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工作過的二車間,已經成為了一個商住兩用的高層建築,一至七層是商用,七至二十五層是住房,能把地方認清是因為這個車間當年是挨著廠里的醫護所,現在那里已經變成了一個社區醫院,醫護所以前就是一個**的樓體,所以它的大貌沒變,只是換了一個牌子而以。♀
其它地方已經認不清了,馬路邊上的地方以前應該是廠辦大樓的地,現在成了一片ktv加餐飲的集散地,後面應該是廠辦車隊的地方,現在也已經看不出來了,很多地方陸宏杰只能根據太陽的位置來辨認。
轉了幾圈後,寧強忍不住就問道︰「你是不是再找什麼東西?」
「那棵大柳樹怎麼不見了,那樹底下還埋著好東西呢!」
「什麼東西?」
「就是咱倆偷廠里廢鐵那回,我找到幾塊銀錠,怕別人發現沒法帶出廠里,就埋那樹下了,想著回頭再來挖,想不到這一走就十來年了,現在銀價可比當年高了十幾倍,我看能不能再把它挖出來!」
听了陸宏杰的話,寧強笑罵道︰「你個狗日的,從小就是只佔便宜不吃虧的主,你是怕我發現吧,想著吃獨食來著,宏杰,我就不明白了,你蔫壞的性子隨誰啊?我听我爸說過,你親爹活著的時候在咱們廠可算是個老好人,你媽也就是脾氣壞點,但也不像你這樣啊,你是你爹媽親生嗎?」
陸宏杰很尷尬,一不小心把當年的小意思給暴露了,財迷不可怕,可怕的是讓兄弟起了間隙就不好了,于是解釋道︰「別冤枉我啊,當初人家只收鐵來著,要是拿一銀錠過去,肯定把咱倆交待了,不對你說,就是怕你大嘴吧,不識好人心的貨!」
「快算了吧,你就是想獨食,我家鄰居讓你都禍害成什麼樣了,也沒見你為我考慮過,這會在這大言不慚的,不是我門縫里看你,實在是你那個心眼從來就沒大過!」
「跟你這種豬一樣的隊友就沒法解釋,鐵也好,銅也好,那一般金屬咱偷也就偷了,賣也就賣了,可要是金銀這種貴金屬大塊的出現,不說咱廠里追不追究,派出所也得查出來這東西那來的,你當初那智商不用人詐都滿世界嚷嚷,我敢告訴你嗎!」好容易找到個理,陸宏杰就不打算放過,罵了兩句不過癮還踢了寧強兩腳。♀
兄弟那種沒理還要辯三分的得性,寧強從小就知曉,懶得和他再去計較;來廠里的原址上看看,主要是陸宏杰不明白,一個幾千人的大廠,加上家屬有上萬人了,這才幾年的光景,廠子破敗了不說,連個尸首都沒了,想不通啊!
「回老院子看看!」廠址上已經看不出當初的輝煌,陸宏杰扭頭回到車上,想去老家屬區看看,那里的兒時記憶才是最多的。
「我要是你這會就不回去看!」
「為什麼?」
「听我爸說,廠里的下崗工人太多,廠里解決不了,所以工人經常鬧事,咱的老院子現在都成總部了,這兩天那里應該是被隔離了,劉總家不在老院子,所以才能出得來!」寧強搖著頭給解釋著,剛才來的時候給自己父親打了電話,得知兒子要回來,老寧同志是千叮萬囑得不讓回來,事情太大了,兒子復員回來剛進了單位給領導開上了車,可不能為了自己這點破事耽誤了兒子的前程。
「沒人管嗎?嗎逼的!回到解放前了是不?還被隔離著,我到要看看,誰這麼大膽子!」听了寧強的話,陸宏杰徹底火了。
廠子被拍賣了,工人沒人管了,如果一家兩口都在廠里的話,這日了就算到頭了,先開始工人們還是講理得,可是找了多少領導還是沒人管後,工人們就開始有組織有預謀的越級「匯報工作」了,可惜得到的答復是來幾個收拾幾個。
正常的「匯報」得到了不正常的「答復」,工人們怒了,事態開始變壞了,幾千人可不是一個小數啊,听寧強說,前兩年鬧得最凶的時候,把省政府的門都堵了,還有人到京城告狀,可是把天安市領導折騰厲害,不過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寧強嘆了口氣道︰「誰也管不了,廠里最後一任廠長,也是現在新集團公司的董事長,叫吳小麗,她的親哥就是吳小剛,當初廠里不死不活的,誰也沒辦法,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讓這位上了台,上台的時候還講了幾句漂亮話,可後面干的事讓所有工人都罵娘!「
「她都干什麼了?」陸宏杰敏銳的覺察到,廠里的事情很可能會是扳倒吳小剛契機。
「還能干什麼,先是用優化結構的口號,讓工人們回家等著,然後用所謂重組資產,把廠原來的地給賣了,把廠子遷到一個什麼新開發區里去,那時候開發區剛成立,連電都不通,就沒法生產,這一托就是幾年,先開始工人們還能領點生活費,最後是一個子都領不出來了,一打听才知道,托的這幾年,連開發區那塊地都不知道被什麼人給賣了,這廠址又被遷到南邊快進山那面了,那可是山區啊!」
停頓了下後,寧強見陸宏杰興趣不減,就繼續說道︰「這些還都不算過分得,更過分得是,當初遷廠的時候,廠里好歹也有些大型的設備,就算是老化了,按廢鐵也值幾千萬呢,可就是沒人知道這些東西去哪了?搬了兩回家,除了一些桌椅板凳和倉庫里的一些廢料,能用的東西全不見了,我爸說了,這些人太可惡了,連當初他用順手的板手都沒給留下,工人們能不火嗎?」
