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起來罷!」楚軻從旁出聲道,隨即轉頭看向三長老,「三長老,本家主先前在水底見著的便是始祖,請問您老可是還有別的疑問?」
由于三長老的臉依舊隱于霧氣之後,所以平阮兒還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她卻能感受到三長老略微加速的心跳與周身無處發泄的怒意。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舒愨鵡只是那霧氣中傳出聲音卻將那怒意忍住了,「得見始祖尊顏,實乃莫大機緣,先前是老夫不是,還望家主莫怪。老夫這就去稟告大長老,還請家主保重,早日歸山。」
「本家主自會保重,還望靈殿莫要再破例行事,否則恐難以服眾。」楚軻眸子深深看向三長老,臉上依然帶著笑。
「家主所言甚是,老夫,先行一步!」三長老一揮衣袖,大喝一聲走,很顯然,其怒意已經壓制不住了。
「走好,不送。」
楚軻目送三長老頭怒氣沖沖地離開,唇角的笑意愈發深了。
待那十余道蒼灰色的身影消失于視線內之後,平阮兒心中緊繃的弦才松了下來,靈殿雖然被始祖壓了一頭,然而他們的武藝的確深不可測,而始祖終究會離開,真正的硬仗,其實還沒有開始。
輕嘆了口氣,她不由得看向楚軻,卻見楚軻低頭盯著她的腳看。
「這……」她不禁有些難為情,往後縮了縮腳,這個時代里女子的腳是不能讓外人見到的,先前她為了下水方便,便將滿是泥漿的鞋給月兌了,如今腳上只剩下一雙髒兮兮的襪子,雖然腳沒有露出來,但沒有穿鞋還是覺得有些怪異。
「紅氏乃江湖人,江湖兒女,無須拘于小節,上來罷。」他突然彎腰,將背朝向她。
「我還能走。」讓紅氏家主背自己,還是當著無比護主的三大護法的面,她可不敢,何況是真的不太好意思。
「上來。」他語氣強硬,不容她推拒。
咬了咬牙,她只得將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伏在他的背上。他一番好意,若是因為別人的眼光而推拒令他傷心,那麼她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你背上、臂上均是傷,只有背著才能不踫到傷處。」似知曉他難為情,他特意解釋道。
平阮兒心中一暖,輕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隨後靜靜地伏在他背上,聞著他身上淺淺的青荇味,只覺得心中一片安寧。
此時三大護法已經圍了過來,看向楚軻的眼神里皆充滿了劫後余生的莫大喜悅。
楚軻卻是無暇與他們閑話,當即對乾護法命令道︰「如今本家主魂術方成,族中恐有人心浮動,你速回山,與緯護法一同處理族中內務,務必保持族內安寧。同時密切關注靈殿動向,一有變化,火速來報。」
「是!」乾護法自知此任務之重,當即二話不說便動身離去。
待乾護法一走,經護法立即不滿道︰「家主您未免太偏心,為何只告訴乾凝魂之事?」他擔心了好半天,本都萬念俱灰,誰知乾護法卻告訴他或劫或緣,後來在坤的追問之下才知曉,家主極有可能打著以凝魂騙過天機的主意。
聞言,楚軻一眼睨去,隨即輕輕勾起唇角,道︰「你怎知是本家主告訴他的?」此事他只有五成勝算,而且須得騙過天機,所以他誰也不曾告訴。如今听經所言,乾倒是料到了,果真不愧是他座下首席護法,心中不免欣慰。
經護法與坤護法臉上露出驚詫神色,不過片刻,二人臉上又同時浮現出自責、黯然之色。
「你二人性子不如他沉靜,又全心擔憂本家主的安危,自是難以發現其中機密。」
聞言,經護法愈發慚愧,他知曉這是家主在開解自己,只是對于家主渡劫而自己無力相助一事還是耿耿于懷。
如果此事能讓性子浮躁的坤護法與話多的經護法意識到自身不足,進而勤勉努力的話,楚軻也是樂見其成的。至于這個心結,時間到了,便自會解開,他倒是不擔心他們鑽牛角尖。
「行了,下山罷,本家主倒是小看了這些鹽民的決心,竟然不惜摧毀豐州也要將我軍淹沒,只怕除了鹽民之後,城中百姓亦不是省油的燈。」
提到戰事,經護法等人亦心驚不已,豐州鹽民魚死網破的戰意只要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幸虧主母及時趕到,只是……
想到
這兒,經護法與坤護法不約而同地朝平阮兒看去,眼楮立即睜大了。楚軻見狀,也不由得偏頭往後看去,卻見平阮兒已經伏在他的肩頭睡了過去,唇邊還掛著清淺安然的笑意。
「果真累壞了……」他輕彎唇角,眸中溢出溫柔之光。經護法連忙轉過頭去,當作沒看見,坤護法則撇了撇嘴,心中對平阮兒的芥蒂並未因楚軻復生而消弭。
「走吧。」楚軻輕聲道,隨即動作小心地背著平阮兒,足尖一點,提氣便朝山腳而去。
