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俏畢業沒有多久,雙方家長之間的會面也提上了日程,定在七月初。女方精貴,自然是要男方上門去的了。只是已經入夏,實在是炎熱,顧俏擔心把老爺子老太太熱出個好歹來,于是提議等天涼了點兒再去不遲。鐘建軍外公就一揮手,說︰「宜早不宜遲,軍子這小子別看長的人五人六的,但是從小不討女孩子歡心,我要是拖拖拉拉的話還他丟了媳婦兒的話,沒準兒他要怨死我了!」
這話說得顧俏好囧,鐘建軍也有黑臉,他雖說想著要早點兒定下來,但是他是外公說得那種不肖子孫嗎?最後老爺子不給人說話的機會,直接拍板定案。
因為早先就打過電話,所以鐘家人下機的時候顧懷準跟周志成就一人開了輛車過來接人了,然後分兩輛車都給裝回了顧家。
顧家的宅子是一棟有些年頭的小洋房,不止他們家,這一片都是這樣,每家每戶還都帶著獨立的小花園。
看著家庭條件還是很不錯的,外婆卻有些擔心了,他們家軍子什麼性子他們自己知道,說難听點兒就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腦子一根筋,認準了人就這麼執拗著了。這個顧俏現在看著是個好的,只是長得好的小姑娘一般都很難安分,就像是老高家的小竹子。又是外國留學那麼多年的,家里條件也好,軍子以後要是壓不住了,那不是要一輩子受欺負?神展開的外婆不由得開始擔心了起來,不得不說一句,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她外孫一個大男人難道比女孩子更吃虧嗎?
不過也不由得她多想,停好了車子,還沒下來呢,顧家的幾個人就都迎了出來,今天伯父一家自然也過來了,顧女乃女乃坐在輪椅上被大孫子顧懷新推出來等在最打頭的中間位置,邊上兩個兒子兩個孫子,後面還有媳婦孫媳婦曾孫曾孫女,雖說全都面帶微笑,也能看得出來很重視這次會面,但是這一群人形成的氣場尤其強大,顧女乃女乃被擁在中間就像是被一群晚輩簇擁著的古代老封君似的,讓人頓時有種鴨梨山大的感覺來著。
好在鐘老將軍是個見慣了大風大雨的,雖說沒趕上抗日戰爭跟解放戰爭,但是還是新兵蛋子的時候就參加抗美援朝戰爭,中年時候又參加越南戰爭,說是尸山骨海里走過來的也不為過了,哪里會讓這麼點兒陣仗嚇到。另外舅舅舅媽也是干了多年政治工作的人了,也只是稍稍一愣,便笑了,看來軍子還真是找了個不怎麼好弄的岳家呢。
不過顧家人也不是要給下馬威,最多只是讓人重視點兒自家姑娘罷了,為了自家姑娘以後好,他們也不會初次見面就給人難堪,不然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顧女乃女乃先開口了︰「是軍子家的吧?快進屋坐吧,這麼熱的天還大老遠的過來,真是難為你們了。」在場的人里面,顧女乃女乃的年紀最大,挽成一個圓髻的頭發花白花白的,此時慈眉善目的樣子給人極大的好感。顧爸爸作為父親,此時就算再不願意女兒這麼早就被野狼叼走,也得高高興興做出熱情的舉動來,將大家領進了屋,落座之後,顧俏幫著莫阿姨倒茶端水,外婆見了倒是稍稍放了點兒心,不管家里人好不好,這個小姑娘還是不錯的。舅媽也是面帶微笑。
女乃女乃打趣︰「俏俏今天倒是難得,到底是大姑娘了啊。」弄得顧俏落了個大紅臉。回到自己家了,自然是要跟自家人坐一塊兒的了,她就被女乃女乃召喚到了身邊坐好,然後鐘建軍就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家舅舅身邊,听雙方家長開始「會晤談話」。
這種時候就是兩個家庭相互深入了解的時候了,畢竟雙方家長都見面了,那這兩個小孩兒的交往就是以結婚為主題的了,對方想要知道什麼,那你就不能藏著掖著,得攤開了講,若是有什麼問題,看看要怎麼解決,不然以後出了問題算誰的?
