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種武器,第一卷聖刀三十七章掩人心見離間
第三十七章障掩人心見離間
鳴金聲突然又響起,朱色大門旋即打開來。愛琊殘璩
張滄瀾和種無忌,赫然都直立著,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他們的面色,看上去不單蒼白疲倦,而且憔悴淒惻。看上去,似乎他們兩個人,忽然間就都已比兩三日前蒼老了二三十歲一般。
這一夜之間,他們究竟遭到了什麼樣的打擊,又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呢?他們遇到過多少困境?又經歷過多少危險呢?
此時此刻,此地此處,此情此景,關定忽然再度見到他們,就好象在他鄉異地,驟然遇見了久違親人和故交知己一樣,眼中的熱淚,已不禁隱隱盈眶。
如果你就是關定,就是這個身世飄零、無依無靠、曳若浮萍的流浪人,這時又會是個什麼樣的心境呢?
張滄瀾直視著關定,幾乎忍不住也將有熱淚奪眶而出。
他們是兄弟,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雖有萬語千言,但一切,卻都只在無聲無息里,也在不言不語中。
種無忌臉上卻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只苦笑著冷冷的說了句︰「想不到你竟然也來了?」
關定忍住深心底里的激動,也苦笑著道︰「我也來了,我當然也是非來不可的,你說是不是?」
種無忌道︰「近兩日來,你的一切都還好麼?」
關定轉過面,淡淡地道︰「一切無恙,都還算好!」
種無忌慢慢地走進來,不再不說半個字,甚至連斜眼看都不再看關定一眼。
關定當然也只有立馬就閉上了嘴。
他很了解種無忌這個人,這個人,就象是柴禾一樣,平常是冰的、冷的,又堅又硬,有時還很臭,可是只要一旦燃燒起來,就遠比任何會發熱的發光體都要熾烈得多。
不單只是熾烈,而且還很持久。
會發熱的發光體,豈非總是給人,也讓人覺得充實而溫暖?
種無忌並沒有再往前走,他一向都很沉得住氣,也許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氣。
珠簾中的那個人也仍然端坐著,就象是一尊永遠受人膜拜的神祗、西方世界的如來佛祖、九天雲外的玉皇大帝一樣。
關定在等著珠簾內的那個人開口。
種無忌也在等著他開口。
王三太爺忽然問種無忌︰「你也會殺人?」
種無忌道︰「會,會那麼一點點!」
王三太爺道︰「你能殺什麼樣的人?」
種無忌道︰「你的屬下之中,也有些很會殺人的人,有些人,他們若不能殺,也殺不了,我就幫你去殺。」
王三太爺道︰「你說得好象也很有把握一樣?」
種無忌道︰「我本來就很有把握。」
王三太爺道︰「只可惜,口舌雖快,終是快不過利劍。」
種無忌道︰「我也有劍。」
王三太爺問道︰「你的劍在哪里?」
種無忌道︰「通常都在別人不大可能看見的地方,到了我真要殺人的時候,就在那人的咽喉間,就會在那人的心髒上!」
王三太爺沉默了許久,許久許久,也坐了許久,突然又說出了剛才他向關定說過的那四個字︰「看坐,請坐!」
關定坐在地上,坐在他自己的關聖刀刀身上,但現在他卻也已坐到了一張最最寬大的交椅上,種無忌當然也已坐到了交椅上。
張滄瀾卻仍舊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交椅,它就是交椅,交椅的意思,通常並不是張普通的椅子,當然也不可能直接就是一方寶座。
可是交椅,有時和寶座也差得並不是太多。
交椅通常都是很寬大的,兩邊也會有舒服的扶手,大部份人坐上去,都會覺得宛如坐入雲堆霧霾里一般。
雲堆是飛的,霧霾是飄的,人若坐在上面,豈非也是輕飄飄的?
