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落清淨了,沒有初一和柏舟的打打鬧鬧,嘻嘻笑笑。t小安皺了皺眉,自嘲地笑了聲,繼續翻動著藥草。
家住河那邊的大娘,上個月來抓的藥,算起來,也該吃完了。
前天,那個人來提親了,自己是不是要給個回應?
「安姑娘。」門外一老實淳樸的年輕人,憨笑著叩門。
「啊,你來啦,要不進……進來坐會兒?」小安站起身,有些不自在,手腳也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不用,我就是路過,來看看你。」那人名叫景明,提親的就是他。
「哦。」小安沒再說話,既然是路過看看的,那你看完就走吧?
「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景明放下手中的東西,他在鎮上給人修器件,家中有個店鋪。
「呃,沒有,謝謝了。」小安很有禮貌,見他不走,在心中嘆了口氣,走到堂屋,倒了杯茶來。
景明見小安這樣,知曉她是不情願的,就笑了笑,也不接那茶盅,連聲告辭。「那……我就先走了,你若是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一聲。」
「嗯,好。」小安找不出拒絕的理由,點點頭。
景明和來時一樣,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就走了。
小安松了口氣,剛要蹲下繼續手邊的活兒,認命吧,夜熠他……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怎麼努力,都沒辦法。
「安姐姐!你醫術好,就行行好,去救救我娘親吧。」有個七八歲的孩童,氣喘吁吁地跑到門邊,急切的要哭。
「怎麼了?你慢慢說。」小安拉著他進屋,拍著小孩兒的胸脯,問道。
「從山坡上跌了下來,好像是腿斷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孩子好歹還能說得出。
「好,你別急,我這就去!你幫著帶路吧!」小安忙將藥匣子拿好,跟著一起走了。
翻了兩座山,小安都有些佩服那小娃的腳程,走的有些乏力。好不容易到了,連口水都沒喝上,就開始忙活。
是骨頭折了,還是開放性的。小安用白棉布將按壓著將血擦淨,又使喚小娃去找了筆直的樹枝或者短板過來,用布包裹的結結實實,才喘了口氣。「我再給你開幾付藥,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先臥床好好養著吧。」
「多謝大夫了,小毛啊,去捉幾只雞,讓大夫帶著。」那婦人模樣年輕,但是鬢角處竟然有些發白,想來也是生活勞累所致。
小安沒再細看,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在這農家,都是生活所迫,不然誰願意操勞的。「不用不用,我家也挺遠的,再不走,回去天就黑了。」
「讓小毛送送你啊,雞是一定要帶上的。大夫,你就不要再推辭了,我們家……現在沒有多余的銀錢,等到有一些了,就立即給你送去。」婦人有些不好意思,面色有些發紅的說了。
「沒關系的,都是鄉里鄉親,能幫上忙就好。大姐,你往後再注意著點,誒家里的大哥呢?」小安收拾好東西,站起身準備走。
「孩子他爹……不在了。」婦人神色有些悲愴,伸手用手背在眼上抹了一把。
「對……對不起啊,雞你們留著,我後天再過來看看。」小安心中難過,但生老病死見得多了,一時間也沒法安慰。
出了院子,小毛在身後非要送還在揮舞著翅膀的肥雞,小安模著他的頭,塞了一小塊銀兩。「回去把藥煎了,好好照顧你娘親吧。」
「多謝安姐姐,安姐姐,等我長大能干活了,一定還上你的銀兩。」小毛拉扯不過小安,眼中含著淚的差點跪下。
「男子漢,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是個好孩子,趕緊回去吧。」小安說完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家的路,在感覺上遠比來時漫長。小安覺得肩上的藥匣子沉重,步子好像挪不開一樣,身邊的莊稼人陸陸續續的歸家。天色也慢慢暗了,小安形單影只地前行著。與別人打著招呼,也是勉強的撐起笑。
是不是自己太過寂寞了,是不是該找一個人來陪伴了。
小安想到了景明,他沒什麼不好的,可也沒什麼好的。普通人一個,沒什麼長處和優點。平平凡凡的,就這麼過,也行的吧?
「哦?」小安剛爬上山腰,就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沒有傘,往前跑也還是下雨,何必呢。
沒有人來疼惜自己,沒有人在乎自己。
小安在不知不覺中覺得臉上有些冰涼,是雨水還是淚水,分辨不清楚。自己多久沒哭了,爹娘患上瘟疫去世的時候?
