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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碼頭上的群毆

下關裝卸碼頭的二號貨倉門口,一個操著蘇北口音的工頭叼著個煙頭,正吆喝著︰「招工啦,招工啦!有做工的沒有!工資日結,一塊錢一天,晚上加班一塊五!日清日結啦!」。

楊逸在遠處徘徊了好久,雖然他覺得扛大包不是他該干的活,但最終還是沒能抵御那兩塊五毛錢的誘惑,因為,錢對現在的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更何況是日清日結。

「呃,大叔,我來扛包。」楊逸怯生生地說。

工頭瞅了瞅楊逸︰「名字登記一下。」完了一擺手,連名字也沒看,就讓他進去了。

這倉庫連楊逸一起就只有四個扛包的,工頭則坐在門口抽煙喝茶打扇子。楊逸扛了一天,除了中午吃飯,根本沒停過。晚飯回了趟旅館,扒了幾口飯,匆匆出門。杜梅喊了他幾聲,他也沒搭理,就到碼頭接著扛貨了。等到晚上將近十點鐘的時候,實在是吃不消了,就蹲在船頭喘氣。

工頭跑過來一頓臭罵︰「我辣你個媽媽的,偷懶就給我滾,老子一毛錢也不給你。」

楊逸站起來想理論,只見江邊昏暗的燈光下,沿江跑過來七八個大漢,手里舞著棍棒,直奔二號貨倉。二號貨倉除了水路,就只有一個出口,工頭想跑是來不及了,沒辦法,只能往船上躲。那群人就一直追到跳板上。

楊逸心想,工頭要是跑了,錢管誰要,何況這邊也有五個人,先跟他們理論一番,真要是打起來,憑我的功夫加上他們幾個,應該不是問題。于是就攔在船頭︰「大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前面一個漢子吼了句︰「沒你什麼事!」掄起棍子沖著楊逸砸了過來。楊逸見他氣勢剛猛,腿腳卻是不穩,上跳板的時候還晃了兩晃,于是側身避過,順著棍子使力的方向,在他肩上一推,噗通一聲,漢子應聲落水。

後面一個領頭的中年漢子見楊逸有點門道,躍過眾人直取楊逸。楊逸在他風馳雷電般的攻擊下,瞬間倒地。後面的人一擁而上,一陣亂棒。楊逸只好護著頭,任憑棍棒 哩叭啦落在自己身上,工頭和幾個扛大包的則遠遠地躲在一邊偷看。

「夠了!今天不是沖他來的,都給我住手!」領頭的中年漢子制止道。

過了一會,幾個漢子架著渾身哆嗦滿臉是血的工頭來到了船頭,領頭的中年漢子用手中的棍子朝工頭指了指︰「馬老六,張義武的錢你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給,我給。」馬老六顫栗著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五塊錢,遞給了他。

中年漢子接過錢,把錢遞給身邊一個人,轉身蹲了下來,拍了拍楊逸的肩膀︰「小兄弟,你夠義氣啊,強替人出頭,可人家眼神比你好,你冤不冤?」

楊逸強忍著疼痛︰「閣下以多欺寡,勝之不武;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冤之有?」

中年漢子站了起來,對了楊逸的肚子就是一腳︰「我叫你勝之不武!」往他臉上丟下一塊木牌,說道︰「如果你不服氣,拿著這牌子到鼓樓那邊的洪武堂去找我,我叫王興邦。」說罷,叫人把水里那個撲騰好久的人給拉上來,領著眾人離開了。臨走之時,有個大漢到楊逸跟前低聲說了句︰「三堂主看上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楊逸收起木牌,揣入懷中,一瘸一拐地來到工頭跟前︰「大叔,我要回去了。」

馬老六捂著臉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大叔,還沒給錢。♀」

馬老六看了他一眼,立刻臉上堆滿了微笑︰「哎呀,小兄弟,真謝謝你啦,替我挨了頓打。這樣好了,今天抽頭就免了,喏,一塊五。」

楊逸這時才覺得有點冤︰「不是,大叔,你早上不是說晚上加班一塊五,那我白天的一塊錢就不算啦啊!」

馬老六立刻把微笑收了回去︰「我辣你媽,你給我听听清楚,我再說一遍,一塊錢一天,晚上加班一塊五。白天,一塊錢,晚上,五毛,加起來一塊五。所以叫晚上加班一塊五。」馬老六邊說邊比劃。

