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內雅子昨天夜里剛剛抵達上海。《》前一陣子,她接受滿鐵公司的委托,去山西考察鐵路狀況。幾天前,杉內接到來自上海的一份電報,電報內容里說,重慶國民政府的一位高級機要秘書,已被成功策反,現已安全抵達上海,電報署名︰雪狼。她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匆匆來到了上海。雪狼,是她親手苦心經營的一張王牌,等待了兩年之久,終于有所收獲。她曾不止一次嚴令雪狼,盡一切可能,把中統機要秘書繆德明策反過來。繆德明的成功策反,不僅可以有效破壞佔領區的中統情報組織,對破譯重慶其他情報組織的密電碼,也有至關重要的意義。原來,繆德明在密電碼的破譯方面,是個天才,他曾多次成功破譯日軍情報機關、中.共情報機關的情報,是重慶方面的一張王牌。
晚上,多田和杉內換了便裝,出現在了桂竹園的包間。杉內雅子其實是不想來的,她本想今晚和雪狼會面,安排新的特別任務。可在停尸間里,又不慎說錯了話,沒辦法,只能陪著多田來看戲。
桂竹園今晚兩場戲,一場是林翔玉的《桃花扇》選段,一場是柳筱青的《白蛇傳》。林翔玉首先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開了。她下午已經唱了兩場,卻依然不知疲憊,眉目傳神、嗓音清亮。台下不時地傳來陣陣的叫好聲。
杉內雅子並沒有好好听戲,而是一直琢磨著這起刺殺案︰「凶犯武藝高強,槍法極準,戰術素養極佳,他會是什麼人呢?軍統、中統?不像,我和他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還沒遇見過這麼一個人;黑幫組織?也不像,他們沒有如此高超的戰術素養;中.共特科?更不像,他們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貿然行動;難道是新四軍游擊隊?很有可能,據說這幫人里面,武藝高、槍法好、戰術素養佳的,倒是大有人在。可為什麼用南部十四式手槍呢?為什麼不用自己的槍支呢?難道是我們內部的人?啊呀,不好!民房里的那起謀殺案,那兩個目擊人為什麼沒有死?而光光只殺的是另外一個人?難道這兩個人是疑犯的內應?對!一定是他們之中的其中一人,也參與了五角公園的刺殺行動。必須要找到他們,明天我就去趟司令部。」
《桃花扇》唱完了,報幕的老頭登場了︰「各位票友,今晚實在是對不起了,剛才刀馬花旦柳筱青在後台彩排時,不慎扭了腰,已經送進了醫院。請各位票友諒解。」
台下一片嘈雜聲︰「不行!我們是沖著白蛇傳來的!」
「對,你們讓林老板來唱!」
老頭連連作揖︰「對不住了各位,林老板下午已經唱了兩場,晚上又唱了一場,身子骨吃不消的。」
「那就換一人來唱!對,換一個人!」台下又是一片唏噓聲。
這時,趙羽上來了,他附在老頭的耳邊說了幾句,老頭馬上朝台下喊道︰「好,大家靜一靜,林老板已經答應,出演《白蛇傳》。」接著,後台的鑼鼓就敲起來了,戲開演了。
杉內看了一會兒,有些厭倦,站起來就想走。誰知多田眯著小眼楮,得意地說了一句︰「雅子小姐,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她可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
杉內哼了一聲,說道︰「一個戲子,只要有人願意捧場,自然就會紅的。」這時,她想起了幾年前在百樂門,有多少官員、名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心想︰「呵呵,別看他們一個個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骨子里個個都是之徒,滿腦子都是男盜女娼。他們看中的是我的身子,我看重的是他們的情報而已。交易,純屬赤.果果的交易。」
可接下去多田的話,卻讓她對這個戲子產生了興趣,只听多田說道︰「她可不是普通的戲子。雅子小姐,你可听說上海灘上有幾個大亨吧。對,一般人只知道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他們都是青幫的老大。可還有一個誰都不知道,她就是飛鷹堂的林翔玉,飛鷹堂是洪幫的暗殺組織。♀我懷疑,這起刺殺與飛鷹堂有關。」
杉內坐了下來,問道︰「哦?你怎麼會知道她就是飛鷹堂的頭目?你又憑什麼懷疑刺殺事件與飛鷹堂有關?」
