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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蕊香初沾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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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被嬴祖宗搶了一簍梨、一簍紅棗,唯獨我不愛吃的柿子一個也沒動.

看著盤子里留給我那一把少得可憐的紅棗,我心里不禁納悶,向來淡定持重的嬴祖宗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昨天臨走時,毫無厘頭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得很深切,目光里少有的溫和。

懶在床上想著他那軟乎乎的一眼,我直打寒顫,惡寒之余,心緒飛瀉,隱隱覺得那不是什麼好兆頭。

白天抄了幾遍《蒹葭》,自認進步還是有一點的,只是字寫的實在不咋好看,究其原因,還是要怪這自制的毛筆不太好用。

本來也想過學著穿越的前輩們做個鵝毛筆啥的,可總覺著那樣做太招眼了,畢竟這是在秦始皇眼皮子底下,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搶注了某人的發明創造,一旦改變了歷史的進程,把我的大名給載進史書,搞不好就會把自己給鎖死在這個空間里,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我本份地照著藏書殿管理員使用的那只簡易毛筆,自制了一個,只是吧,這木條上綁個毛頭,確實太不好用了,看著沾得滿手都是的墨汁,真希望蒙恬能提前十幾年,先把毛筆給改良一下才好。

實踐永都是理論的基礎,今天我終于明白了中國古人為什麼不像西方古人一樣,從一開始就左往右、從前往後的寫字了。

當我習慣性的在狹長的竹條上橫著寫字時,我發現筆畫多的字,下半部分根本寫不完,當我將竹條豎起來寫時就不同了,只要控制好左右的寬度,再難寫的字都能寫出來,想拉多長拉多長,原來如此;當我習慣性的從左往右寫字時,我發現用來按壓竹簡的左手,很受已經寫過字的簡牘束縛,根本就沒辦法靈活選擇可以按壓的位置,如果不想沾得左手都是墨汁,從後往前寫才是最好的選擇,原來如此。

晚上,再次盤坐在矮桌前,我試著默寫《蒹葭》,可惜剛寫到第一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就卡住了。

現代漢語里的「為」字非常簡單,可這篆字里的「為」字,看起來比「舜」字更像八爪魚,我執著毛筆抵在下巴上,說什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麼寫的。

正郁悶得出神,執著筆有點發涼的手,被身後探過來的修指握進掌心里,好暖。

我偏過頭看去時,正對上嬴祖宗掛著點小覷,又有點溫和的臉龐,咫尺相近,他的呼吸聲輕蕩在耳邊,幾根定力不足的發絲,隨之悠悠微擺。

有如肆意狂奔在碧草青山之間的駿馬,突然撞到一面銅牆鐵壁一般,心髒驟然停了。

錯愕地斂回與他對視而敗下陣來的怔惶神色,扭回有點發僵的脖頸,看了看他抓著我的手,不由得緊緊攥了一下手中的毛筆,感覺全身的細胞都要沸騰了。

我叼起下唇,不知如何應對才好,當初被他弄到床上時,也沒出現過這麼緊張的狀態,這是怎麼了?心跳怎麼停一下,竄一下的,這麼異常呢?

如同初學寫字的孩童,被他握著我執筆的手,在竹簡上寫下我為之出神的「」字,之後,他並沒有馬上放開我。

只見竹簡上,我完成得別扭不堪的「蒹葭蒼蒼,白露」之後,剛健有力、厚蘊端重的出現了「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一支長簡寫滿了,上下兩種截然不同的筆體,婉如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本不該出現在同一個時間里,卻如此自然的結合在同一支簡牘上。

身後堅實的胸膛緊貼著我削瘦到只剩皮和骨頭的後背,握著我的手緩緩輕放,他從身後將我環緊,鼻尖抵著我最怕癢的側頸,深深的嗅著淡淡的體香。

莫名的酥麻沖向腦干,身心片刻的失控,我輕輕閉上眼楮,任由從未盛開過的心房,感受著碧波蕩漾,一時的漩旎讓我不自覺的為之而怔忡

這是年輕而成熟的you惑,拋開至高無尚的身份,他還是個魅力十足的男子,一身持重得霸道、深沉得凶野的氣度,亦是這世間可以輕易割走女人心的利器,若想抵擋住他的溫柔,要生來怎樣一顆清醒堅韌的心才辦得到?

