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辦公室的恆溫空調始終在二十五攝氏度,可是她覺得有股寒冷從腳底一直漫延到心口,而心髒更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掐住,越來越緊,直至無法跳動。(八=零=書=屋)
「宋小姐客氣了,我們是各取所需罷了。」熟悉低沉的男人聲音應了剛才的話,涼得徹骨。
關遂心佇立在門口,手緊緊地握在了門把上,緩緩閉上了眼楮,腦海中天旋地轉。
路謙應該是瞧出了不對勁,走了過來,敲了敲門,替她打開。
辦公室里的兩人顯然對于出現在門口的人有些訝異,宋青潭微眯著美眸,朝秦靖揚看了一眼。
秦靖揚長腿優雅地交疊,神色有些微變,嘴角還是擒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剛才的話壓根不是出自他口,「怎麼來了?」
遂心神色平靜,緩緩走了過去,也不看那邊的男女,放下了保溫壺,扯了扯嘴角,「靜姨煲的湯,阿姨有事不能送來。那我先走了,不打攪你們。」
快速轉身,遂心背脊挺得筆直,眼前一片茫白,穿過門的一剎那,所有的偽裝瞬間丟盔棄甲。
「遂心?」她听見他站了起來,喚著她。
但她卻沒有回頭,而是越走越快,甚至小跑了起來,踫倒了一旁的架子都不自知,逃命似地跑進了電梯。他追了上來,她拼命地拍打著閉合門的按鈕,心跳越來越快,手心都是細汗。
「遂心!遂心!」隨著電梯的門緩緩合上,他的叫喚聲也被隔絕,逐漸消失在她的耳邊。
叮——
電梯很快到了一層,緩緩打開,遂心快步走出了電梯,包里的手機不斷在震動。
腦子里太多場景不斷交錯浮現,短短的三個月不到,他突然出現在了她的生活中。在她每一次危險的時候出現來救起了她,他一直幫著她,對她的好…他們每次的親吻、親密、纏綿,他的喘息和味道…他在她耳邊訴說的情話…腦袋越來越重,就快要炸開。
叮——
旁邊的電梯的門幾乎是被人用力掰開的,秦靖揚快步追了出來。
「遂心!」
關遂心臉色蒼白,穿著高跟鞋開始小跑了起來,好像身後有著無數洪水猛獸在追趕她。
秦氏一樓大廳里來往的人都停駐了下來,有些秦氏的員工紛紛跟向電梯里跑出來的男人鞠躬問候。只見他們高高在上的總裁大人此刻正飛快地追在一個匆忙離開的女子身後跑了出去。
沒跑出秦氏大樓幾步,遂心的腰際一重,被一只手臂生生地攔住了腰,拉進了寬厚的懷里。秦靖揚呼吸急促,貼著她後背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沒了平日里的沉斂穩重。
他將她的身體扳了過來,「你跑什麼!」
遂心大口喘息,抬眼盯著他,英挺的眉眼就在眼前,甚至能看到他額頭上的細汗,總是有著微微揚起好看弧度的嘴角此刻有些下撇。他的眼底明明充斥著濃濃的寵溺,可是縈繞在耳邊涼薄的話語恰恰也是在提醒她,他的演技有多好,都是假的!心里疼得不行,眼淚也跟著一顆一顆落下來。
安靜地注視著她,他伸手拭去她眼角晶瑩的淚珠,聲音有些暗啞,「怎麼哭了?」
「啪」一聲把他的手給甩開,關遂心實在偽裝不了情緒,「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像傻瓜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
「宋家給了你多少錢!給了你多少股份多少利益,可以讓高高在上的秦總這麼花心思和時間在我這個無權無勢的人身上?你居然不惜犧牲自己的婚姻,值得麼?」她的聲音哽咽,清秀的小臉上帶著深深的失望和怒氣。
「你知道我想過好多好多種可能性,你為什麼非我不可!可我從來沒想到是這個!我真的玩不過你們!」
秦靖揚靜靜地听著她吼完,語氣沉了下來,「遂心,我們都冷靜一下,別鑽牛角尖,不是你想的那樣,去我辦公室,我們談談好麼?」
「不是這個原因,那又是什麼?」她緊緊盯著他的臉,期待他說出一點解釋。
他淺色的眼眸緊縮,薄唇抿緊卻沒有回答。
「你說不出來對不對?」遂心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我明白了。你讓宋青潭放心,我跟白靳衍就算沒有她,沒有你,也是不會再有可能了。」
听著她這句話,胸口處突然有股異樣的情緒開始涌動,秦靖揚稍稍拉開領帶和襯衫領口,像是有些為難,最後有些生硬地開口,「我對你,你真的只覺得因為宋家麼?」
「說這些沒有意義。我先回公司了,你別跟著我。」她努力忍住了眼眶里的淚水,吸了一口氣,轉身快步離去。
午後難得溫暖的陽光灑了他一身,高大的男人站在路口處,手里還握著冰冷的手機,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縴細的身影越走越遠。