在初一面前哭了幾次,可那都是做戲。幫誰或是害誰,小安也說不上來。只曉得守護那顆心,不奪人性命,讓自己活下去。
「啊!」忽然腳下一滑,小安踩著潮濕的泥土,摔了一跤,身邊的藥箱也滾落下去。
小安趕緊的爬起來,去捉拿布帶子。可惜,沒有抓到,反而還將自己渾身沾滿泥濘。
「算了……唉,算了吧。」小安干脆一坐下去,抱著膝蓋,將頭埋著,任由雨滴砸落。
難過嗎?不是,誰能沒有個傷心無助的時候。
害怕嗎?也不是,哪個小女孩走夜路不心里發慌的。
小安安慰著自己,沒事兒的,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老天有眼,什麼都瞞不住。該是報應還是有福,這些都錯不了。
「誒?」小安趴了一會兒,終于發覺好像雨滴變小,咦,雨停了。
再抬起頭時,一把土黃油傘,正撐在自己頭頂。小安本來就是嬌小的,這下子,全身都被遮擋住了。
「夜大哥,你……你也從這兒走啊。」小安忙將亂發整了整,笑著站起來。
「不是。」夜熠話不多,看了小安一眼,問道。「是摔疼了麼?」
「啊?沒有,嘿嘿。是藥箱子摔了,我好著呢。」小安不想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夜熠面前,尤其是在知曉夜熠對自己沒有那種意思之後。
「那為什麼要哭。」夜熠毫不留情的拆穿,扶著小安的手臂,帶著她往山下走。
「我沒哭啊,那是下雨呢。」小安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熱氣,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將那溫暖再多汲取一些。
「哦。」夜熠應了一聲,看她瑟瑟發抖,別扭地又問。「可是冷了?」
「不冷不冷。」小安疊著聲反駁,夜熠的半邊身子都是濕的,兩人離得不近,完全沒有曖昧氣息。「你……把傘往你那邊遮遮吧,反正我衣衫都打濕了的。」
「不必。」夜熠冷冰冰的拒絕了,繼續走著。
「哦。」小安復又跟上,自己的關心有錯嗎?需要這麼沒有溫度的回應嗎?
不過,他本來就是不喜歡自己的,怎麼說話都沒有關系的。
「那是你的藥箱子嗎?」倆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夜熠見草叢中的東西,問了。
「是。」小安也決定不給他好臉色看,自己生來就是堅韌的,干嘛哄著你!
「拿著。」夜熠將傘柄遞了過來,語氣生硬地說道。
小安執著傘,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將傘移到夜熠頭頂。「謝了。」
「這東西還挺沉,我背著吧。」夜熠掂了掂分量,自動地掛在自己肩頭。
「有勞了。」夜熠個子比小安高出許多來,小安踮著腳,很是費勁。
夜熠只好接過傘,想她那麼瘦弱的身子,還要背著這麼重的藥箱,走這麼遠的路來給人看病。據自己的了解,多半是不收銀錢的,說不定,連口水都沒喝上。「吃飯了嗎?」
「啊,吃了。」小安想了想,還是早上吃的。
「吃的什麼?」夜熠偏過頭去看她,那小臉上沾了泥點,唇色有點蒼白。
「呃。」小安沒再回答,經夜熠一提醒,肚子倒有些餓了,還有些隱隱的發疼。
「看病看的怎麼樣,沒什麼大問題吧。」夜熠純粹屬于沒話找話的,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轉性了?
連小安都察覺到奇怪了,諾諾地說。「嗯,沒什麼大礙。」
一個人過,苦不苦?小安想起了那農婦來,為愛的人守寡,養著他的孩子,好像……也比自己要幸福。
夜熠不再問,小安自顧自地想著心事,沒察覺到,已經是快到家里。
「你吃了嗎?要不,我做點菜,加上剩的饅頭熱一熱?」小安本著朋友的身份,詢問了。
「好。」夜熠一反常態的同意了,小安抬眼看他,那俊朗的面龐,一直印在自己心里。
小安推開門,才發覺門沒上鎖,笑了笑。「走得急,都忘了。」
「你去換身衣服,我來洗菜。」夜熠收了傘,放在門口。
「這……不好吧。」小安模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麼,眯著眼說。
「小安,我有話要對你說。」夜熠將大門闔上,就在院子前的這麼淋著雨。
「你等等,我……我做下心理準備。」小安見他認真,不是開玩笑的那種,心中漸漸冰冷了。
上一次,他說談談,就是勸自己找個好人家嫁了的。
這一次,一定是因為景明的事,他才會來吧。
「我不是順路,就是去接你的。」夜熠長相上乘,又是硬朗堅毅的面容,這番說了,如何不讓小安心如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