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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汪家內訌見端倪

俗話說得好,牽一發則動全身。

若將整個皇家比喻成一盤看不分明的棋局,那麼已然成年已然生出自己小心思的諸位皇子顯然就是其中最為關鍵的那幾顆棋子,一子動全盤動,一子錯則全盤輸,然而正當這各家各府難得有志一同的瞄上同一個目標的時候,作為另一頭當事人的汪府卻是在打著另外的算盤——

「老爺,雖說楚濂是咱們自小看著長大知根知底的孩子,可到底現在年紀大了,今個兒往咱們府中走動得如此勤快,我冷眼瞧著外頭可是傳出了些不太好听的風聲。」

李舜娟作為眼下里京中風頭正甚的汪家的當家主母,有人想要利用算計自然就有人想要巴結討好,再加上這女人間的閑話總是在同一個圈子里游走,就更是沒過上幾日就傳進了她的耳朵里,惹來了她的一番心思,然而汪展鵬卻是不然。

作為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靠著科舉翻身的讀書人,汪展鵬骨子里當然有著股讀書人的清高勁兒,同樣的,在從小便是錦衣玉食享之不盡的李氏跟前也多多少少有些難以言喻的自卑,然而眼下里離開李氏家族所在的福建來到京城,且被眼前的各路人馬捧上天之後,這股子自卑和清高就在不經意中轉變為了飄飄然,便是听著這話面上雖是沒有明著表現出什麼不屑,心中卻是忍不住冷嘲一聲,到底是商賈之女,不外乎如此勢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淡淡的看李氏一眼,汪展鵬不輕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盞,「尚德是我的同窗好友,多年以來皆是以兄弟相稱,咱們兩家也一向走得親近,在我心里,楚濂就跟我的兒子沒什麼兩樣,眼見著他喜歡來咱們家走動歡喜還來不及,又哪來那麼多彎彎繞繞?」

「可是……」

「舜娟,以前瞧著你也是極為爽利的人,怎麼這才到了京城沒幾日,就跟那些個長舌夫人一般計較起那些個有的沒的虛話了?難道旁人心里頭沒數,你作為汪府的當家主母還沒得點分數了?流言止于智者,你又何須這般著急上火?」

「流言止于智者?我何須這般著急上火?」

李氏原也不是什麼江南女子溫柔如水的好性子,先是被打斷話頭再是被拿著這般話一堵,脾氣也不由得急躁了起來,眉頭亦是忍不住一挑。

「這話說得有意思,你做阿瑪的不著急上火,難道我這個做額娘的還能也撂挑子什麼都不往心里去?若是在福建也就罷了,規矩總是不像京城這般講究,再是有流言再是不合禮數,也不是什麼太要緊的事兒,退一萬步來說,到底山高皇帝遠的,上上下下總是要賣我阿瑪幾分面子,便是再是那些個人想要逮著話頭做筏子也多多少少有些顧忌,說得難听些,靠著大樹好辦事,如此,我又有什麼好多去計較的?然而話再說回來,一碼歸一碼的眼下里能跟在福建的時候一樣麼?」

不出聲則已一接起話,李氏便像是連珠炮一般,壓根就不給汪展鵬任何插話的機會。

「楚家是個什麼想頭我不是不知道,雖說他們楚家門楣並不夠高,楚濂到現在也沒能出人頭地撈上個一官半職,在我看來,讓綠萍嫁過去實在是有些低就了,可有一句說一句的,我原也沒指著要綠萍去給咱們家搏什麼富貴拉什麼前程,配個知根知底的婆家至少這輩子能夠得無憂,便想著要真是這兩個孩子情投意合,花點銀子走動走動辦個免選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可眼下里計劃趕不上變化,大半京城的人正是鼓大了眼楮盯著咱們家,又哪能還像當初一樣?」

「話也不是這麼說,前幾日尚德還與我說綠萍年紀也不小了,楚濂雖然有心想要搏得功名讓綠萍風風光光過門,可楚濂等得起綠萍未必等得起,便是想著干脆花些銀子捐個官,而近日里八貝勒爺也很是對我青眼有加,若是我開了口辦個免選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這樣一來,問題不就都解決了?」

「哪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看著對方這幅不當一回事的輕飄飄的模樣兒,李氏就氣不打一處來,說話的音量也不由得猛地拔高了起來——