………
回到公司的時候,decy望著遂心通紅的眼圈和鼻尖,「你沒事吧?」
「沒事,剛才走太快了,摔了一跤。」遂心垂著頭打開辦公室的門,手抖得厲害,聲音卻裝作若無其事。
「噗」,decy和一旁的小秘書都笑了出來,「哎呦,多大了,以後可得小心。」
靠坐在皮椅里,她呆呆地望著玻璃窗外地車水馬龍,直到光線暗沉了下來,才愣愣地站了起來。眼角瞥見了沙發上那大束薰衣草,鼻頭一酸,抓了包和手機就匆匆走出了辦公室。
一個人在外面游蕩了很久,已是華燈初上。♀
桐城廣場的大幅led屏幕上,正在播放著〔微揚時尚廣場〕的廣告,她怔怔地望著很久,又轉身離開。拿出手機,發現了蘇若的好幾通未接電話,看了眼屏幕,把手機調成了靜音,走進了一家火鍋店。
火鍋店滿滿的人,歡聲笑語,只有她這桌是一個人。
遂心低頭往小碟子里加醬料,滿滿的一盤都是辣椒醬。很辣,她吃得眼眶和鼻頭發紅。鍋里放滿了食物,熱氣騰騰,吃著吃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進了碗里,肩頭微微顫動。
………………
從火鍋店出來之後她坐上了桐城的觀光車繞了這個城市兩遍,然後在江邊做了幾個小時。冷風吹得她頭疼,卻怎麼也消散不掉心中的郁結。
沒想到在這麼短時間內,居然又一次嘗到了這種痛苦的滋味,心髒細細密密地疼著,太多細節和回憶糾纏在心頭,遂心垂頭,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她在樓下看到了他的車,也看到了坐在車里正在抽煙的男人。
腳步沒有停下來,她只是默默地走進了公寓大樓。
打開門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蘇若和路家兩兄弟均是立即站了起來。
「你們怎麼都在。」她的聲音因為吃辣而暗啞。
「遂心,那個…」蘇若應該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勉強地扯了一絲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今天是路醫生生日,我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接。」
「哦,對不起,我沒听見。」她換了拖鞋,放下包,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廚房停留了片刻,發現客廳里的人似乎都在等她。
她走了出去,蜷縮在沙發里,捋了捋剛才在江邊吹亂的發絲,並不掩飾臉上的難過。
「我們家的茶葉都喝完了,剛才從你這里找了點花茶,好好喝的,你喝點?」蘇若討好地給她倒了杯。
遂心的嘴里還都是辣味,混著平時清甜的花茶反倒越發的苦澀。她放下杯子,捏了捏眉心,看向客廳里的三個人,「他讓你們來的?」
路謙坐了下來,「遂心,去見見他吧。boss從下午五點一直在樓下等你了。你們之間是誤會了。」
「我覺得他太可怕。」遂心咬了咬嘴唇,淡淡開口,「我前夫以前也喜歡做戲,只在人前。可是他太可怕,他人前人後都在演戲。」
路謙沉默了一會,似乎有些無奈,「如果不是演戲呢,如果他是真的愛你呢?」
「愛?」遂心輕笑了一聲,又搖了搖頭,「哪有那麼多如果…他對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感情,他只是因為宋家的…」
「商人之間總會有利益牽扯,這點我不否認。但是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財富,他根本不需要依賴任何一個家族。他心里肯定是有你的。我不評價他以前的感情生活,可是他對你…」
路謙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繼續開口,「你在美國讀高中12年級的時候,有三個白人女孩總是欺負你,最後你不好奇為什麼她們突然都搬家去別的地方了?你當年差點淹死的那個潛水俱樂部他買了下來換新了所有設備…你平時買的股票和基金,你不好奇為什麼即使在07年金融危機的時候都沒有虧損過?你的畫廊,為什麼總是有那麼多名家的畫會以便宜地價格賣給你,卻總有人出更高的價格將其買下?你進〔寶雅〕上半年的時候,差點被一個故意給你找茬的名媛污蔑地偷她的鑽石項鏈,最後那個女人怎麼會主動澄清並且給你道歉的?就連上次你在〔九雲閣〕被季淮南設計喝了那麼多酒,最後季淮南也失掉了原本勢在必得的一項投資項目…還有你上次賣掉的畫廊、房產、股票基金,我想你也猜到了為什麼會那麼順利…你不覺得你這些年除了在你前夫這件事情上坎坷了點,其實你一直被保護著麼?」