後頸傳來他濕熱的吻感,我猛然睜開雙眼,趕緊撈回浮飄的意識,定了定恍惚的神志,輕輕掰開他環在我腰間的手臂,委婉地在他懷里扭轉上身,轉向他。

感覺到我溫柔無限的動作,他眼波微抬,與我視線交融,眼神是那麼淡然、慵懶、而期待地等著看我接下來的動作。

與他對目交視良久,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坦然無畏地看著他,直到他眼里的迷離之色漸漸退去,微蹙眉宇,眸子里閃出迷惑,我才敢對他莞爾盈笑。

眨眼一笑間,嬴祖宗已經明白我用了「緩兵之計」,他的此時已經退去,有火也發不出來了。

他從容地勾起雙唇,挑了挑劍眉,笑而不樂,展開環著我的雙臂,我心下一松,半秒也不敢耽誤地從他懷里竄出來,徹底解放了。

中了女人的花招,他心里還是很不爽滴,接下來的事態,我覺得他是存心報復我。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默了一個時辰的《蒹葭》。

一個時辰可是整整兩個小時啊,到後來,我抬腕都覺得困難了,要不是面對這麼一號人物,我真想抹兩把鼻涕,于掉兩行球淚,像對付瑾瑜一樣耍耍小無賴,求他把帳記到下次,下次一定加倍努力。

怎奈這個督導現在是嬴祖宗,剛剛才險險地躲過一劫,此刻就算把手寫斷了,我也只能啞巴吃黃連,多苦都不能言啊。

臉上那一縷碎發還跟著不停的搗亂,抿了數次,又掉下來數次,直抿到嬴祖宗玩味十足地盯著我的臉看個沒完,我才不敢再做這種小動作,因為他看著我的神色,就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地,讓我發毛。

頂著瘙癢,硬著頭皮,佯裝鎮定地繼續寫著,直到他肯「仁慈」地放過我時,我才從機械的狀態下發現自己活過來了。

他的氣倒是解了,還莫明其妙地對著我哧樂了好一會,可憐的我卻只有哭著心,陪著笑,送他出了廣寒殿。

他走了以後,稚兒才笑嘻嘻地對我說︰「大王教清姬寫字,怎麼都教到臉上去了?」

嗯?!什麼意思?

稚兒見我沒听懂,更嘻嘻道︰「清姬臉上都是墨汁

她一邊說,一邊扶我坐到妝台前,我對著銅鏡一看,鼻頭和臉龐上細長的墨痕有好幾條,再看了看雙手上沾著的墨跡

啊,一定是剛剛抿頭發時劃上去的,怪不得贏祖宗看著我的臉哧笑不已。

抬起手指輕拭了一下臉上的細道道,心下暗忖著,要不是有你們,指不定我要被他罰到什麼時候呢,以後要是再有這種時候,再請你們出來幫忙啊!

今晚,知道了嬴祖宗指派給我的習字先生竟然是他自己,這一夜,我睡得飄飄忽忽的,很不踏實。

時而夢到我的字寫得好了,正驕傲時,被他雷劈一掌;時而夢到我的字寫得不好,正沮喪時,被他輕薄一下;時而,又夢到他和我接觸太多,知道了我是他在平陽時搜廟要找的個,將我下了大獄,當成怪物來研究,最後還被五馬分尸,嬴祖宗還美其名曰︰測試怪物的耐拉力,結論我比戰國人更容易被拉斷

第二天起床時,深深塌陷的黑眼圈第一次出現在我水潤全失的臉上,頂著如此沉重的精神壓力,只怕沒幾天我就會被折磨成老太婆了。

史料記載那家伙一日要批一百二十斤的奏折,批奏折沒把他累得哇哇大哭也就算了,竟然還有時間來管我寫字?

