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歇已是過了正午,微微偏西的日頭稍顯無力,道旁的樹木新綠蔥蔥,茂密枝葉更是將陽光的余威擋了個干脆。
青果垂著頭走在晏則身邊,團在他大掌里的手手心濕漉漉的滿是汗。
她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的就跟他出來了,而且是以約會的名義。約會啊,多麼神聖而又遙遠的詞語,怎麼也讓她用上了呢?
一路無言。也不知走了多久,青果偷偷回頭看時已經徹底看不見良心店了。前面卻隱隱約約傳來樂聲,仔細一听才知是嗩吶的聲音,再細听,里頭還夾雜著女人淒楚的哭聲。青果疑惑的踮起腳,就見前面三岔路口走來一行人。
小道上三三兩兩地走著幾個身穿白色孝服的男女,有的打著招靈幡,有的沿路灑紙錢。走在最前面的小男孩兒手捧靈位垂著頭抽抽搭搭,他身後跟著的中年女子哭得傷心欲絕,不得不靠人攙扶著走。他們後面跟著個品相一般的黑皮棺材,有些地方的黑漆都沒上好。
晏則摟著青果靠邊讓出條道,青果好奇的盯著那口棺材看,忽然覺得雙眼一陣刺痛,忙不迭捂起雙眼。因為一只手被晏則牽著,她就用他的手背貼上自己的眼楮。
「怎麼了?」手背上傳來她眼珠輕微的轉動的感覺,「眼里進沙子了?」
青果轉著調的「嗯」了聲表示否定,低聲對晏則說︰「眼楮疼,剛才就多看了那口棺材一眼。」
聞言,晏則將目光投向那口棺材。他並沒有感到不適,只是眉頭緊蹙起來。他看見那口棺材周圍密布著一圈黑霧,不同于單純陰沉的死氣,這黑霧夾雜著濃重的邪氣,張狂的圍著那口棺材不停的翻滾。
他忽然感覺那黑霧里有一雙陰陰鷙的眼盯向了他。他倏地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青果,不由得緊了環在她肩上的手。
自從出了符魚城青果便一直失魂落魄,難得像剛才和籽卉一起有說有笑。他不時會猜測青果與那未弦的關系,但是有常常不願深思,或許眼前的境況才是最好的。
晏則的目光不由的柔和下來,帶著些許苦惱。人有生老病死,終有一日他也會躺進那口三長兩短。作為人,他們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只傻果子一點也不肯開竅。
他不由得為找回血金珠後該怎麼做頭疼起來。這傻果子心心念念的想著姻緣殿,叫她留在凡間陪他看店是不大可能的了。而且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叫她做出犧牲呢?
他松開了握著她的手,撫模著她的頭,目光深邃。他原先還覺得果子無心是上天對她的恩典,而今想來,果子無心青果無情,約莫是對他們這些情不由己的家伙的懲罰吧。
青果覺得眼楮沒什麼感覺了就放了手,睜眼就對上晏則溫柔的膩死人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家伙不會是真看上她了吧。這哪行啊,先不說她要一心撲在事業上,單論她沒有姻緣線就能把所有都扼殺在搖籃里。
「青果。」晏則忽然開口。
青果一激靈,即可開啟渾身的感觀,準備隨時發出好人卡。
晏則看她如臨大敵似的,無奈苦笑一聲,拍拍青果的肩繼續向前。他什麼也不說,青果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這男人心海底針,她實在看不懂這掌櫃的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意思。要是有意思就直接說嘛,她也好快刀斬亂麻,一刀把掌櫃的拍灰。
可他直接把嘴貼上來,就像是開玩笑一樣,現在她都不好意思再提,就怕對方反怪她自作動情。不過就是四瓣唇貼一貼,她還給他來過兩次人工呼吸呢!
青果心底有些毛躁,撇撇嘴,問道︰「掌櫃的,血金珠的事有頭緒了麼?」
她想最好還是趕緊找到血金珠回神界請罪。符魚城的事情大概已經鬧到神界了,她要是擺不平血金珠的事情,恐怕到時殿主想把她說好話也不行。
「大概吧。」晏則說的含糊。青果卻他的回答當成已是有了十足把握的,不在說什麼,跟著他走就好。
晏則一進第七良心店就被籽管事請去,听籽管事將昨日江下城的事說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血金珠。
紅瑾叫他們來江下城找血金珠,他原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對方生怕他們不知道,折騰了這麼大的陣仗。不過還是得要去親眼看看才能確定。
第七良心店本就坐落在江下城城西,離籽卉口中的老宅不遠,沿著小道拐了三個彎就進了老宅所在的鎮子。
鎮子不大,卻十分繁榮,只是這繁榮卻像是失了魂的。
雨水未干的青石路上腳步聲此起彼伏,愁雲慘淡的人們匆匆而過,打了照面或者一不小心撞上都沒有什麼對話,靜默的瞥一眼就有悶頭繼續前進。沿街酒旗、幌子一個接一個靜默的懸掛著,黑字配著大紅的底,可偏就看不出個喜慶的感覺。
青果掃了眼前頭那些幌子,上頭最顯眼不是本店主打而是一個「趙」字。這條街約莫是趙家的產業吧。
「那西瓜就長在趙家。」籽管事說,這個鎮在五十年前更名為趙家鎮,在那之前這鎮子因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荒廢了十多年,直到原先住在那老宅子里的人回來,這個鎮才又熱鬧起來。
晏則牽起青果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沿著街道慢悠悠的走在人群中。他目不斜視,低聲囑咐說︰「良心店做的是妖精鬼魅以及神仙的生意,所以凡人對良心店知之甚少。一會兒不要提起良心店以及你的身份。」
青果點點頭。看四周的店家紛紛開始把白布掛上自家的招牌,不由得對那個姓趙的肅然起敬。
他倆正朝著趙家老宅走去,忽然身後呼的一聲,一道殺氣破風襲來。晏則一把抱住青果旋身退開。
街上行人哄得四散開,將整條街讓給來者。
「一下來了兩個妖孽,正好給爺的斬仙鐮磨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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