「他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領導著這麼大的公司,他不能像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天天陪著你哄著你,但是這幾個月,他是拼命工作,抽出了所有能夠的時間來陪你。在我看來,這就是愛。而且就算他設計了白靳衍和宋青潭,我不覺得對你有什麼傷害。你和白靳衍本身就是個錯誤,如果當初不是你一意孤行地選擇白靳衍,你本來就和boss可以幸福地生活。」
「你不覺得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麼?你不覺得我沒有要求過他這樣做麼?我無論跟誰,幸福還是不幸福,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憑什麼要去主宰我的生活?如果這就是你所說的他的愛情,那麼我還是那句話,他太過恐怖!他內心對我的強迫癥我不知道源自哪里,但是這樣的感情我受不起。」遂心似乎是有些生氣了,站了起來,瞪著路謙。
「你又給過他什麼信任,或許你只是找一個借口而已。正好被你抓住了一個他不愛你的借口,感情本身就是相互的。」一直沉默的路析抬眼,淡淡地望著她,「你在害怕什麼?你自己不正常的家庭帶來的自卑感,在讓你抗拒他,才是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吧?」
指甲緊扣著掌心的女敕肉,遂心深呼了一口氣才低聲開口,「我承認你很懂人的心理,那你有時間也該給他治治。」
「砰」,房門被狠狠關上,留下了客廳里的三個人面面相覷。
蘇若皺眉看了路析一眼,「我們不是來勸和的麼?你剛剛怎麼那麼說她!很過分!」
「兩個本身沒有敞開心扉的人,不覺得這次是個機會讓他們更看清彼此麼?」路析清冷的眼底蘊著一絲高深莫測。
「可是弄不好,這個緣分就沒了。你懂不懂感情呀!」
路析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蘇若身上。
蘇若拖著石膏腿蹦到陽台那邊往下看了一眼,「你家boss這次為什麼解釋都沒有,傻等在樓下不會有什麼結果呀,讓他上來吧?」
……………
快速地洗了個澡,腦中開始回蕩路家兄弟的話,內心開始無比地煩躁,這種焦躁的緣由恐怕她也不懂。顫顫巍巍地從酒櫃里拿了紅酒,連酒都沒醒,就迫不及待地灌進嘴里。
本就是酸澀的酒味在舌尖變得更為苦澀,站在窗口往下望,他的車還在樓下,高大的身影在路燈下矗立,點點的紅色火星在空氣忽閃忽滅。
一顆眼淚從左眼滴落,順著臉頰往下滑,然後進了嘴里,咸咸的。她仰頭喝完最後一杯酒,撫了撫額頭,滾燙,囫圇地吞了兩顆感冒藥便鑽進了被子。
半夜里她感覺自己身體一陣冷一陣熱交替,渾身的濕汗,嗓子渴得說不出話來。朦朧中,她又感覺到那雙干燥熟悉的大手輕柔地探著她的額頭,將她抱了起來,喂她喝了水,幫她滿滿擦試臉上的淚水、身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幫她換掉了身上已經濡濕的睡衣。
她夢見了很多人,夢見她與母親的那些日子,夢見自己在美國生病的時候,夢見他對她說為什麼不可以是他,他說他喜歡她…她又開始哭,哭得好不傷心,哭到嗆到了自己。
恍惚間,她朦朧地睜開了眼楮,半眯著。
他坐在床邊,深邃的眼眸盯著她,慢慢俯身小心翼翼地吻著她的眼眉,鼻子,嘴唇,輕輕地在她耳邊說著抱歉。
…………
遂心睡到中午才醒來,腦袋里還是有些昏眩。
走到客廳,她看著冷清的客廳,純白色的落地窗簾隨著風飄蕩。
關上窗戶,廚房的桌子上放著她愛喝的粥和點心。
打開了櫃子,里面有他的幾件衣服,還有她前幾天幫他買的領帶,還來不及給他。浴室里也有著他的洗漱用品,其實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
從保險櫃取出了一個文件袋,簡單地裝了幾件換洗的衣物,遂心提了一個小行李箱快步走出了門。
……………
「關小姐她,提早動身去了那個地方。」
「告訴路岑不用跟去了。她總會知道的。去的人除了簡心彤,還有誰?」
「還有簡心彤的哥哥簡尋,以及季淮南。」路謙猶豫了會,還是開口道,「boss,你為何不親口告訴她。有時候一些事情一經別人的嘴,很多事實都會失去了原本的真實性。」
他垂眸並不回答他。
路謙抬眼望了望辦公桌後有些失神的男人,慢慢退了門去。
作者有話要說︰友情提醒:老秦對女主好不是為了宋家的利益哦,請不要誤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