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汁似的龐大雲團直接連通到千丈高的天空,粘稠的包裹著九階拜台上的所有物事,流墜形成一根直徑百米的巨大圓柱,仿若支撐著蒼天,給人以巨大的壓抑感。
火影村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急的徘徊在祭壇下方,既想登台上去觀察內情,又不敢逾越那級標識著禁忌的台階,眼里滿是擔憂。現場逐漸騷動起來,年幼者和不知所謂的嬰兒們乍逢此變,已經嚇得哇哇大叫,哭著不絕口的呼喊著「祭司大人」和「村長」。
在此天地異象的影響下,拜台之下卷起了小龍卷,一時間沙石迷眼。
虛夜不得不抬手護住眼楮,卻又謹記著炎之聖者的教誨,始終保持著靈覺全開的狀態。通過強大的元靈感知,他第一時間察覺到那股至寒至熾的氣息消失了。正自奇怪,他突然捕捉到什麼東西正飛速向墨黑雲團中部聚攏,趕緊集中精神,只見無數絲狀的血光如細雨般綿密紛亂,明明不成一束,卻又隱含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長時間的聚精會神,他的體力透支得很快,但他還是咬住嘴唇,堅持發散著靈覺,奮起直追那些莫名的血絲,奈何靈覺延伸到五十丈的高度,任他如何施展,都不能再有寸進。
莫非,這就是我靈覺的極限長度?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便如漣漪般在腦海中擴散,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引以為傲的龐大靈覺,居然也存在局限,這對長期依憑此能力的他來說,不啻一個強烈的警告信號。
剛一分神,腦海中的所有景象就變得模糊不清了。一陣眩暈的感覺襲來,他喘著粗氣一坐倒在地,冷汗涔涔。
炎之聖者關切的聲音響起,「小夜子,你怎麼啦?」
虛夜抹去汗水,沖炎之聖者回以牽強的一笑。再看拜台之上,墨雲中血芒大盛,無數血紅的光束都透了出來,帶著驚人的熱力,在空氣中迅速彌散。冷熱氣流的交替之下,現場飛沙走石的現象居然神奇的得到了平復,不一會兒,天開見月,清涼的月色照拂到祭壇之上。
火影村人紛紛歡呼起來。
左覡和火影毫發未傷的站在台階上,正微笑著向村民們揮手打著招呼。
那個男子的劍已出鞘,劍身上間或沾了一些墨色的污跡。
而他們的身後,整個拜台已經被酸性墨雲侵蝕得凹陷了下去,至于那些供桌、爐具、金漆木鼎等等祭祀用具,則橫七豎八的倒著,早已不復原樣,經幡帷幔都化成了灰燼,只剩下光禿禿的朽木殘梁。
最奇怪的是,不知何時,那個凹陷的巨坑之中,多出了一塊近似橢圓的血色巨石,表面泛著幽幽的光澤。
左覡舉起雙手,示意安靜,騷動的場面逐漸平息下來。
見到眾人均是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左覡高聲道︰「接下來,我們將進行此次巫祝儀式的最後一項,請大家萬勿像先前那樣驚慌,我堅信,我們火影村人一定能夠安然無恙的度過這一關!」
村民們崇拜的望著這位備受敬仰的異姓祭司,舉起拳頭,齊聲大吼,聲音傳得老遠老遠。在此聲勢之下,他們又重新跪了下去,開始禱告。
期間,虛夜听到有小孩問道︰「媽媽,那塊石頭是什麼東西啊?」
「噓」小孩的母親放低了聲音,道︰「那是我們木葉村的鎮村之寶血陽磐石!」
左覡和火影對了一個眼色,環繞血陽磐石轉上一圈,突然咬破大拇指,和著血狠狠的摁在磐石之上,鼻中發出一聲悶哼,站到磐石對面的火影聞聲,立即從對面拍出一掌,雄渾的靈氣透石而入,左覡收到火影傳來的信號,馬上回掌以對。
精純的靈氣充斥在磐石之內,石頭的表面頓時放射出稀薄的血光,就像蒸發汗氣一般,伴隨著滋滋的聲音,愈加濃郁的血汗蒸騰而出,與之同時,現場的溫度快速攀高。
不一會兒,站在老遠的虛夜開始額頭冒汗,只覺暑氣難擋,氣悶之極。
幸好風隱及時使出綜合玄術「袖內乾坤」,周圍的空氣才變得涼爽了不少。
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血陽磐石蒸發出來的血汗越多,面層的血色就越淡,直到火影和左覡收掌,磐石已經褪變成了一塊普通色澤的石頭。而所有析出的血色,則凝聚于半空,收斂濃縮,然後自行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緩緩凝實成型,最終衍變成一個血色的龜殼。
炎之聖者和風隱同時眼前一亮,盯著那個沒有任何靈氣波動,卻載沉載浮于半空的血色龜殼,同時驚叫道︰「厄難血羅盤!」
而這個厄難血羅盤,正是玄珍異物榜排名第十一的靈物,稀罕等級猶在真風雷火魂之上。
左覡和火影相視一笑,前者將血色龜殼捧在手心,高高舉起,仰頭向天的躬身拜了三拜,然後指頭有節奏的撥弄著殼背,默念道︰「羅盤啊羅盤,快快轉動吧,請帶領我等回到被隔斷的時空,開啟塵封的記憶!」
話音剛落,他的口鼻突然溢出血沫,他不以為意的微笑著,謙卑而虔誠的搖動著血羅盤,口中反復念叨著同樣的話語。漸漸的,他那清澈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皮膚又浮現病態的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又顯得渾渾噩噩,仿佛月兌離了意識,恰似一名義無反顧投身于獻祭的朝聖教徒,在潛意識的支配下,進行著這項失傳的巫祝。
虛夜敏感的察覺到,左覡的生機越來越弱,流貫全身的精氣和靈氣,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流失,而那流向的源頭,居然無從尋覓?!
難道是那個厄難血羅盤的原因?
虛夜把目光轉向炎之聖者,老頭子卻是聳了聳肩,「對于血羅盤,我也知之甚少,只是,它有‘厄難’這個名頭,想必非常不一般
隨著時間的飛逝,火影看著形容漸趨枯槁,臉型都變了的左覡,溝壑縱橫的面頰填滿了焦灼之情,可是他又無能為力,急得只能干跺腳。
然而,正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直沒有動靜的磐石突然抖動了一下,那些完好的地板開始互相擠壓撞擊,而後小幅度隆起,石屑和碎渣紛紛月兌落,片刻時間,拜台立刻表現出一種傾覆坍塌的趨勢。接著,厚重的基礎也有了明顯松動,隨著第九階一塊花崗岩條石蹦出地板,隨即砸落地面,整個拜台就像發生了連鎖反應一樣,轟然土崩瓦解。
村民們見到這般可怕景象,再也顧不得跪著祈福,驚叫著紛紛逃離現場。
火影眼見現場已經失控,而左覡居然還在無意識的頌念著咒語,惱恨的一拂衣袖,也不顧結果如何,手臂一長,抱起左覡,騰空而去。
等他再次落地,虛夜等人也趕了過來,只見火影失魂落魄的傻站著,目光直愣愣的望著天空。眾人本能的感到一絲不妙,正欲問詢,火影這位絕世高手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兩行濁淚奪眶而出,哭聲漸趨低沉嘶啞。
而那黑衣男子,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是他握著劍柄的右手出賣了他的內心,因為手的關節處已然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更是根根暴起。
再看火影懷中緊抱不放的左覡,這位年輕的祭司已經安詳的閉上了雙眼,因為靈氣枯竭而走樣的面孔上,猶自掛著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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