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一戰,除了逐日門前的那一片溝壑,似乎並未對朔天造成什麼巨大的影響。對于佣兵團之間的這種沖突,人們仿佛是早已習慣了一般。這大清早的朔天,依舊如往常一樣的繁華喧囂。
只是,那緊跟著一抹白影飛速奔跑著的百十號人心中,卻是另一番波濤洶涌的場景。
想起方才明玨那雷霆般的鐵腕舉動,想到之後她慷慨拿出的從刀疤那里繳獲的戰利品,想那空靈清脆聲音之下,那鏗鏘有力的三項規定︰斬殺敵方獲得的戰利品歸本人所有;繳獲的戰利品在團員能力範圍之內由全團共享;每次行動論功行賞,團長、長老只有形勢決斷權,不具任何優先權……
一眾人心中,尤其是原本惡狼的佣兵們,皆是萬分感動。
要知道,以前在惡狼佣兵團,每次戰斗繳獲的戰利品,那可是全部都要上繳歸刀疤所有。一旦發現私藏,輕者重傷,重者必須以死謝罪。
對于這種近乎于霸權主義的鎮壓,當時的他們不是沒想過另謀他就,只是,以刀疤那種心胸狹窄的性子,只怕他們一走出惡狼,面對的便會是數不盡的屈辱和最終的死亡。
所以,明玨這一舉,鐵腕之下,不得不說,也是拉攏了全部的人心。以至于,現在合並後的逐日,在精神方面可謂是達到了空前的統一。而這樣的逐日,必將成為稱霸朔天的虎狼之師。
李雷、姜叔看著前方那不斷跳躍的白影,心中也是尤為復雜。想不到四個月前那不得已的一舉,今天,竟然將原本強弩之末的逐日,推向了一個全新的高超。
而他們身後,那名為劉憤的憤青佣兵也是極為歡喜地跳躍著,時不時地擼起胳膊,炫一炫方才明玨論功行賞的刀疤的那枚納戒。那得瑟的模樣,看得身後的佣兵們都是一陣眼饞和羨嫉。
就這樣,一個小時後,一行人,終于是浩浩蕩蕩地到達了明玨所謂的「好東西」目的地--落虎山。
明玨遠遠望去,這山巍峨起伏,乍看上去確實是極像一頭趴著的猛虎。只是這落虎二字,倒真是有些「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落魄感覺。
不知道誰起的名字,真不會起!
明玨撇撇嘴,卻是對此處的坎坷地勢極為滿意。
也正因這山的陡峭坎坷,平日里除卻采藥的藥師們,這山頭也是極少有人出現。逐日的各位親啊,夠你們喝一壺的了。
恰在此時,劉憤走上前來,弱弱地問道︰「客座長老,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他掃視一周,點點頭︰「嗯,風景倒真是不錯!」
明玨干咳一聲,憋住心中的笑意,旋即,看向狐疑的眾人,朗聲道︰「各位,你們要知道,這朔天不過是大千世界的渺小角落,甚至連名號都排不上。你們的實力,在這里可能算得上是牛逼,但是出了這朔天,出了這東陵,我可以這麼說……」
明玨話鋒一頓,迅速地掃視一周,聲調高揚︰「你們就是垃圾!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這個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尊嚴甚至性命,我們必須擁有至強的實力。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要全力以赴,提升自己的實力。而這落虎山,便是我們的角斗場。」
「好!」眾人附和道,那種對于實力的渴望,從不曾從他們體內消散。不得不說,明玨的這番話,喚醒了他們心頭沉睡已久的斗志,令得現在的他們都是感覺熱血沸騰。
「明玨,你就直說,我們該怎麼做吧!」一旁的李雷、姜叔笑著說道。對于少年的決定,他們絕對的支持。
明玨聞言,點點頭,旋即,命令道︰「現在,每人找一塊石頭,目測不得少于三百斤,扛在身上,翻過山頭,再返回來。現在開始!」
「什麼?」
眾人一听齊齊驚呼出聲。這落虎山地勢極險,三百斤,還往返,這就是跑到明天早上也跑不完啊!
「沒听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每人負重三百斤,往返爬山。」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明玨補充道︰「哦,對了,不準動用靈氣。」
「什麼?」
眾人一听,這次是真真正正地傻了眼。本身負重爬山已是超越極限了,這還不準用靈氣,不待這麼玩的吧!
