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陣之道?
明玨心里突然一滯。難道這玄天子也是師傅那一族的人?
「我為情入道,最後卻因道封閉七情六欲,淪落那無情之道。哈哈哈哈,什麼修為,什麼陣法,什麼天道,全都是狗屁一場。天道無情,豈容得下這世上的痴兒怨女?只可憐,我們一生情,半生緣……」
玄天子說著,那一雙有些渾濁的老眼仿佛再度蒙上了一層寒冰,卻在看著明玨的一剎,瞬間融化。
好狂的話!
明玨听著,一顆心輕輕顫抖了幾下,尚未體會過情之一字的她,不由暗自揣度。
情。
究竟是什麼?
卻在這時,玄天子那寒霧身體突然變得透明起來︰「我的時間不多了。孩子,你我有緣。我沒什麼可以留給你的,便送你三個機緣吧!」
明玨正欲反駁,便听那人輕笑道︰「別說你不要,這可由不得你!不過,後面如何發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為什麼是我?」明玨磨牙。經歷了一路的九死一生,誰還會相信這個死了都不安分的人會如此輕易便給自己一道傳承?
玄天子道︰「因為我看你順眼。」
旋即,只見他身形輕顫,那猶如寒冰所鑄的雙眼中頓時疾射出兩道耀眼白芒,直接進入了明玨的印堂。
靈氣印記!
手腳無法動彈,明玨只能被動地接受著這突然入腦的龐大信息,一時間,她的頭有些脹脹的痛感,卻在下一刻,陡然僵住,不由抬起頭,望向那再度透明了幾分的玄天子。
這是……
玄天子笑了笑︰「這是我窮極一生,自創的兩道秘法。一是識天術,乃是提升靈識所用。二是奇遁篇,是我自悟的六道陣法。不過我創出他們之後,便陽壽已盡,縱然靈識在識天術的淬煉下,終于達到了陣師的要求,卻也無力再驗其功效。」
「說了這麼多,倒是忘了,你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可能未曾听說過陣法。不過沒關系,我看你靈識出眾,若再配上我這識天術、奇遁篇,日後踏入這一行也未必沒有可能。」
「孩子,你是我留在這世上最後的傳承。你就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看看,看看當年被他們數落得一無是處的我,究竟將會以怎樣的姿態再次回歸這個世間!讓那些人知道,他們當年硬生生拆散我和她是多麼愚蠢而又可恨的事……」
玄天子後面說了什麼,明玨已是再听不見了。她怔怔地望著前者,心里的震驚從未像現在這樣翻涌過。
陣法一途,代代單傳,要求極高,這一點她真的再清楚不過了。
可是,眼前這人,竟然憑著一己之力,改塑靈識,自創靈陣,逆天而行!
好可怕的人……
好可怕的心思……
這就是情的力量嗎?
明玨不由思考起來,不過她現在修習陣法,剛好沒有能夠修煉的陣形,玄天子這一舉,倒也算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而那識天術,提升靈識,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術。
這些倒也算是她來到這墓穴最大的收獲了!
不過,那第三道機緣又是什麼?
就在明玨思考之際,玄天子周身的寒氣卻詭異地朝著他胸口方向聚攏過去,令得他整個人,除卻那心髒所在,仿佛就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輪廓。
玄天子抬起手,虛晃的臉龐上有著令人難解的笑意,旋即,在明玨瞪大的雙眼中,將那手插入了自己的心口,掏出了一顆跳動的心髒。
那心髒猶如寒冰所鑄,跳動之間,有著瑞瑞寒氣呼嘯而出,顯然是玄天子將一身寒氣匯聚而成。
痴情傷,無情苦。痴兒怨女一生苦,誰最苦?
玄婉意,終難已。此生無緣冀來世,雙飛翼。
玄天子吟唱著,隱隱有著股難以言喻的滄桑和悲涼之意傳出,唯有那雙眼滿目希冀地凝視明玨,直至消散……
束縛明玨的力量頓時化為虛無,她虛月兌般跌坐在那黑暗之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那兩道機緣的信息量太大,讓她著實有些吃不消。
卻在這時,那心髒化作一縷寒光,寒光中,仿佛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紅線,如血液,如火苗,不住脈動!在她絲毫未反應過來之際,便鑽進了她的心口。
明玨有著一刻的失神,卻終是歸于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原因無他,只因那自心間處猛然爆發而出的徹心透骨之寒。
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寒冷之意,肉眼可見的冰層在明玨的身體上迅速蔓延,不過眨眼之際,便已將她整個人徹底冰封。那股仿佛全身血液都被徹底凍結的陰煞寒意,如同銳利的刀刃一般,一點一點凌遲著她……
明玨心知不好,這地方將她的靈氣封印地徹頭徹尾,難道她就要凍死在這里?就知道那老頭子的傳承沒那麼好得,這到底是幫她提升,還是要她命啊?
