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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寂零六章 寂寥的校舍

之後幾天,繆德明總會抽時間來看杜梅。每次想問她槍傷的事情,可話到嘴邊,心中那個謎團,卻被她宛如一汪清泉的眼楮,沖刷得干干淨淨。連他後來也覺得,自己是多慮了。像這麼一個純潔無暇的姑娘,怎麼可能會同政治與囚犯扯上關系?

杜梅的心里其實是很感激他的。只不過由于洞察了繆德明的意圖,才有意地與他保持了距離,以免他產生不必要的誤會。畢竟,她心里一直藏著一人,而這個人的位置,是誰都無法替代的。

傷勢好得很快,可杜梅卻發現了繆德明的神情日漸凝重。一問才知道,日本人正準備進攻南京,政府的許多部門都已經撤離了這座城市。杜梅心想,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是得和周錚匯報了。順便,請示一下今後的工作安排。

可她按照約定的地點去接頭的時候,卻沒有等到周錚。于是,便冒險去了一趟特務處。可那兒連一個人也沒有,從凌亂不堪的場面來看,他們已經匆忙撤離了。杜梅尋思,雖然周錚去得匆忙,但對她總會有什麼新的任務與安排。或許,自己應該去宿舍看看,看他是否留了信。

果真,在學校門衛那里,她翻到了一封來自溧水的信,信封寄信人署名言敬其。言敬其是言梅的外祖父,也就是梅川瀨由里的外祖父。而這老頭這些年來患了老年痴呆,斷不可能寫信給自己的外孫女。所以,杜梅一猜,就知道是周錚的留給她的信。

可微微發黃的信紙上,只有幾行家常話。讓她常回家看看,多注意些營養,多喝點米湯什麼的。並沒有關于她的任何安排,也沒有一點點的玄機。杜梅納悶了,揣著信,心事重重地走進了校舍。

此時,學校里已變得冷冷清清。師生們在幾天時間里,都已分批離開了南京。大部分學生,隨之去了重慶;也有一些學生,就此輟了學。而宿舍里,除了冷清之外,還顯得非常的狼藉。到處丟棄著廢紙,在樓道里飄來飄去。

杜梅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強烈的屈辱感,壓得她幾乎快要窒息。

這是我們的校園,不久前,她還和同學們一起,在這里探討理想,規劃人生。可轉眼間,這兒已經寂冷寥落。也許過不了多久,還會變得物是人非。為什麼有著五千年文明的中華民族,會不斷地受到異族的欺凌?難道我們落後了?難道我們的文明真的落後了?

這個問題,杜梅在平日里也經常會去思考,可絕對沒有今天想得這麼深。自古以來,中華民族飽受侵略。哪一次不是在文明盛極一時的時候,而被野蠻無情地踐踏?這麼說,倒還是野蠻好咯?杜梅輕輕搖了搖頭。顯然,她並不認同這個在她內心徘徊多年的疑問。自從她加入了**,和對馬克思主義的深入認識,她的這個疑問也漸漸地解開了。

野蠻,並不代表著它不文明。在某些領域,它甚至走到了文明的前列。比如說戰爭。戰爭無疑是文明歷程上起到關鍵作用的另一種文明,而騎射的出現,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們這個並不重視它的民族,嘗盡了戰爭的苦頭。在近代,西洋人帶著鴉片和槍炮,叩開了我們這個自認為文明的古國,奪走了她巨額的財富。不可否認的是,這兩樣東西,也是代表著野蠻的一種「文明」。而這種文明,可以把輕而易舉地將另一個文明撕得粉碎。

現在,日本人來了,這些蜷居在島上的人,真真切切地來了。他們有槍炮,我們也有;他們有軍隊,我們比他們還多!可為什麼他們還是來了呢?是因為我們的軍隊不能打仗?可國民政府剿共的步伐一直都沒停過;是我們的武器落後?可日本人的武器也先進不到哪里去。是政府,是如今這個國民政府,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日本人妥協!先是東三省,再是熱河,綏遠,察哈爾。國民政府對日寇是一忍再忍,對**卻是一剿再剿。試問,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政府?哪有這樣的元首?放著侵略者不管,卻一直盯著自己人。到頭來,竟會落到連南京都要快保不住的地步!這不禁讓杜梅想起了半個世紀之前的清政府。但在**的清政府手里,也未曾有過大片大片國土的丟失。可見,當前的國民黨政府有多麼的**與無能。

杜梅加入中國**,與這個政黨積極抗日的政治主張有著密切的相關。她的入黨介紹人張老師曾經說過︰「日本人雖然猖狂,但並不是不可戰勝的。日本是個島國,資源和人口都比咱中國要少得多。只要咱們中國人齊心協力,萬眾一心,槍口一致對外,最終的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的!」老師的這番話,讓杜梅每次回想起來,都會感到熱血沸騰。也正是在這番話當中,她看到了中華民族的希望。

