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在門口偷望的男孩
蘭英默默地站著，輕輕地撫模著清明的後背。她的心在顫抖，為張蘭和清明的不幸痛苦。滿城風雨終于使他倆分了手，這太不公平了！兩個如此純潔的青年連相愛的權利都沒有了，這還成什麼世道？
從她知道張蘭和清明不得不分手的時候起，她就決心用自己的雙手重新為他們搭起鵲橋。自己一個人不行，還可以找朋友幫助，她想起了新民和麗玲。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一定能夠幫助自己。
在太平間，她在擦淚時，無意中一抬頭，看見門口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她很疑惑，不過沒做聲。最後，清明又在門口出現了，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做聲。蘭英明白他的意思——張蘭不想見他。
她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多麼好的青年，對自己所愛的人追求那麼執著，那麼熱烈，就像一團熊熊的、永不熄滅的烈火在燃燒。這使她更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責任︰一定要竭盡全力地幫助張蘭和清明和好。
一個月了，清明是怎樣忍受住痛苦挺過來的？這對于一個只有十九歲的青年來說，需要多麼大的毅力？她心里隱隱作痛︰清明的不幸，就在于他太深沉、太懂道理了。現在他那麼信任自己，在她面前毫無保留地宣泄著他的痛苦，又使她感動。她能感到清明在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抽泣，但淚水已經濡濕了她的肩膀。
她沉思著，輕輕地拍拍清明的肩膀，溫和地說︰「清明，你痛快地哭吧，這里沒有別人，只有我
清明緊緊摟著她，流著淚，顫聲說︰「嫂嫂，我已經失去她了，恐怕永遠沒有追回來的希望了
「不會的。你忘了？還有我呢。只要我在，你們的事就不會完。再說，還有我媽媽、你大哥和新民、麗玲他們呢，大家都會幫助你的，你應該相信我們，堅強起來
清明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嫂嫂，你太好了。我初接到她的信，感到孤單極了，那麼無助、可憐。雖然我平常喊得很凶︰為了自尊可以拋掉愛情，為了事業可以拋掉一切，可是我當時差點尋了死他的淚又流了下來。
「真是豈有此理，清明。你哪來的那個混賬念頭？你現在還對我說這些，羞也不羞？」蘭英笑著責備他。
清明不好意思了，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里，像個孩子在母親懷里撒嬌一樣，羞澀地說︰「我當時真是那樣想的。我哭了一夜，想她既然不要我，那麼狠心地離開我，我還活著干什麼？後來我冷靜下來，體諒到她的苦心，也就不恨她了。這樣我才慢慢平靜下來，活了下來他偷偷地笑了。
蘭英推開他，笑著在他的額頭上戳了一下，說︰「你呀，清明，這麼大了，還像個孩子，還不如我的小兵和小紅呢。如果是他們，一遇到困難，不趕快來找我才怪呢，還像你一樣一個人蒙頭哭鼻子？」
清明想起司馬遷說的「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返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的話，不禁笑起來。
「你笑什麼？」蘭英問。
清明微笑著說︰「我在想，我這個人真笨，當初怎麼就沒想到來找嫂嫂呢，讓我白痛苦了一個月
蘭英笑著說︰「現在也不晚，我一定幫助你。你听我說，你現在先不要和蘭蘭接觸，你有什麼事就直接來找我或你大哥，我們會像接待女婿一樣地接待你，」清明臉紅起來。
「絕不慢待。至于蘭蘭，她不會笨到來攔阻我們的交往。時間一長，我們彼此就心照不宣了，將來的事也好辦了。你現在還是要記住︰千萬不能放松學習，一定要把成績再提高一個檔次。另外，我回去後還要找新民和麗玲談一談，讓他們也幫助你，你看可好？」
清明兩眼放光，雙手緊緊握住蘭英的手，激動得嘴唇直哆嗦，卻說不出話來。
蘭英看著他，心里又疼愛又好笑，皺著眉頭笑道︰「你要捏斷我的手嗎，傻孩子？快放開吧，我還要問你話呢
清明不好意思地笑了，松開手。蘭英思索了一會兒，遲疑地問︰「清明，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你？」
「嫂嫂，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絕不瞞你清明誠懇地說。
蘭英咬咬嘴唇，低聲說︰「我听說……你現在和王雲麗……很熱火？」
清明沒做聲，臉上驟然沉下來，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捉模的光。蘭英心情緊張，擔心地說︰「清明，也許我不該問……我不知道別人這樣胡說
清明沉默著，雙肘交抱在胸前，陰沉著臉走來走去。蘭英有些害怕，心想︰這個清明，真是個怪人，和剛才哭泣時判若兩人。
好長時間後，清明停下來，背對著蘭英，平靜地說︰「嫂嫂，我不騙你，有這回事，千真萬確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蘭英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問。
「因為，」清明輕輕地笑道，「張蘭拋棄了我，我感到寂寞，就和她熱火起來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和她斷不斷絕關系？」蘭英生氣了。
「不！」清明堅決地擺擺手，眼中又閃過一抹不可捉模的光，「我不打算斷絕
「你……」蘭英氣得說不出話來。
清明笑起來，雙手撫著蘭英的肩膀，親切地說︰「嫂嫂，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這個關系的。你知道，我不是個傻瓜，不會做傻事
他笑著看了她一會兒，溫和地說︰「你幫了我的忙，我謝謝你！我們還會見面的。只是現在得分手了
他握了握蘭英的手，說了聲「再見」，就點點頭向樹林外走去。丟下蘭英一個人站在那兒，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
蘭英走進病房的時候，看見張蘭已經醒過來了，又插上了吊針。屋里沒有別人，她詫異地問張蘭︰「他們呢？」
張蘭疲憊地笑了笑，說︰「我讓他們出去吃飯，順便送我那三個學生回家去。他們馬上要高考了，得休息好
蘭英搬了個凳子坐在她床前，問︰「你們放假了吧？」
張蘭點點頭，「我們從昨天起放十天假，到七月七號參加高考
「那這十天你也沒事干，干脆跟我們回去休息一下，見見媽媽。她老人家提起你就抹眼淚
張蘭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哥哥和麗玲他們也這樣說，還讓我假期換換環境，我想這個辦法也不錯。可我放心不下學生，他們錄取通知書沒下來，我怎麼走得開？」
蘭英打斷她︰「錄取通知書得一個多月才下來，有的還得兩個多月，你那麼等著有什麼用？我看你哥哥的想法好。你說說，想到哪里去？」
張蘭微微一笑︰「如果不是學生，這個地方也實在讓我傷心，可我能到什麼地方去呢？中國好地方不少，我哪來那麼多的錢？再說也沒那個勁頭。我想了想，這十天先到家里住一住，看看媽媽和你們，假期我要鑽老林去
「鑽什麼老林？」蘭英奇怪地問。
張蘭想了一下說︰「我也不知道鑽什麼老林。不過我想在這附近幾個山區轉轉，搞點調查，寫點東西，既不浪費暑假近兩個月的時間，又可散散心。嫂嫂，我心里很亂，很不好受她說著閉上眼楮，一滴眼淚從眼角滲出來。
蘭英輕輕地給她拭去，嘆了口氣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蘭蘭。我看你的想法不錯，可以試試，不過別累壞了身體
張蘭笑笑︰「身體關鍵在于心情。心情不好，身體怎麼健康得起來？」
兩人都沉默了。最後蘭英說︰「蘭蘭，你也累了，閉眼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買飯
張蘭理解嫂嫂的心情，點點頭沒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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