當然了,也有行那欺騙之事的。顧爸爸一個同事的閨女叫郭然的,中專畢業,今年剛剛三十歲,卻已經離過兩次婚了。第一次結婚,那時候郭然年紀輕,對象是她中學同學,做了搖滾歌手,那小伙子在郭然的父母看來說是要啥沒啥都不過分,相貌、學歷等等的就不說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是破破爛爛的老舊筒子樓,郭然父母自然是不能同意的了,可是再強硬的父母都是拗不過兒女的,最後還是讓他們在一起了。只是好景不長,不到兩年,那所謂的愛情就被貧困的生活和無盡的爭吵損耗殆盡了,兩個曾經愛的死去活來的人最終連多看一眼對方都不肯,最終離婚。
第二次則是街坊介紹的一個三期士官小伙子,江西人,已經在部隊里待了有十幾年了,家里條件不錯,能買房買車,只是長得一般,郭然已經怕死了那種一分錢要算計成兩分錢用的生活了,一想能把兒子塞進部隊里,還供成個三期士官的家庭想來也不會窮,那小伙子又說能買房能買車,郭然也就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下來。想著既是熟人介紹的,那應該不會錯,也沒多家了解,男方家里也沒用拜訪過就匆匆的結婚了,畢竟離婚的女人名聲也不好听。但是這次她發現自己又錯了,這男人兼之就是個月光族,每個月兩千多的工資完全沒剩的,家里的水電費都要她交,尋常發了補貼也從來不知道拿回家,甚至說都不說一聲的。
這也就算了,結婚前說好的婚房也變成租的了,老家來的公公婆婆大姑小姑也就算了,各種表哥表舅表叔的通通上門來,就在你家住下吃吃喝喝,決口不提走人的事兒,更絕的是,他們來的時候連買回程票的錢也不帶的,真是氣死個人。這不,還是受不了,又離了。事情過去也有四五年了,現在還單著呢。
所以說啊,這個相人家的時候最好別吹牛,也別有什麼隱瞞,不然就真成結仇了。顧媽媽雖說對鐘建軍的觀感不錯,但是女兒跟八字剛剛有一撇的女婿比起來,總是女兒重要的,說笑似的將這個事情說了出來。意思也很明白,他們家姑娘是千嬌萬寵中長大來的,寶貝的不行,可不是到別人家去吃苦的。
鐘舅媽笑笑,知道顧家人的意思,也不怪人家說話直白,相反的,她還欣賞,畢竟自己也是有女兒的,顧媽媽的話說得也有道理。便道︰「您說的是,我們家軍子啊,能耐還是稍微有點兒的……」巴拉巴拉開始說鐘建軍的種種好處,顧俏眨眨眼,原來鐘建軍這麼好啊?看來自己還得好好挖掘才是,一邊看著鐘建軍都漲紅了的一張臉覺得分外喜感,不時地偷笑。
然後說著說著,自然是免不了提到鐘建軍那一對兒父母的了,卻是提前將孩子們支開了。對顧俏說︰「俏俏,我看明明都坐不住了,要不你帶著明明還有軍子一起去玩一會兒?」顧爸爸朝顧俏點點頭,顧俏也就乖乖的領著人走了,心里不是不遺憾的,要听到鐘建軍的秘密了呢。唉,太可惜了……
「說來我們軍子也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媽媽的事情影響到了,從小對女孩子就沒個好臉色的,要麼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樣子。不是覺得人家煩就覺得人家腦子有問題。二十多歲的還不找女朋友,誰知道忽然給我們帶回來了俏俏這麼好的孩子呢,真是把我們家老太太跟老爺子給高興壞了。」然後又嘆口氣,語氣有些艱澀,「軍子以前是有點兒自閉傾向的,就是現在對著人也都不太擅長言辭,好在有俏俏這個好姑娘……」
這也是大實話了,可是實話往往不是那麼好听的,顧女乃女乃心里頓時就沉了一下,但是面上的微笑卻還是沒有變,繼續聆听著。舅媽又說︰「這個相人家的道理呢,我們也都是知道的,軍子的這個情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們呢,都喜歡俏俏,但也不騙人。若是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可不成騙婚的了嗎?只是我是他的舅媽,從小看著他長大,這孩子的品行卻是極好的,這些也都是從前的事兒了……」