大雨過後,鹽山已經變成一座爛泥山,根本沒有下腳借力的地方,也只有楚軻這般修為才能如履平地。不過幸虧是下山,比運氣上山要容易得多,何況雨已經停了,是以經護法二人也尾隨楚軻成功地下了山,只不過卻被甩了一大截。
不一會兒,幾道人影便如疾光閃電一般閃身進了城。
果真,城內的街道一片泥濘,無數士兵正在圍著暴動的百姓,情況並不容樂觀。
「經護法,你去寧有意那兒打探一番,看是個什麼情況。」
「是!」
交待完畢,楚軻依舊腳步不停,背著平阮兒一路前往他臨時所住的院落。一進院子便看到焦急守候在門外燕國忠。
楚軻立即悄無聲音隱入房間,然後將平阮兒輕輕放在榻上。
「你去哪兒?」
正準備轉身,平阮兒卻醒了,當即拽住了他的袖子,眼中滿是不安。
「坤護法,告訴燕國忠,本帥身體不適,一切事宜交由他全權處理,務必將暴動壓制下來,否則,以軍法論處!」
坤護法神色一凜,立即應聲出了門。
平阮兒訕訕地收回了手,「我怎麼睡著了?」她真是睡迷糊了,在听到楚軻的命令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回到了軍中。想必是她剛才的不安被他看在眼里,所以他才留了下來。
「你太累了,所以睡著了。」他心疼地捏了下她的手,然後說道︰「等一下。」說完便轉身拉開榻前的小抽屜,從中取出剪刀與一個瓷瓶來。
「當務之急是處理你的傷口,其他事都比不得你重要。」說著就拉過平阮兒的手臂,取了濕毛巾替她清理起傷口來。
平阮兒一愣,這才知曉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出門,不由笑道︰「有你這樣的一軍主帥嗎?再說,這樣將權力下放,豈不正稱了燕國忠的心意?」
「那是皇甫勛的天下,與我何干?」他挖了一些藥膏涂抹在她臂上的傷口上,以指月復輕輕揉按,目光專注,仿佛這才是天下間頭一等的大事,「再說,你怎知道是稱了燕國忠的心意,而不是稱了我自己的心?」他挑眉,眸光有些深沉。
她恍然大悟,抬頭錯愕地看向他,「你特意命燕家軍攻打明谷關,甚至此番下放權力,便是為了讓燕家積攢軍功,更有實力與皇甫勛一斗?」
「放心,赤焰必不會傾塌,只是他不讓你好過,我怎麼也得讓他睡不安穩才是。」他放下她的手臂,然後又拉了另一只,繼續上藥。
听著他不以為意的語氣,平阮兒心驚不已,很顯然這是早就謀劃好的。
「可是……倒馬關之事不過是猜測,我們並沒有實際證據證明是……」
「若有實際證據證明,便不會只是這般輕松了。」他出言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冷冽,透出一股讓人靈魂顫栗的寒意來。
平阮兒閉口不言,心知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平氏祖訓容不得她生出二心,做出那等不忠不義之事,如今楚軻出手,她反正攔也攔不住,便由得他去吧。
楚軻此時心中卻在想,如今他已魂術大成,終于可以分身出來好好查一查當日倒馬關一事,若真是皇甫勛所為,他得好好籌謀一番。紅氏始祖欠下三諾,他這雖然是最後一諾,踐行之後便與皇甫一族再無糾葛,但因皇甫勛的生死關乎赤焰國運,他要動手,也必得隱秘才行。
「你在想什麼?」平阮兒見他沉默,不由得出聲打破這寂靜。她知曉他定然還在糾纏于皇甫勛的事,只是她自己卻是不想再追究了,幾次生死邊緣徘徊過後,她反而看淡了,如今只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若有人傷到她身邊的人,她定然睚眥必報、誓不罷休,但當那傷害落在自己身上時
,她反而不是很在意。卻不知楚軻同她一樣,根本見不得她受任何傷害。
觸到她投來的目光,他立即明白了她心中想法,只是卻不願與她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不由得勾唇,轉而說道︰「本家主在想,你這背上的傷口該如何處理?」
平阮兒瞄到他放在一旁的剪刀,臉刷的一下紅了,「不如,不如……讓軍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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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兒心中還是家國天下,她就是這樣古板,已經無藥可救了。
不過小意挺喜歡冷酷的皇甫勛的,這樣的男人不為情所羈絆,雖然不是女子的良人,卻的確是個稱職的帝王,所以不能將他這麼弄死了……表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