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滿眼都被與那風雪融為一色的身影所佔據,腳挪動了半天,左右顛倒著。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睍蓴璩曉
赫宇干脆摟了她,順著城牆上去,帶到柏舟面前,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說道。「那……我去校場了。」
「嗯。」初一覺得全身力氣被抽離,嗓子里擠出這一個字來,雙眼視線在柏舟身上不移開。
赫宇自嘲地笑了下,此刻沒自己什麼事,不如……唉,算了,赫宇模了鼻梁,抬步轉身而去。
柏舟早見了兩人來,從嬉鬧著踏出赫府,到如同恩愛夫妻一樣攜手走到面攤,過的是尋常人家的生活。這一樁一幕,想不看都不能避開。他佇立著,這一夜想了許多,情這一字,如細細的絲線般纏繞著讓人掙月兌不開,也許再重新走這一輩子,也不會再有第二條路可選,愛上初一,是注定的,但不是劫數。
可謂是休道蓮心不染,殘局半路讓人如何參?
縱使是看盡別人的命途運理,自己的道,又在哪里?
「師父。」初一陪著站了好一會兒,見柏舟沒有說話,便小聲小氣地喊了。
初一沒有柏舟想的那麼深遠,只是被師父那寂寥蕭索的眼神刺痛,心疼的感覺如此清晰。
柏舟回過神來,忽地笑開了,自己這是怎麼了,這般示于人前,平時讀的道法全都忘了麼!
「初一,冷嗎?」柏舟張了張嘴,不知該說點什麼,她呵出的熱氣與自己的撞在一起,團團的融入,那麼難舍難分。
「唔,不冷,師父。」初一走到他面前,細看之下,眼淚止不住地垂落。
如墨的發絲,染上寒霜。白衣雪色,俊朗的眉目,渲著濃重的哀愁,哪一樣都教初一心口橫了一刀,哆哆嗦嗦地都覺得疼。
這樣的師父好陌生,他一直以來的堅韌模樣,不食人間煙火又凌駕于眾生之上。但是現在,將他生生從雲端端上拉下來,直接墜入污潭,混得滿身泥濘,除了自己還會有誰!
柏舟盯著初一頭上的少婦發髻看了一陣子,慢慢地闔上雙眼,自己果然算的是準,這樁婚事,天定的。
初一知道師父現在是沒弄清楚狀況,趕緊撲入他的懷里。「師父,是我吃了你,你不要怕,也不要傷心!我會對你負責任的!」
「好。」柏舟任由她抱著,心道那只是戲言,做不得數的。
「你等我,你等等我,好嗎?」初一側臉貼著那冰冷的衣襟,蹭掉一層碎霜。
「嗯。」柏舟捧起初一的臉,看剛弄上的紅痕,指月復湊上去想揉,又訕訕地收手。
等當然是會等,初一昨日說了要自己來等她說清楚,胯下的馬性子又烈,抽了幾鞭子竟是克制不住地往城郊跑,生生地抑住,告誡自己不可意氣用事,一定要等她!
可是,如今,自己有什麼資格與她做這種親昵的舉動,自己百般呵護的小初一已嫁作他人婦,是時候收了,不僅是手,還有心。
初一察覺到他的動作,忙伸手抓了放在臉上,按住不松開。「師父,你听我跟你解釋啊!」
柏舟終于有些松動,將內力匯集,周身油走了一圈。自己不怕冷,可是不能凍著初一啊。
那霜氣騰起,迅速化成水珠,被柏舟一震,繼而甩下了。
初一主動將小手拱進柏舟的大掌,蜷縮成一團,呈可憐狀。城門下人來人往,皆是趕路的,極少會有人抬頭看一看那門樓上的一雙人。
道謂兩難,一難謂之破,一難謂之立。
柏舟不是不懂初一的難處,只是自己與赫宇,定是有一方要被辜負。
倆人尋了幾塊石磚,碼好坐下,初一絮絮叨叨地講著,時而添加些在宮中的感聞,時而又是皺眉談及與赫宇的約定。不管這描述上,是怎麼錯亂紛雜,好在,柏舟听懂了。
「就是這樣,反正,反正我沒嫁給他。」初一一股腦全說了,撅著嘴看柏舟。
「胡鬧!拜堂了,便是嫁了。」柏舟知曉那一宮之門,很難出。只是赫宇也這麼容著她跟她一起胡鬧,是存了私心的,再聯想著初一生辰,赫宇燃了十里煙花,定然也是動了真情。
如果真是這樣,初一該如何月兌身?
「就不是就不是,我是要嫁給師父的。師父,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從這城門樓上跳下去。然後,吧唧一聲,摔成肉餅,鏟都鏟不起來呢!」初一張開雙臂,做飛翔狀。一哭二鬧三上吊,跟十公主學的,哼,這招好使!
