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都被西燕騙了。人人都以為他君世是太子,因為燕國滅亡,只好送他去楚國做質子,以求百姓寧和,其實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過是顆棋子罷了,從一出生,就是這個國家的棋子。
君世本名慕容世,乃西燕驃騎大將軍慕容威之子。慕容家家世顯赫,世代忠良。慕容老將軍一生戎馬,為燕國鞠躬盡瘁一輩子,慕容家世代子弟皆入朝為官,深得燕帝寵幸。到了慕容威這一代,慕容夫人誕下了三子。
長子慕容月,入了刑部,當起了大理寺卿。次子慕容深,跟隨父親駐守邊疆,而ど兒慕容世,一出世就被秘密送入了皇宮,頂替了太子,成了君世。
當年天下大亂,狼煙四起,燕國皇帝懦弱無能,深知自己遲早會亡了這國家,到時候皇室一脈必被誅滅。為了給君家保住一條血脈,他早早算計好了一切,招了慕容威的ど兒進宮頂替太子,而真正的皇太子,則被他秘密送出了皇宮。
慕容家對燕國忠心耿耿,慕容威更是愚忠,為了皇帝,甘心送上了ど兒。
君世自小就沒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被刺殺,被投毒,後宮之爭、敵國之亂,好多次都差點讓他丟掉性命。這些經歷,讓他從小就養成了陰沉的性格,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
磕磕踫踫長到了十歲,誕辰之日,燕帝將他叫到了御書房。
這個懦弱無能的皇帝,身上半點鮮卑人的勇敢也沒有,整日只知道吃喝玩樂,廣選秀女。常年的奢侈早將他的身體掏空了,對他說話時,語調是陰柔無力的。
他陰陽怪氣地笑著說︰「皇兒,父王今日與你所說的話,你全部都要記著。牢牢記著。」
「你並不是太子,你真正的身份是慕容將軍的ど兒。慕容將軍忠心耿耿,為了保護真正但子,只好將你獻上,頂替了太子。而真正但子在民間,有朝一日,我大燕安寧了,我那王兒便會帶著我的聖旨回朝即位。」
「朕與你說這些,是希望你牢牢記著自己的身份,你這輩子要效忠的是我大燕國,是太子,切記不可有逾越之心。你終身都只為臣,要守好為臣的本分。否則朕不會讓你活下去,你慕容家也會受你牽連。你可記住了?」
過了幾年,燕國果然滅亡了。君世順理成章地以質子的身份,被送到了楚國。
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燕帝在戰敗後的第二天便病死在了龍床上,而慕容家因為驍勇善戰,楚帝沒有放過他們,慕容一家被滿門抄斬,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自始至終,君世都沒見過他的親娘,而他真正的爹,這輩子只與他說過一句話。他說︰「我兒慕容世,這一生為父對你不住,陷你于水深火熱之中。但為父並不後悔,這一生為我大燕鞠躬盡瘁,誓與大燕共存亡。有朝一日,你要繼承為父遺願,守著這個國家,守護我大燕的百姓,忠義二字永不可叛!」
「听人說,他臨死前,跪在行刑台上,楚國的儈子手問他有什麼話可說,他仰天大笑,說,國危如累卵,吾輩渡河南冠,何妨趟刀滾!」君世說到這里,稍稍頓了頓,臉上的陰霾被輕描淡寫所遮掩,「我那兩個哥哥,因為殺了幾個楚國的大將,被活活凌遲了三千多刀,尚在襁褓中的三個小佷子,被丟到油鍋里活活燙死。我娘被斬首時,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雙眼早被烙鐵烙瞎了。」
江火听到這里,心里沒來由地感到悲涼。在這亂世里,又有幾個英雄的下場是好的?成王敗寇而已。
她不知道,君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卻還是產生了憐憫,忍不住問︰「你恨不恨?」
「恨?恨什麼?」君世側過臉看她,神色平靜地像面海,「恨他們將我送入帝王家麼?」
江火點頭。
君世輕輕撫掌,唇邊漾起了笑︰「早些年是恨過,恨他把我拋棄,丟進水深火熱里。但現在不恨了。我父親是有些愚忠,但他始終是個英雄,他的苦楚我能理解。若他還在世,我是願意孝順他的。」
「那你呢?」江火也不怕他忌諱,直接就戳破了最尖銳的問題所在,「你要同你父親一樣愚忠嗎?」
君世要復國,這些年隱忍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重振大燕,洗刷恥辱。但若真如燕帝所說的那樣,等他打下了江山,真正但子卻出現了,拿著聖旨登基,那到時候,他君世將處于何種地位?