「你說得有點太夸張了吧?比大變活人都精彩,當初咱兩偷一麻袋廢鐵出廠,累個半死還差點讓人抓了,她吳小麗再利害,能一個人把這麼大的廠給變沒了,我要沒記錯了話,咱這廠當年可是軍工啊,就算轉民了,這麼大窟窿出來,人家軍隊上的人能答應?」寧強的話讓陸宏杰感到有點可笑。
寧強不屑道︰「你認為可笑?可人家有這麼干了,幾千人的大廠,不用幾年的功夫,全給人整沒了,後面市里的,省里的都派過工作組來查帳,可是愣是沒查出來什麼貓膩,你說這戲法變得!軍代表也來過,他們比省市兩級來的人還不如,畢竟廠子已經轉地方了,只要不涉及國家安全,他們才懶得細查呢,吃了兩頓飯就打發了!」
「我擦!這女人厲害啊!三級審查都沒把她盯死,不對啊!破船還有三斤釘呢,這麼大的廠被整沒了,工人沒落下什麼還能說的過去,這廠里的領導要是也沒被查出落點東西來就真出鬼了,當初咱廠里的前幾任家里可都是提前進入小康的節奏,我就不信後面這位一點都沒撈?」不信,陸宏杰打死都不信。
「這才是人高明的地方,听我爸說,工人們現在找毛病都找不到人頭上,廠里資不抵債已經很多年了,拍賣的兩塊地皮錢都不夠還銀行的,設置老舊,處理的錢用來引進新的設置還不夠,還得從銀行貸款,可銀行好不容易才把錢收回,怎麼可能再貸給你這個破廠,所以,最後就成了這個樣子,吳小麗說了,她才是最冤的人!」
「什麼話,沒那麼大頭你就上來頂大帽子?廠里就是再不景氣,值錢的東西還能剩兩個,弄一弄也夠給廠里工人發個遣散費什麼的,讓她這一折騰,屁都沒剩下,工人能不鬧嗎!還有!听她說錢都還銀行了,現在這光景,能主動還上銀行貸款的國企老總我還沒見過呢,她是雷鋒嗎?」
寧強的話讓陸宏杰一百個不相信,這里面的事根本就不是那麼簡單,就那地來說,拍給誰了?多少錢拿的?地的成本是多少?廠里收回的多少?帳上看錢回來都還了銀行,可沒走帳的錢又有多少?光查帳有個屁用。
陸宏杰能知道這地皮上的事,還是在京城的時候,家里的超市要擴張,找地的時候,跟在牛磊的身後學了兩招;比如說這塊地是一個億,可只要上下兩家認為這塊地值五仟萬,那它成交的時候明面就是五仟萬,下家收了地,再拿這地去銀行貸款則又按一個億來貸,這一進一出地皮沒掏錢不說,還就掙了伍仟萬,多少給上家的話事人來點好處費這事就成了,要不是陸宏杰膽小,死活沒讓牛磊這麼干,牛家超市集團才發了。
這些還只是低層次的花招,因為難度系數不高,只要能找到合適人說話,這活就能干成,按寧強說的意思,這吳小麗玩得一定是高難度的技術活,一般人是查不出來的。
兩個人閑聊著就來到了老家屬區,院子的大門還沒變,門口是老張家還是老劉家的鹵煮來著?怎麼看不見了?以前哥兩就好這一口,不過原來的院牆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門面房,賣什麼得都有。
「看來還有靈醒的嗎!知道把房子改改當門面租出去掙錢!」
寧強回道︰「你當這事是工人們自己干得,這是廠辦把人原來的住家弄走後,廠辦自己干的!那租金是他們廠辦創收,跟工人們毛關系都沒有!」
「這麼狠!沒人管嗎?」陸宏杰凌亂了。
「誰管啊!廠里現在都一鍋粥,不過這廠辦還行,把得來的錢,多多少還用有院子里,要不然,一到天黑除了各家屋里燈,這院子里就沒亮的地方了,這還不說垃圾費啊,給門衛的工資,院子里修修這兒補補那的,全是用這錢,他們廠辦還能再落點,工人們也就認了!」
「廠辦主任還算能人啊!待會見見!」
「這廠辦主任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劉總,能不能見到我還真不知道,估計這會不定在哪兒貓著等機會越級「匯報工作」呢!他的事工人們也懶得管,當初在位置上的時候也沒少禍禍工人們的血汗錢。」
「要你這麼說,這人也不是個什麼好貨色!那他還跟廠里其它領導搞不到一起?」
寧強點點頭道︰「我听我爸說,這位劉總也是個人物,當初還跟吳小麗搶廠長來著,只是沒人腿粗,才沒搶到手,不過後來在改組的時候跟吳小麗發生的爭執,才有了後來他不停越級「匯報工作」這事,用我爸的話來說,就是分髒不均,發生了窩里斗。」
「我說呢!領導們什麼時候這麼有階級感情了,能為了工人們拋頭顱灑熱血的,原來全是為了他自個啊!」陸宏杰總算是搞明白了心中疑惑,要說現在的領導像他後爹牛樹生那樣不收黑錢就已經不錯了,還能為低下人得到不公平的待遇出頭得?有是有!不過他從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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