「你總說什麼勞什子流言止于智者,可在我看來卻是流言猛于虎,我雖是不像你讀了滿肚子的書,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卻還是懂得的,咱們家眼下里瞧起來風光,但實際上又真的敢得罪了誰去?今個兒有八貝勒爺想要拉攏你,明個兒就有其他爺盯上你,換句話來說,今個兒八貝勒爺能夠幫咱們這一茬兒,說不定不用到明個兒就會有跟八貝勒爺不對付的抓著這一頭來拿咱們開刀,到時候若是八貝勒撒手不管了,咱們豈不是哭都處兒去哭?」

「你……」

「楚濂年紀還小不懂得避諱也就罷了,你竟然也樂在其中全然不當做一回事,難道當真要累得綠萍名聲難听,累得咱們滿門禍事臨門才著急上火麼?」

「好了好了,我懶得跟你說了!」

李氏的每一句話都說得實事求是,可忠言逆耳,听在正是飄飄然的汪展鵬耳中自然無疑是刺耳非常,臉也猛地拉了下來。

「在福建的時候人家是礙著你的面子不敢嚼舌頭,在京城人家要給我面子了就是禍事臨門,合著在你眼里就只有你們李家了不得,我汪展鵬就沒有半點能耐?」

「我不是這……」

「行了,我不想听了,總之一句話,你不要忘了,現在不是在福建,是在京城!」

「你……你又去哪里?!」

看著對方說著說著直接拂袖而去,李氏不由得站起身追了兩步,可汪展鵬卻是全然沒有將自家夫人的行舉放在眼里,腳步更快的直接出了汪府大大門。

對于汪展鵬而言,其實他也不是不知道李舜娟無論是作為當家主母還是作為綠萍的額娘,種種顧慮都十分在理,可是壞就壞在除了明面上能夠表達出的之外,他還有著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小心思——

他一向自視甚高,卻出生平平家境平平,好不容易奮發向上終于博得功名卻又被光環更大名聲更響的李氏狠狠踩在底下,與他來往的官員友人,其中不乏大半對他表示羨慕,再是因著這股子羨慕或是顧忌給他帶來了不少便利,可作為一個男人,他卻實在沒有辦法忍受這種于妻族于妻子甚至于女兒跟前都抬不起頭的滋味兒。

于是,當同樣出生不怎麼好沒什麼大依仗,也因此跟其他皇子阿哥不一樣,能夠放低姿態不擺任何架子的胤朝他拋出了橄欖枝的時候,他自是莫名的覺得找到了知己,遇上了貴人,而在心中自覺有所依仗腰桿子敢硬氣起來的時候,被李舜娟這般直言不諱的點出這並不是貴人,而是別有用心甚至會給自己一門帶來災難的災星之時,汪展鵬心中的怨懟不用多猜都能得知。

「老爺,您,您走了這麼久累不累?要不要去前面的茶樓歇歇腳?」

「歇什麼歇?」

看著自己身邊這李舜娟從李府帶來的老管家,再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到前面不遠處李家名下的茶樓,汪展鵬只覺得心中一腔怒火沒處發,黑著臉從牙縫里扔出一句——

「你若累了就自己回府,不要跟只蒼蠅一樣只知道在我耳邊瞎嗡嗡!」

「老爺,奴才……」

「怎麼?只有夫人是你的主子,我的話都不听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只是……」

「那還不走?!」

趕走了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奴才,汪展鵬心中並沒有順氣到哪里去,一會兒想到李舜娟那滿是強勢的模樣兒,一會兒想到跟其如出一轍的大女兒,一會兒想到天真爛漫卻不得其額娘心的小女兒,他踏著沉重的腳步,只覺得自己的生活被這李家人弄得一團糟。

半帶刻意半帶不覺的駐足在李家名下的茶樓前,看著匾額上代表著福建李氏的印記,看著往來絡繹不絕的達官貴人,汪展鵬閉上滿是怨懟目光的雙眼,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勸慰起自己,李家確實是財大力大,不說以後至少現在,在京城尚未扎穩根基的自己還需要李家的力量,是以,無論如何,眼下里還不到與李家翻臉的時候,橫豎這麼多年都忍過去了便也不差這一時,而等到將來自己出了頭有了旁的依仗,就自然而然風水輪流轉了。

汪展鵬很是有些想當然,可這麼一想心中確實痛快了不少,而正當他琢磨著怎麼安撫好李氏又怎樣才能不在楚家面前失掉顏面,乃至如何更進一步的讓胤成為自己的依仗之時,耳邊卻是突然傳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且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女聲——

「展,展鵬,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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