明玨將眾人的神色紛紛收歸眼中,一抬下顎︰「怎麼,有意見?」話鋒一轉,下一刻,已是怒吼出聲︰「有意見,就給老子滾蛋!吃不了苦,還想當強者,做夢呢!」
只見她長指一劃,在李雷、姜叔等人猶豫不決的目光中,輕聲喚道︰「石頭兄,我還是找你吧!」
納戒處白光一閃,已是有著一塊如同小山一般的巨石憑空出世,穩穩地落在明玨的背上。她挑釁的掃視周遭一眼,不屑地笑笑。
旋即,便是在一眾要掉下的眼珠子中,穩速沖上山去。只是那每一次抬腳落腳之下,卻都是震懾眾人心頭的徹天巨響。
眾人皆是定定地望著幾乎被巨石壓垮的白色身影,一時間,心中竟都是無比的復雜。
這個少年能有今日的成就,顯然也並非完全是天賦使然啊!相比之下,他們這些明顯還要比她大上很多的漢子,卻是顯得弱爆了。
白影漸漸遠去,李雷也是從那怔怔的目光中回過神來,旋即,吩咐道︰「所有人,自願訓練的,趕緊找了石頭沖上去,不願意的,我逐日絕不強求。」說罷,已是扛起一塊大石跟隨明玨而去。
「團長、客座長老,等等我啊!」正是劉憤,自從這兩次事件之後,他對明玨的崇拜已是暴漲到了一個極點,只要明玨說什麼,他一定會盡力做到。
「還有我……」
「我也來……」
……
一時間,一個接一個的佣兵漢子都是肩扛大石,飛奔而去,他們可不想輸給幾個年輕人啊!
姜叔、楊猛看著這絡繹不絕不斷跟上的佣兵們,竟是倏地狂笑起來。
「姜明,果然是後生可畏啊!」楊猛笑道。
姜叔遠遠地看著那如長龍一般穿梭在落虎山上的佣兵們,渾濁的老眼中仿佛有著萬千波光流轉︰「是啊,這等魄力,可不是咱們這種老骨頭能比得上的。」
楊猛點點頭,那笑意之間也是多了些肅然之色︰「她就像是天際的雄鷹,也許只有那至高的頂端才是她真正的棲所。」
「不錯,她的腳步絕不會限于這小小的朔天。我們也算是跟對人了,對吧?」
「好了,咱們也趕緊跟上去吧!要不,可真要輸給這些小輩了!」
姜叔聞言擼起袖子,便是扛起一塊大石,與那楊猛一起奔上山去。
一時間,砰砰的悶響不停地響起在落虎山本該沉寂的山腰之上,那沉悶的響聲,竟是令得周遭的鳥兒都是驚嚇地四散下去。
而這一聲聲響聲,如同每一個人心中那永恆的跳動,那是一種渴望,一種夢想,是他們血和淚的見證,也正是這群人真正強者之路的開端。一直到很久以後,他們暮年花甲,往事已矣,心中卻是依舊有著一聲聲的悶聲不斷響起,提醒著他們曾經的輕狂……
呼!
粗粗的喘氣聲倏地響起,明玨敲了敲壓在背上的巨石,巨石仿佛明白了明玨的心意,頓時化作一抹流光,鑽進納戒之中。
雖說她並不知道這石頭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它為什麼跟著自己,可到底這石頭還是在幫助自己成長。雖說這成長的過程著實是令她萬分肉疼,心里也倒不再那麼怨憤,跟這石頭倒也仿佛成了哥們一般。
她站直身子,听著那傳入耳中的骨骼撞擊聲,仿佛身體的勞累也在一瞬間化為烏有。這種負重訓練是當時葉天交給她的,用以彌補她女性身份在**上跟男人的差距。她一直照做,從未斷過。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她竟然一步步愛上了這種運動。而運動之後的那種疲乏中泛著的另類輕松,真是可以讓她忘掉很多的憂愁。
父親,母親,爺爺,被毀的筋脈和面容,家族的興衰,四族大比,三脈的冤屈,雲塵的期待……
她身上背負的責任和秘密實在太多太多,以至于在那永無止境的修煉當中要找一分清閑實在是太難……
思及此,明玨無奈地笑了笑,旋即靠坐在一旁的大樹邊,靜靜地等待著那還未回來的眾人。
!
時間慢慢過去,一聲一聲的大石落地聲也是不斷響起。明玨饒有興致地掃視一眼這跌坐在地上如同死于一般的眾人,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贊賞弧度。
比起當初的自己,真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李磊大哥,清點人數,準備休息!」明玨吩咐道。
「明玨,劉憤還沒回來。」李雷在明玨之後第二個回來,相比于眾人現在的狼狽,他倒是率先恢復了過來。
「他不是第三個走的嗎?」姜叔聞言,忽然發話。
明玨眸子一眯,憑著劉憤的實力,第三個走,現在還沒回來,肯定是遇上了什麼事了。這麼想著,她腳下一動,便欲再度沖上山去。
卻在這時,劉憤那高昂嘹亮的聲音已是自山腰處隱隱傳來︰「客座長老,團長,這里有個人受了重傷……」
明玨聞言腳下一頓,與李雷對視一眼,二人的目光深處,卻是不約而同地浮現出警覺之色。旋即,足下一點,二人已是同時飛奔上山。
幾個飛掠過後,明玨二人已是穩穩地落在劉憤跟前。此時的他,身上重負已卸,卻是背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
那男子,看著不過20上下,一身血衣仿佛盛開的妖冶之花,更是顯得他那蒼白的面色極端的突兀。
只是,這副模樣,看在明玨的眼里,卻是讓她足下一頓。她定定地看著那幾乎是了無生息的男子,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弧度。
真想不到啊,竟然這麼快就重逢了……
花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