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府雖被稱作是老宅,但里頭的卻沒什麼陳舊的擺設。連安悅就像是走在自己家里似的,扛在肩上的斬仙鐮把人家復廊上的花牆都刮破了也不管。
青果跟在她身後,掃眼她還沒走到的地方,見那邊也有這麼一條,都不用費腦筋想就知道上次這母老虎來也沒好好走路。
一路上家丁、僕役紛紛繞了道,沒一個敢上前阻止,更沒一個敢喊「不好了,母老虎又來啦,大家趕緊躲起來啊!」識相的都悄莫聲的跑到主子跟前報告去了。
連安悅急匆匆的走在前頭。回廊彎彎曲曲走著甚是煩人,但畢竟真不是自己家,也不好給人家隨便開出幾扇門,好讓她直接到中庭看西瓜。
趙老爺的二兒子听人傳報說江下母老虎又來了,抓在手里偷吃的肉包子都沒來及藏起來就跑了出來。
「阿悅你怎麼又來了,我爹和大哥都躺進棺材了,你就別來給我添亂了!」趙家老二趙銀滿苦著一張被眼淚刷皴掉的俊臉,苦大愁深的對連安悅抱怨。說是抱怨,語氣里卻是帶著些欣喜的。
連安悅皺著眉頭翻翻眼,頭一甩,示意他看向她身後的青果與晏則,「這二位是那只西瓜的親戚,我帶他們來探親的。」
「什麼親戚啊!喂,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往前跨了步卻被斬仙鐮的鋒芒煞住了接下來的腳步,她模著差點被斬仙鐮劃開的臉頰,瞪眼連安悅,退到晏則身邊一把勾起晏則的臂腕。整套動作就像是預謀已久般行雲流水。
連安悅瞥眼對此很受用的晏則,再瞅瞅小鳥依人的青果,把斬仙鐮往牆上一靠,解釋說︰「他那兩個老爹剛死,我這是講個笑話逗他開心呢。」
青果眉頭抽搐。有這種套路的笑話麼?
趙銀滿捏著眉心,表示他受不起這種笑話,雖然他明白連安悅那句「兩個老爹」是指長兄如父的意思,可听到的人恐怕又誤解成他娘有兩個相公了。
晏則從進門進門就沒說一句話,一直細細打量著這個趙家老宅的布局,雖說對這風水學沒什麼研究,但隱隱感覺這宅子是動了手腳的。再看這個趙家二公子,父兄皆死卻為表現出該有的哀痛,著實奇怪。
晏則正懷疑趙銀滿有問題,趙銀滿接著連安悅的話說下了下去。「阿悅不必擔心我,父親和大哥這一死到是他們解月兌了。」
這話一出口,叫在場的紛紛頓生疑竇。
這兒已經被清了場,趙銀滿放開了膽咬一口肉包,鼓著腮幫子解釋說︰「大哥年過三十都未曾娶親,媒婆請了一撥又一撥,沒一個成了的,孤枕難眠啊;我爹把生意越做越大,金子、銀子成堆的往錢莊里送,錢來的越多老爺子就越是睡不著。現如今他們往金絲楠木里一趟,眼楮一閉,睡個夠啊。」
晏則眉頭一抖若有所悟的環視四下,果不出所料的看見復廊這邊的庭中立著一方玲瓏剔透的假山,隔著花窗的另一邊庭中也立著方假山。
連安悅打了個哈欠,將斬仙鐮重新扛上肩頭,轉過身吸吸鼻子。她覺得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這趙大爺了。听趙銀滿提起趙老爺子,心里愧疚萬分。
「別說了,看西瓜去。」
別人不清楚趙家,她連安悅作為城主的女兒自然知道這趙家的底細。江下城城志上記得清清楚楚。
六十多年前這鎮子遭山匪血洗一空,因為情況太慘,城主府懶得善後就讓這空鎮自生自滅。可是十多年後忽然冒出一個自稱是趙家老宅幸存下來的男人,他用一大箱金子買下整個鎮子,勢要恢復趙家昔日的榮光,並將這鎮子改名為趙家鎮。這男人就是趙銀滿的爹——趙運貴。
趙運貴此人能活到現在也沒算少活,他上個月剛過了七十大壽呢。不過可惜的是,當年他買下趙家鎮的第二年他的夫人就死了,後來也沒續弦,直到他四十歲後才陸續領養了大兒子趙金添、二兒子趙銀滿。
趙運貴這個痴情種鰥居了大半輩子,最後就這麼死了……
連安悅嘆了口氣。她要是能遇上這麼個痴情種該多好啊,可惜趙老爺子一個子也沒留,就這麼絕種了。
晏則拉著又失神的青果跟在趙銀滿後頭,繞過復廊進到另一條長廊,透過廊上花窗看見那頭水池中央又立了塊假山。
趙銀滿戰戰兢兢的跟在連安悅身後,總感覺後面那兩個人一直盯著自己看,偷偷回頭沒瞧見誰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青果垂頭盯著被踢起又落下的裙擺,腦子里熬出了一大份漿糊。剛才趙二公子提起媒婆的時候她忍不住看了他的姻緣線。
這一個男的手上的紅線分出幾個分支綁上幾個女的的案例她不是沒見過,這年頭三妻四妾多了去了。可是為什麼連安悅手上的一條紅線怎麼也能綁上兩個男人呢?一女御二夫?
就算這連安悅有干這事的氣勢,可為什麼她看不到連安悅手上那根紅線的分叉點呢?
青果發現,她看連安悅和趙銀滿的紅線時,兩方是連著的;看連安悅和掌櫃的的時,雖然中間退色的厲害,都透明了,可還是……算是連著的;但是,她一旦連著三個人都看,慘了,眼暈看不清啊。
老宅被趙運貴擴建過幾次,再加上里頭回廊扭來彎去的,大家好一會兒才來到老宅中心那個長了大西瓜的地方。
薄雲遮陽里,趙家老宅像是個重疊了好幾圈的「回」字,方方正正的中心庭中央有一口方方正正的井,井沿上布滿了青苔,說明這口井並不被使用。
晏則一把拍醒糾結著的青果,而她耳邊提醒說︰「回神,氣氛不對。」
青果回過神,就覺得周圍陰風陣陣,刮過斬仙鐮發出細微的嗡嗡的響聲。青果不由的打了個寒磣。她問︰「西瓜呢?或者西瓜皮呢?」
連安悅呼吸一滯,默默地轉回身,說「大概被井吃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