比,自然也不會因著到了莊子上就消停下來,誠惶誠恐的過了兩天,發現這莊子比京城里頭來得更加快活且沒人管束之後,就一邊嚷嚷著楚濂都不來看自己,一邊撒開腿在那田里鄉間玩瘋了,也就是這個時候,叫她踫上了正好來京城收賬同樣在莊子里散心的費雲帆,一來二去的二人直接就給攪和在了一起,眼下里,竟是鬧到了要雙雙私奔的地步。
舒蘭再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對于這種事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甚至想都不成想過,便是听了這麼一通下來愣了大半天,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汪紫菱可還真是……那楚家再是在京城混得不怎麼樣,也好歹是個官宦之家,就是退一萬步來說,她有著福建李氏撐腰不怵,難道那個什麼勞什子費雲帆就沒得點顧忌?這突然冒出來的又是個什麼來頭?」
「這汪紫菱是個不省心的,那費雲帆同樣也不是個老實的。」
舒蘭被眼前的事兒弄得有些不在狀態,李嬤嬤也還沒好到哪里去,只覺得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竟是在這汪家上頭長了見識,同樣緩了不少時間才算理清了思緒,接過話頭拋下這麼一句。
「說起來,這費家與李家也算得上是舊相識,同樣是經商的,只是不像福建李氏只做些尋常的米糧布匹的買賣,這費雲帆多是將茶葉絲綢瓷器販賣到琉球高麗和沙俄……奴才不懂這些個生意上的說頭,但據底下人說可是賺得不小,便是那費家的家底也很是來得厚實。」
「唔。」
「不過就像他做生意喜歡劍走偏鋒一樣,這費雲帆為人也不怎麼按照常理出牌,據說原先在琉球還是高麗曾與當地大族的女兒有過婚約,可到了行禮那一日卻又不知道什麼緣由逃了婚,便也是因著這一茬兒來了京城,好死不死的遇上了那汪紫菱。」
「這倒還真是來得湊巧。」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汪紫菱即將出嫁的前夕到了京城,然後弄出了這麼一茬兒,舒蘭實在不知道該說是費雲帆別有用心,上趕著來攤上這麼個拎不清的‘奇女子’,還是該說這二人命里有孽緣,千里都能來相逢。
「他們怎麼相識怎麼攪和在一起暫且不說,難道這事兒李舜娟就不管?」
「怎麼不管?听汪家的下人說,這事兒剛鬧出來汪夫人就連夜趕到了郊外的莊子里,好些天沒有回來了,怕是準備在那鎮著場子只等把那不省心的女兒嫁出去再回來,可您也知道,那楚家雖是教兒子沒什麼能耐卻也到底不是笨到家的,便也不知道從哪兒听來了風聲……奴才冷眼瞧著這楚家人怕是自恃是書香門第,先前弄出那麼一茬兒就足夠讓他們家來得沒面兒,估模著一心就想逮著個什麼機會翻個盤,便是得了這一茬兒哪里肯放過機會,雖是外頭暫時還沒傳開,汪楚兩家卻是關著門都快鬧翻天了呢!」
「兒女都是債,這話兒可還真是一點都沒說錯,枉費她李舜娟那樣拎得清的人,到頭來竟是栽在了這麼個不成器的女兒身上。」
「可不是?奴才活了大半輩子可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說句難听的,要不是她背後還有那福建李氏撐著,旁人不看僧面總得看看佛面,就是這一人一句口水都足夠咽死她了,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後少不得有她受的,只是苦了那汪夫人和汪大小姐了。」
俗話說的,清官難斷家務事。
當初汪家風頭正勁,京中多的是人看上了這塊肥肉,耍盡了手段幾近拉攏,也多的是人心有盤算,想要將這家人拉下馬,攤上那秀女失德可大可小的事兒,說不定就得一門落難,便是如此,再加上郭絡羅明珍都求上了門和這事兒確實算得上順水推舟,舒蘭才出了手幫了那麼一把,可眼下里不然。
這女子私通雖然也是傷風敗俗的大事兒,放在在意點名聲的人家說不準就得浸豬籠或是趕到廟里古佛青燈一世,可頂了天也是人家關起門來的家務事,便再是舒蘭有心拉攏李舜娟,再是對李舜娟來得不忍,她也不至于,亦沒必要上趕著送上門去當什麼解人于危難的菩薩,沒的白白暴露了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般之下,便是舒蘭雖然對這事兒上了點心,也叫李嬤嬤幫著盯著點,亦是時不時會招人來問上一兩句,卻並沒有接二連三出手的打算,只是她沒有料到她在雍郡王府中穩坐釣魚台,想要看看李舜娟到底會怎麼決斷,這李舜娟卻是不知怎麼的突然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