多田說道︰「你知道張嘯林吧,他可是在幫我們做事,現在已是杭州維持會會長。飛鷹堂的一個掌印,最近拜在了張嘯林的門下,幾天前我去張府時遇見過他。是他告訴我這一切的,還說,林翔玉的家里,前陣子來了一個客人,是個年輕人,但最近不知所蹤。從時間上來看,與這起刺殺案是吻合的。所以,我認為,這起案子應該與飛鷹堂有關。」
杉內頓時對多田刮目相看,連口氣都有些不一樣︰「多田君,那你打算怎麼辦?」
多田站了起來,走到杉內的身邊,悄悄地說了幾句。杉內听了,不住地點頭。
徐文冠終于還是來了,但這次的見面有些特別。細心的徐文冠沒有讓飛鷹堂的人帶路,而是直接從林翔玉那里拿到了林懷部的地址,自己一個人去找楊逸。因為,他在林翔玉的門外,看見隱約有人在監視這所房子。
徐文冠甩掉了尾巴,來到了林懷部的家中。
楊逸此時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林懷部下班回來以後,兩人還經常在一起切磋武藝,交流槍法心得。有時,他們也會談及國事,談的最多的,還是南京大屠殺。每每談到這個話題,林懷部的情緒異常激憤,而楊逸除了激憤之外,總會心酸落淚。
「堂主,快跟我走!」徐文冠一見到楊逸,就急著催他走。
楊逸說到︰「徐叔,林大哥還沒回來。我看,是不是先等林大哥回來,跟他道個別?」
徐文冠正色地說道︰「飛鷹堂已經被人盯上,這里不安全了。事不宜遲,你趕緊跟我走!」
楊逸收拾了東西,跟林嫂說道︰「嫂子,請你轉告大哥,楊逸不辭而別了。飛鷹堂有人盯梢,請他務必小心。」
楊逸和徐文冠出了城,來到那個廢棄的小村子,取了錢,趕往南京。
到了井水弄,瑪麗見楊逸回來,高興得撲在楊逸身上不肯放手。她已經猜到,楊逸和章叔他們,正在做一件不同尋常的事,一件時刻危及生命的事。她很擔心,但她願意為他擔心,更願意為他等待。
楊逸拍了拍瑪麗的肩膀,溫柔地說道︰「我的仙度瑞拉,徐叔在這兒吶。去,幫我們買點宵夜回來。」
瑪麗歡快地走了。楊逸給徐文冠倒了杯水,恭恭敬敬地站著,等候徐文冠的責備。
「堂主,在我的記憶當中,飛鷹堂的刺殺行動從未失過手。你來分析一下,這次行動失敗的原因,好嗎?」徐文冠並沒有直接責備他。
楊逸回答道︰「情報不準確。」
「還有沒有?」徐文冠追問道。
楊逸想了想,說道︰「應該沒有了。」
徐文冠耐心地說︰「好,那我再提醒你兩點。一,中島為什麼會使用瞞天過海之計?二,刺殺失敗之後,如果沒有那個神秘的女子,你現在將會怎樣?」
楊逸堵在心里這麼多天的困惑,被徐文冠這麼一講,立刻解開了。他敬佩地說道︰「徐叔,我錯了。不光光是情報失誤,我還低估了對手,高估了自己,對敵我的態勢分析得不透徹,所以會導致失敗。可徐叔,還有一件事,壓在我心里好久了,那個神秘的女子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救我?」
徐文冠沉思了一會,說道︰「這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認得你。」
徐文冠接著說道︰「堂主,這次我回來,在鐘阜門置辦了一個藥鋪,證照都已經辦好了,是通過一個日本人給辦的。我們洪武堂在南京的活動可以提前展開了,現在南京城內到處都是我們的眼線。眼下我們的任務是,配合國民政府的抗日行動,懲治漢奸,提供情報,並不斷地武裝自己,壯大自己。」
楊逸一听,高興得緊緊握住徐文冠的手︰「徐叔,你真是我的老師,把我心里所想的,都給做到了。」
徐文冠皺了皺眉,說道︰「可如今,我們無法和二哥取得聯系。就算有情報,還是送不到他們的手中。」
楊逸笑了,故作神秘地說道︰「徐叔,這你就放心吧。我在英國學的就是情報專業,而且,我早就和軍統聯系上了。」
第二天早上,一張尋人啟事貼在了武定門內的電線桿上。老喬看了啟事,當晚就來到仁愛診所。
「小楊,你找我有事?」老喬關了門,低聲問道。
楊逸拿出了那個裝滿了法幣的背包和審問記錄,說道︰「老喬,你看,這是我這次去上海的收獲。這份,是我對中島的副官宮本英樹的審問記錄;這袋錢是中島今朝吾從總統府里盜竊的現金,也是在宮本手中得到的。中島想把這些錢換做金條,帶回日本,可惜被我截獲了。現在,我委托你把它們交給組織。老喬,拜托了。」說道這兒,楊逸竟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個袋子,心想︰「這麼多錢,能買多少藥,能買多少武器啊!」
老喬神色鄭重地看著那份審問記錄,手有些顫抖,他沉吟了一會,說道︰「這份審訊記錄,我可以帶走。但是這些錢,你先替組織保管。阿四這個人貪財,我怕交給他會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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