她能想的到,君世必定也想的到。只看他願不願意如他父親那樣愚忠。
依著她對他的了解,這人睚眥必報,必定是不願意自己打下的江山落入他人手中的。
但君世的回答,卻出人意料。
他說︰「若太子是個明君,比我更適合治理這個江山,那我為何要與他爭奪權位?」
江火忍不住問︰「明君也有帝王心,你怎知他能容忍功高蓋主的你?」
「那就殺吧。」他對江火淡淡地笑了笑,「功成之後,本王還有何可戀?」
江火心里亂的很,亂的沒來由,或許是因為昨夜之事,也或許,是因為听了君世這麼大的秘密,並未察覺自己是在擔心病秧子。
到了晚上,耶律南來府里跟她匯報業績,她听的也心不在焉。
耶律南一天沒見到她,還以為她生病了,見了面發現她臉色確實不好,便忍不住問了句︰「夫人,你生病了嗎?」
「嗯?」江火翻著賬本,心不在焉。
耶律南道︰「你臉色不太好。」
「哦,沒睡好罷了。」江火沒把他的關心放在心上,轉而將話題帶到了生意上。
店里生意愈發紅火,產品也相繼開發出來,耶律南晚上過來送了賬本,以及新月份的促銷計劃。她看了眼後,指出幾個需要改進的地方︰「促銷也是有講究的,不能一味的壓低價格,要看門道。價格太低會讓人覺得產品不夠高檔,折扣太高也沒什麼用。」
她將幾個產品的價格勾出來,在旁邊備注了︰「像這款綠豆清潔手工皂,這個月剛推出,你們到時候打的招牌就要掛著新品嘗鮮價,八折最合適,滿99兩銀,送一支唇膏。贈品的包裝不需要太精美,但也不要太粗糙,盡量減低成本,提高質量。」
「嗯,都記住了。」
「這個月的促銷活動,就選四種出來,一款新品八折優惠,三款搭配購買,七折優惠。店內所有產品,滿99兩白銀,贈唇膏一支。還有,讓王公子他們幾個,去畫個大點的招牌橫幅,把促銷活動寫上去,掛在門口,讓人一眼就能看見。店里最好也將打折的物品貼上標簽紙。」
耶律南將她囑咐的全都認真的一一記下。江火想了想,突然問︰「上次讓你找的紙師,找著了沒?」
「找到了,您說的哪種吸水性強的紙,那師父說他回去試了試,能做出來。樣品我帶來了,您看看。」耶律南將樣品紙遞給了她。
紙做的很好,很,百分之八十的純棉材質,韌性不錯,面料細密,放水杯里浸透一下,滲透力很快,唯一的缺點就是還不夠輕薄,不過在這個年代能做出這樣的好紙,已經很不錯了。
江火挺滿意,將早就畫好的面膜圖紙交給了他,囑咐道︰「你把這個拿走,回頭多找幾個造紙師生產。等產量差不多了,再雇幾個手巧的人,讓他們照著這個圖紙剪裁。剩下來的東西我這幾天會處理好,到時候再跟你細說。」
耶律南看了下圖紙上的圖,是個人面形的奇怪東西,只留下了眼楮喝嘴巴位置是空的。他可沒見過這玩意,心里一時好奇,就問道︰「這是什麼?」
「面膜紙。」
「面……膜紙?」耶律南更是不解。
江火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笑了笑,耐心給他解釋道︰「這是護膚品的一種。楚國這麼干燥,很多女人皮膚都容易起皮,上次我去店里看了看,很多顧客臉上不僅干燥月兌皮,明顯缺水,還有些姑娘臉上起了紅疙瘩,就是青春痘與粉刺。」
「青春痘?粉刺?」耶律南實在不懂這位夫人嘴里吐出來的這些新鮮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江火說︰「是,青春痘就是毛囊皮脂腺單位的一種慢性炎癥性皮膚病,主要好發于青少年。你沒長過嗎?」
耶律南模模臉,樣子有點兒呆呆的︰「好像……我十幾歲的時候長過。就是那個紅紅的小疙瘩是嗎?」
「對,就是這個。面膜紙是用來制作面膜的,而面膜的成分,到時候我會調配出來,將方子交給你。這些東西制作出來,拿來敷到臉上,可以解決不同的皮膚問題,對皮膚是一種很好的保養。總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唔,就是保存的問題不好解決,這里可沒有抗菌劑……」江火擰著眉頭,有些發愁道。
她一發愁,就習慣性蹙眉,眉心擰出一個可愛的小印記來,竟有些嬌憨的感覺。耶律南看著她,心想︰她真好看,草原上沒有這樣好看的姑娘,就算有,也沒她這麼聰明,那雙眼楮就像天上的月亮,那麼亮,眨一眨就有主意出來了,好像沒什麼難題能夠難倒她。
要是她還沒嫁人,就好了。那我回匈奴時就帶她回去。
江火哪知道他在想什麼,只一心陷入了怎麼解決抗菌劑的問題里。結果,問題還沒解決,忽然下面有人來匯報,說宮里的張公公來了,說傳萬歲爺的聖旨,請她進宮一趟。
江火以為自己听錯了,問下人︰「請我?不是請王爺?」
「不是,萬歲爺說了,就請王妃您單獨進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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