「好好好,別鬧了,我答應。」柏舟心中回暖,只要初一是向著自己的,壞人姻緣的輪回報應,就讓自己來扛吧。
「嗯,那師父不準傷心了。剛才,我看師父的眼楮,心里都疼的厲害。」初一抱著柏舟的手臂,搖晃個不停。
柏舟點了點頭,恢復那溫潤如水的模樣。
初一這下子才安心,吐出長長的一口氣來。「呼,那就好,師父不生我的氣就好,啦啦啦。」
「我沒生你的氣,只是氣自己。」柏舟見她孩子氣,欣慰了,這丫頭還是這樣,知曉自己就吃她那撒嬌的一套。
「那我要啃嘴巴。」初一撅著嘴,飽滿柔女敕的唇湊向柏舟。
柏舟感覺往後退讓,輕聲喝道。「胡鬧。」
「唔,就要就要!師父還說沒生氣,為什麼不讓人家啃嘴巴,人家都好久沒啃了呢!」初一當然不依了,在她看來,師父不肯讓自己親,那就是不喜歡自己了!
柏舟薄面上紅了一瞬,轉而淡然道。「這是在外面。」
哇哦,原來是這樣!那這個,意思就是,如果在屋里面,沒人看見就可以了是咩!
初一迅速理解了,而且是依照著字面上的,正確理解。「師父,你一夜都沒合眼,要不要去休息。」
「不……」柏舟還沒說完,話頭就被初一攔截!
「去嘛去嘛!我送師父!師父,我們去客棧吧!」初一興奮道,扯著柏舟的袖子甜甜地笑。
去客棧開房間什麼的,後續簡直不能往後想象。初一捂著嘴偷笑,這麼久沒見師父了,一定要把他的嘴巴狠狠地啃,用力地啃,毫不留情地啃!
「……」柏舟啞然,見初一眼中放出精光,怎麼會猜不透她的心思。
有點小可怕的說,那光,跟雪地里餓了十來天猛地見了獵物的野狼眸中放出的一模一樣。
可不是嘛,都是餓極了的啊!
柏舟想歸想,還是領著初一去了客棧,在大庭廣眾之下,要是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可就不好!
下了城樓,倆人剛前腳進了大廳,腳步還沒落下去,就听到一連串的咂嘴巴聲。
「嘖嘖嘖!」某個不知名的小美男翹著二郎腿,在以下的板凳為中心,一只腿為長度畫圈,圈外散落了一地的瓜子殼。
「咦?」初一听見了,這小聲音有點熟悉。
「咦什麼咦,嘖嘖嘖!」那男子仍舊一臉欠揍的模樣,瓜子殼亂飛。
「哇是你啊!這麼久不見,你嘴巴是生了什麼病嗎?」初一認出來了,就是在和赫宇哥哥回京途中,那個破兮兮的客棧,哦不,那個客棧老板!窮酸潦倒,生了一副好皮相,自己還揉過他的胸脯子呢!可惜啊,老是說不出人話來,這是病,必須得治!
小美男瞪著大眼,水汪汪地朝向初一。「你這個小丫頭,怎麼這麼壞!」
「我怎麼壞了?招你惹你了?上次我赫宇哥哥還多給你好幾個銅板呢,不識好人心。」初一麻溜兒地頂嘴,心道這家伙上次見的時候還畏畏縮縮的,怎麼現在膽子見長啊!居然對尊敬的客官這麼說話,還想不想掙錢了!
「哼!上次是個大個子,這次是個大壞人。還赫宇哥哥呢,你到底有多少個好哥哥!」小美男站起身來,嘩啦掀倒了那盤香瓜子,見柏舟眼中閃現的寒光,嚇得肩膀往後一側,繼而又撅著嘴勇敢地對上!
初一發現了他這個小動作,心想,不過是個慫包而已!
誒不對!這重點是,連慫包都敢罵我師父!當然,以及自己!
罵自己倒沒什麼,反正嘛,行走江湖,惹上點恩怨,仇家也是江湖人必備的,這都很正常!
但是!不管你是不是慫包,都不準說我師父半點不好!
初一護短,這點打娘胎就帶出來了,沒辦法。她叉著腰,對著小美男一陣狂吼。「你再給我說一遍!你說誰是壞人!說啊!」
「……嗚嗚。」小美男氣勢瞬間就被澆滅了,這是什麼世道啊,淑女不當趕著做潑婦了!這話他當然不敢說出來,在心里嘀咕著,垂著頭,腳卻是一寸一寸地在地上偷偷往後磨蹭。
「站住!別想跑!」初一揪著他胸前的衣襟,這人很可疑,不是壞蛋就是精神失常了!
「初一,放開他。」還沒等小美男叫饒,柏舟先出聲,將初一的手捉了下來。
「師父,他是壞人!我和赫宇哥哥在一個小破地兒見他開了個小破兒客棧,還亂收費要價虛高!不,我的疑惑是,怎麼現在店開到了京城,我覺得非常有可能,他是在跟蹤我。」初一捏著拳頭,揮舞著恐嚇那小美男,扁著嘴氣勢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