楊逸這回總算是弄明白了,原來杜梅說的真沒錯,自己的算術還真得從小學一年級再讀過。

「那抽頭是啥意思啊?」

「抽頭就是我要抽你三成的工錢。」

「為什麼?」

馬老六給他問得有些無奈,向楊逸連連作揖︰「小爺,您行行好!我,不抽頭,吃什麼?喝什麼?用什麼?要不今天咱就抽一回,您給我五毛,我找您五分,您看咋樣?」

楊逸趕緊把錢揣了起來,踉踉蹌蹌地離開了碼頭,心里暗暗想︰「我要是再被你抽了四毛五,那我不是更冤。」

敲開房門,楊逸趴在地鋪上倒頭就睡。杜梅一看楊逸不大得勁,打了一盆水,替她解開衣服擦身。只見楊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背上還有一處都開了花。杜梅氣呼呼地搖著楊逸︰「起來,你起來,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可楊逸就是不肯醒。過了一會,杜梅平靜下來,默默流著淚,小心翼翼地幫楊逸擦身。

第二天早上,當楊逸醒來的時候,發現杜梅睡在自己身旁,臉上還掛著淚痕。楊逸想側身親吻她,突然覺得渾身酸痛,後背更是火燒火燎的疼,下意識的哼了一聲,卻把杜梅驚醒了。

杜梅坐了起來,問道︰「小逸,還能不能走?我扶你去醫院。」

楊逸趴了回去,說道︰「你把紙和筆拿來,我寫下來,樓下有個藥鋪,你幫我去抓藥。」楊逸打小在藥堂長大,耳燻目染,這種外傷對他來講自然不在話下。

杜梅幫楊逸敷著藥,關切地問道︰「這麼狠,讓誰給打的?」

楊逸咬咬牙︰「不知道,不過還很值,昨天我賺了一塊五。」

「誰要你拼了命去賺錢!」杜梅一陣心疼︰「疼嗎?小逸。」

楊逸回答︰「疼,真的疼。咦,我真佩服我們張先生,你說他就算受傷了被抓住,也不至于會死,干嘛……」說著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接著說︰「震撼,太震撼了!」

杜梅听到這兒,停下手中的活,沉思半晌。楊逸連問︰「阿梅,快給我敷藥啊,阿梅你怎麼了?」

杜梅支吾了一下︰「沒,沒什麼。」隨即呼了口氣,接著給楊逸敷藥,一邊還緩緩地說︰「其實,我還挺佩服李先生的,出身黃埔,為了理想隱姓埋名這麼多年,這需要多大的意志和勇氣啊。」

「理想?什麼理想?」楊逸追問。

杜梅接著說︰「人一定得有理想,他們的理想一定是為了貧苦大眾爭取民主、平等和自由。」

「那就是唄,我也听說過。看來上次的抗日救亡游行,也是他們組織的。我覺得他們是對的啊,那政府干嘛要抓他們?」楊逸有些迷惑。

「這是政治,有政治,就會有犧牲,政治是為理想而存在的,為了理想,免不了會有犧牲。」杜梅幽幽地說︰「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李先生他們那樣……」

楊逸听到杜梅的前半句,不禁肅然起敬;可听到後半句的時候,寒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騰的坐起來,拉住杜梅的手︰「不許你那樣!不許離開我!如果你離開我,我……我……」

杜梅沖他莞爾一笑︰「乖,躺下來,乖。我是在打個比方,就算我離開你了,你還可以找我啊,只要你看見這塊梅花玦,那就是我。」楊逸這才躺下來讓她接著敷藥。

杜梅洗好了衣服,換上從淳溪出來時的那身女生套裝,叫上楊逸︰「小逸,還能走了不?我在房間都悶死了,我想出去逛逛。」

楊逸應了一身,去拿包袱里的錢,看見矮桌上放著昨晚王興邦的那塊木牌,心中若有所思,隨手揣進了懷里,跟著杜梅走出門外。

兩人不知不覺又逛到那家裁縫店,櫥窗里還是掛著那條漂亮的裙子。楊逸拉住杜梅就往里走。杜梅急的連喊︰「我上你當了,又帶我來這個地方。」卻也沒有辦法,只好跟著進去。

老裁縫阿鳳招呼了一聲,叫伙計取下衣服,把裙子遞給了杜梅。杜梅猶猶豫豫地正想往試衣間走。突然,店門外沖進來七八個穿著不一的人,掏出手槍︰「不許動,老實點,跟我們走一趟!」

兩人被帶出門,楊逸回頭說了句︰「阿鳳師傅,錢,沒給你錢。」

阿鳳回答道︰「付過了,凌小姐上回就付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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