她憧憬著未來,滿懷著希望,輕輕地推開了宿舍房間的那扇門。可是在這里,她看見了那個與她憧憬和希望相對立的人︰杉內雅子。

「哈哈,好妹妹,我可算是等到你了。」杉內親熱地擁抱了她。

杜梅顯得很驚訝,問道︰「雅子小姐,你……你還沒走?不怕特務和警察來抓你呀?」

杉內放開她,不屑地說︰「特務?嘿嘿,他們早跑了。老實跟你說吧,上海派遣軍方面已經定下了進攻的時間,南京遲早會被我們佔領。現在南京城內大大小小的官,個個都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哪兒還有心思來顧及我的事?警察也是一樣!」

杜梅故作驚喜地說︰「啊!那太好了。這樣以來,我們就可以重見天日了。」

杉內牽著杜梅的手,挨著床沿坐下,不無責備地問道︰「說,這些天去哪兒啦,整天瞧不見個人影,我還以為你去重慶了呢!害我擔心得要死。」

杜梅猶豫了一下,本不想說起其中的細節,但又怕杉內追問,只好隱約其辭,微微帶過。「還不是為了引開他們給耽擱了。不過還好,遇到貴人相助,總算是月兌離了危險。要不然哪,你沒準這輩子就見不上我了。」

「哦?貴人?是哪個英雄的運氣這麼好,把我們貌美如花的瀨由里給救了?改天介紹我給認識認識,我得好好謝謝他。」杉內倒是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杜梅淡淡地說︰「你還是不見的好。人家是政府的人,你見了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我怎麼就不合適了?咱倆還是不是好姐妹?嘿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點小算盤。你就是不想告訴我,怕我搶了你心目里的英雄,閨房中的雅男。」杉內半開玩笑地戲謔道。

杜梅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那倒不是因為杉內說中了她的心事,楊逸在杜梅的心里,那地位豈是什麼英雄可以代替的?而是因為那句「閨房中的雅男」,讓她的臉一下子臊熱了起來。她急忙爭辯道︰「胡說,你胡說!人家才沒那個意思。」

杉內不依不饒,仍舊揪住這個話題不放。「騙誰呀!看你臉都紅了。女人臉紅意味著什麼?就不用我多講了吧。好,你說‘人家才沒那個意思’,那那個‘人家’,指的是你呢還是他?就算不是你,你怎麼知道那個‘人家’有沒有那個意思?」

杜梅也不知道杉內是在有意盤問,還是純粹的開玩笑,可也不能隨著她由此刨根問底,便順勢倒在杉內的懷里,羞澀地說︰「我的好姐姐,求你了,你就饒了我吧,別拎著我的小辮子不放,行不?什麼這個那個,人家人家的,你說的都是哪兒跟哪兒呀。」

杉內故作生氣起來,嘟著嘴說道︰「好,你不說是吧?我現在就跟著你,你上哪我就上哪。我就不信,你能逃過我的跟蹤。你可別忘了,姐姐我是干什麼的!」

杉內的最後一句,語氣有些加重,讓杜梅瞬間產生了一種壓力。她微微想了想,抬起頭,笑眯眯地沖杉內說道︰「喲,姐姐還真生上氣了。好了好了,我的好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瞞著你什麼的。可我也真的是為了你好,萬一你見了他,讓他給抓了去可怎麼辦。好吧,我就告訴你吧,他叫繆德明,在什麼黨務處供職。我可告訴你,千萬別冒這個險,到時候可連我也說不清了!」

杉內微微一愣,隨下恢復了常態,問道︰「繆德明,是中央組織委員會黨務調查處的繆德明嗎?」

「是呀,學姐,連這個你都知道?」杜梅驚奇地說道。

「嗯,我關注這人已經很久了。看你這雛兒,似乎根本不知道人家是干什麼的吧?」杉內捏著杜梅那俊俏的小鼻子說道,神情卻顯得凝重了許多。

「嗯。」杜梅搖了搖頭,頭倚在杉內的腿上,眼楮閃爍著,想洞察杉內心里在想些什麼。「哦?干什麼的?他又沒跟我說,我也沒什麼興趣。難道,還是什麼重要人物?」

杉內默默地看著杜梅,忽然收起了那份短暫的凝重,伏下頭去就要去輕薄杜梅,口中還夾雜不清︰「多漂亮的妹妹呀,可惜便宜了這些臭男人。」

杜梅驚恐地推開杉內,滿臉漲得通紅。「學姐,別……別這樣,我們可都是女人,我們不能……不能這樣。」說話間,她好像感到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具體是什麼,情急之中,也猜不透是什麼。

杉內不禁有些失望,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低沉地說︰「明天早上九點,到大陽浴室踫頭,有重要任務布置。」

「大陽浴室!重要任務!壞了!難道,她想讓我去做那件事?」杜梅心里一陣叫苦,隱約便已猜中杉內的想法。隨後,那七上八下的心像是一下子墜入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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