見顧家幾個人一瞬間都有些沉默了,外婆連忙說︰「軍子也就是不愛說話這點子毛病,其他都是很好的,跟俏俏兩個人我看著也是極其般配的。」
最後還是顧爸爸說︰「說清楚了就好,看兩個孩子也都是真心實意在交往的,我們雙方家庭也都是厚道的,軍子這孩子我也著實喜歡,就是俏俏還小,可能要多留兩年。」這話一出口,不僅是顧家人,就是鐘家人都驚了一下,然後就是喜了,這是同意了的意思?唯有顧女乃女乃頗有些不贊同地叫了一聲︰「儀岳!」顧爸爸輕聲安撫老娘︰「媽,你之前不是還擔心父母離婚這個問題嗎?我看軍子這樣的品行,是個老實的,對俏俏也好,倒是個優秀的。」別看顧爸爸先前對搶走女兒的野男人多麼多麼的恨,但是到底是個明白人,其實沒表現出來的也有心里的一絲無奈,俏俏這丫頭,自己生的又怎麼會不了解呢,看她那樣子就是鐵了心了呀,還不如就順了他們的意思呢,不過卻沒有那麼容易就讓人娶走!先松了口,卻也是考察的意思,若是接下來兩三年他還是個好的,沒有讓外面的花花世界給迷了眼,在提結婚的事情也不遲。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這番話說出來顧女乃女乃同意了,就連本想著快些辦酒的鐘家人都說不出反對的話來,畢竟人家已經很厚道了嘛,人家是心疼閨女也是看好你家孩子,若是你家孩子真是個好的,那麼真金不怕火煉,過幾年總能讓姑娘嫁過來的,若是個敗絮其內的,那麼就呵呵了。一場會面看似好像達成了共識,其實鐘建軍這貨還是危機重重,隨時有被炒魷魚的危險哪。不過雙方家長都是人精,接下來的飯局也是相談甚歡,只是回去以後,鐘舅媽還是告訴了鐘建軍這個「壞消息」。
鐘建軍這才明白,原來自己還任重道遠啊,有些沮喪,但是也知道講究的人家給子女挑人,都是要看上三代的,換句話說,若是顧俏的家世其實不那麼清白,爸媽或者是爺爺女乃女乃有過犯法事的或者叔叔是個破皮無賴,那麼估計外公外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易答應他們在一起的了。現在他是被老人家養大的,以前也真的有過輕微的自閉癥,現在貌似嘴巴也挺笨,人家的確很有可能把自己當成心里不健全的了。唉,還要考考驗,他覺得自己真的好苦。未來的泰山大人還說要看自己會不會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楮,可是他只要想著自己喜歡別人了,俏俏會難過,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可是這樣說,人家會信嗎?而且俏俏還說,自己身邊都是些花心男,言語之中頗為不屑,還擔心自己被帶壞了,想來真是前路漫漫,危機重重啊,開來真得適當跟方鵬疏遠些了。
顧家人雖說沒有馬上同意兩人結婚,但是也不攔著兩人見面,只是讓鐘建軍很煩惱的是,顧俏實在是懶,他回國這麼久了,她怎麼就不想著去公司里給他送個飯啊表示一下他是她的人這樣子的舉動呢?方鵬的那個女朋友可是常常去的呢。因為翻過年後,公司上了軌道了,還是小公司,但是也得招人了啊,里面就有剛剛大學畢業的幾個女孩子,幾個老板都是年輕的未婚小伙子,于是就有女孩子獻殷勤,期中方鵬的桃花最旺,但是也在江菀來過幾次之後慢慢少了下來,讓他不爽的是,俏俏就這麼放心他,怎麼一次都不過來啊?
更過分的是,她還跑杭州去找何曉甜玩了,朋友比老公還重要嗎?鐘建軍憤怒了,然後賭氣一樣的不打電話過去了,工作的時候也是黑著臉的,弄得大家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了?唯有方鵬打趣他︰「真是的,就這麼一天也離不得了?幾年了?你也不厭倦?我看新來那小姑娘對你可有點兒意思啊,不玩玩?放心我不會告訴弟妹的!」結果被鐘建軍無視。
但是後面的那一句話卻讓鐘建軍支稜起了耳朵︰」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歡當老婆奴,我幫你把弟妹騙回來好吧?也來咱們這兒露露面?"鐘建軍看了看這個不靠譜的家伙一眼,猶豫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