寒冷仍在繼續,冰封依舊蔓延。
而就在那寒意即將侵襲到明玨的丹田之時,一道耀眼的白光陡然自她右手處射出。一如當時在那天塹大峽谷中,巨石為光,那一瞬炸放出的無限光芒,猶如耀日一般,踏破了她周身一切的黑暗。
與之同時碎裂的,還有那一身冰層!
「石頭兄……」
神志迷離間,明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白光的身份。可是,下一刻,白光猶如一柄神劍,毫不留情地便朝她的心尖刺去。
「唔!」
那濺飛四下的鮮紅血液,一下子就朦朧了明玨的雙眼。
血液仿佛恢復了一點溫度,順著那白光匹練流淌過去,直將後者染上靡靡血色,旋即,血光大盛,一股莫名而神聖的力量仿佛在此刻締結。
明玨發絲飛揚,整個人都是飄蕩起來,體內一股股寒冰之氣更是自心口處一點點輸入巨石當中。
一人一石,仿佛在此刻共通一心……
不知過了多久,巨石猛然撤回,無數石屑如同雪花般抖落下來,落入那下方的黑暗中。白光之中,朦朧間,可見九個大小各異的光芒團子穩穩漂浮。
空間輕輕顫抖了一下,仿佛是那膜拜著王者歸來的子民。旋即,九光合一,一個足有成人頭顱大小的白光團子赫然臨世,緩緩降落在明玨的眼前。
明玨的神志有些模糊,她拼了命想要看清那光團之中的情景,卻終是因著那依舊難以吃得消的寒意作罷。
「你是誰?」她傻傻地問道,全然忘卻了那團子正是原來的巨石。
白光團子頓了一頓,仿佛是穿過了遙遠時空的回憶,良久,方才有著冰冷而不辨雌雄的聲音幽幽傳進明玨的腦海中。
「你,可以叫我白麒……」
黑暗中,仿佛有著一股莫名的風吹過,吹進這一人一團的心間。
「要想保命的話,就按我所說的做。你的光靈素太弱,雖然我替你擋了大部分的陰煞之力,這殘存的寒毒,想來也絕非現在的你可以承受。」
明玨愣了下,這白麒竟還知道她懷有光靈素?還有那寒毒又是什麼?
不過,眼前顯然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那怎麼辦?」她要做的太多,可千萬不能死在這里啊!
「現在唯一的辦法便是禁錮!」
白麒周身白光閃爍,那冰冷的嗓音再次傳入明玨的腦海︰「由我出手,結合你體內光靈素之力,幫你把那寒毒逼至身體一處,如此便可減輕那毒對你的損傷。印堂、丹田、掌心,你選一處作為禁錮之所吧!」
明玨想也不想︰「我選掌心!」
開玩笑,印堂、丹田都是人體重要部位,能使隨隨便便讓一種毒待在那的嗎?
白麒頓了頓,仿佛盯著明玨看了許久,方才淡淡地道︰「好,就依你!現在,將你體內的光靈素全部調動出來,念誦大天明訣第二重的口訣!」
明玨愣了下,這白麒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還知道大天明訣?
「集中精力!」
白麒的聲音再度傳來,明玨收斂思緒,閉上雙眼,結出手印,默念起了那晦澀的口訣。
明分陰陽,明之動,命之始。陰陽交泰,是為明……
不知從何時開始,原本被禁錮著的體內靈氣,此刻也是躁動起來。
丹田內的靈素女敕芽立刻響應號召,一絲絲純白無暇的光靈氣游弋而出,順著體內筋脈走向,帶來無盡的生機之力,溫暖著明玨被凍僵的身體。
眼見此景,那身處光芒之中,不辨形態的白麒也是化為一股白色光虹,如同金鐘一般,將明玨籠罩在內,一股股白色靈氣猶如潮水般滌蕩出來。
周遭無盡的黑暗在此刻,仿佛褪色一般急速消退著,展露出那如先前一模一樣的石室模樣,只是那下方卻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瘦弱的身影,如同滄海孤舟,隨著海浪翻涌,遠遠飄去,墮入了那無盡的未知當中……
…
此時,外界也是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墓穴瞬間坍塌,卻仿佛有著一股無形之力迸發出來,將除卻明玨以外的所有人都一一彈射出去。
柳初陽猛地睜開雙眼,看著在自己面前盡數崩塌的地面,不由驟起了眉頭。
只見他緩緩站起,銳利的眼神盡數掃過那十數道僥幸存活被彈射出來的人影,下一刻,那嘴角微微掀起了一抹邪肆的弧度,化為一道赤金光虹,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野貓,就算你飛天遁地,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