啊∼,我好想大哭一場,卻怎麼也哭不出來,憋屈啊,我怎麼踫到這麼一個精力充沛的家伙啊。

讓我寬慰的是,我這位習字師傅平日里真的很忙,如此一來,他很榮幸地成為我平生遇到的最不稱職的老師,幾天才上一節課,任誰都會覺得我這徒弟當得輕松啊。

其實不然,為了避免我進步速度太慢,從而勞他增加課時的意外發生,我r日勤練,早起晚睡,比練體操那幾年還刻苦。

我還掏了幾本知名卻不知所雲的書回來,《孫子兵法》、《論語》、《山海經》,不懂也硬著頭皮狂啃,只為擴大識字範圍,其實除了《孫子兵法》曾經讀過一小段以外,其余的我都沒讀過,選它們完全是因為我只能肯定這幾本是秦以前的書,其它的實在是分不清朝代了。

讀《孫子兵法》是因為瑾瑜買了以後隨處亂放,我無聊撿食,只讀了幾頁就讀不下去了,實在是不對我的味口,沒想到竟會在二千多年前再次拾回它。

這其間,我對著書里的冷僻字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心哭啦,情急之下還曾求巴丑幫過忙,唉,就算他是間諜,只要能發光,這個暖我還是取來用用比較好,依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準許浪費啊。

正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名師手下出高徙,大王手下生字奴。

每每他上課考我時,都會發現我進步的速度令他乍舌,他看我的眼神竟摻了點欣慰之意。

哦,他的欣慰不是在夸我這個學生如何如何,而是在對他自己的教學水平感到自負,這個馬屁我還是很願意拍的,只要他不加課,順著他的意思拍拍馬屁又有何妨?

其實這篆字說到底它還是漢字,除了一些特別的字以外,只要把偏旁部首記熟了,並不難,誰讓俺也是個文化人呢,好歹也有十幾年的學業功底不是?

理想總是和現實相差甚遠,嬴祖宗雖然沒有加我的課,卻在他不處理軍政要務時,經常會讓項平把我給叫過去,從那以後,我被動地充當了他書童的角色,而我這個書童當的還是挺遐意的,除了在數米外伏案練字,並無其它事務纏身。

以前他對我都是若即若離,似冷非熱中還帶著點鄙睨、不屑、還有那麼點戒備,真是很復雜的感覺;現在又讓我覺得,他看待我的態度瞬間出現了360度的大逆轉,哦,又轉回去了,是180度的大逆轉才對,讓人難以理解的同時,更難以適應。

我曾不只一次的自問這是為什麼?無論什麼事,在它發生變化的同時,總該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才對吧。

最後,我把他歸結到嬴祖宗是個有良心的人,一定是刺客搞暗殺那日,我提醒他跑,讓他對我產生了斬新的情緒變化,所以

哎,其實那「斬新的情緒變化」完全是出于自我安慰臆想出來的,事實是,越靠近他,我越能感覺到他對我的態度很奇怪,表面上看他似乎挺關切我的冷暖巨細,可出于女人天生敏銳的嗅覺,我聞到一股讓我壓抑不安的異味。

我曾看到過他和衛夫人相處時,談笑可掬,翩翩君子的夫君形象,而他在我面前雖然時常淡淡抿笑,卻總是持重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般深徹入骨。

不對味,我自知並沒有對他動心動情,看到他和衛夫人那可親的夫妻關系也並無呷醋之意,到底是哪里出了什麼問題,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找出來,直到數日後事態突然變得我無法想象,我才警悟,原來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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