椅子不會飛,更不會飄,無論哪種椅子都不會。
這兩張椅子,卻是飛進來的,也是飄進來的,當然就是飄飛進來的。飛得真快,飄得也一點都不慢。
兩個人,隨著交椅飄飛進來,輕飄飄地落到關定和種無忌的後面。
交椅,當然就是他們抬進來的,無論誰都看得出來,他們也並沒有用手去抬這兩把交椅。
交椅不會自己走路,他們又沒有用手抬,那這兩把交椅,又是怎麼進來的?他們沒有用手抬,用的當然就是內功和勁氣。
站在關定和種無忌身下交椅後面的這兩個人,他們的腰身,絕不比椅子腳粗多少,身材也比交椅矮了很多。
這兩把交椅,赫然竟嚴嚴實實地將他們的身子擋在了視線之外。
這兩個人,看來就像是兩個未成年的小孩子。
但是他們,絕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小孩子的臉上不會有很深的皺紋,嘴唇上也不會有花白的胡須。
這兩個人的腰上,束著四五道華美燦爛,眩人眼眸的金瓖玉腰帶。
交椅還沒有完全飄飛進來,這兩個人卻已分別站到了關定和種無忌的後面。
王三太爺道︰「只要是劍,是不是都能殺人?」
種無忌道︰「毫無疑問!」
王三太爺道︰「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種無忌道︰「毫無疑問。」
王三太爺道︰「一柄劍是否可怕,並不在于它的長短。」
種無忌道︰「毫無疑問。」
王三太爺道︰「在于什麼?」
種無忌道︰「在于用劍的人。」
王三太爺道︰「在于用劍的人?」
種無忌道︰「毫無疑問。」
王三太爺道︰「你也是人?」
種無忌道︰「毫無疑問。」
王三太爺道︰「你也會用劍?」
種無忌道︰「會,會那麼一點點。」
王三太爺道︰「站在你們身後的那兩個人,是孿生兄弟,雖然都同是侏儒,但是自從他們六歲的時候起,就已開始練劍,每天必定練上七八個時辰,風雨無阻,雨雪不隔,從無間斷。昨天過後,他們都已經是八十一歲的老人了。」
十年磨一劍,劍必鋒利異常,吹發斷毛,斷金削鐵。
練劍七十余年,這兩個人又當如何呢?
關定大笑著道︰「我認得他們。」
種無忌也大笑著道︰「我也認得他們。」
王三太爺道︰「你們倆都認識他們?」
種無忌笑著道︰「只是他們不認識我而已。」
王三太爺轉視著關定,一字字道︰「你真的認識他們?」
關定道︰「是!」
王三太爺道︰「好,好,很好,我相信你說的話,你不像個說謊話的人。」
關定道︰「昔年天下第一大俠,鐵騎門主,‘白雲劍客’韓錦麟,身高九尺七寸三分,但是劍法之輕靈變化,絢爛莫儔,舉世無匹。」
沒有人不知道鐵騎門主,也沒有不「白雲劍客」韓錦麟。
也不會沒有人在听到韓錦麟這個名字時,會不肅然起敬的。
一個人,經過許多年傳說和渲染,很多他的事跡都可能會被人們猛然浮夸變大。
昔年的鐵騎門主,「白雲劍客‘韓錦麟,也許並沒有九尺七寸三分那麼高,但他人格之偉大,品德之高尚,武功、劍法之精絕,卻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
關定接著道︰「當今最有名的大劍客,號稱世無雙,他的劍法,卻比不上‘白雲劍客’韓錦麟的兒子,‘玉面飛狐’韓貞韓少俠。」
王三太爺道︰「我也知道,迄今為止,世無雙已經敗在韓少俠‘游魂重劍’下,不止十七八次了。」
關定道︰「你也應該看得出來,當今江湖中練劍的人,最高大的人也並不是世無雙。」
王三太爺道︰「我看得出來。」
關定道︰「當今江湖中,練劍的人當中,最矮小的卻無疑必定就是迷離雙劍——迷劍為兄居長,離劍齒幼為弟。」
王三太爺道︰「看來你知道的事情,倒還是真的不少。」
關定道︰「這兩個人,就是迷離雙劍。死在他們劍下的江湖名流,時至今時今日,最少也已經有三百九十七人了。」
王三太爺道︰「是三百九十八人,但我希望,片刻過後,就會變成四百人。」
關定道︰「四百個人?你確定自己有沒有搞錯?」
王三太爺道︰「加上你們兩個,正好就是四百個人!」
關定也不以為意,還是接著道︰「毫無疑問,他們的金瓖玉腰帶,就是他們的劍。迷離雙劍,長短相交,四色輝映,長劍長六尺七寸七,短劍長三尺一寸五。人短劍長,凌空飛擊,人短劍斷,相得益彰,很少人能避過他們的聯手合擊!」
王三太爺道︰「的確不多。」
關定道︰「要破他們的劍,無疑也只有一種法子!」
王三太爺道︰「哪種法子?」
種無忌笑了笑,才喃喃著道︰「唯一的法子就是,讓他們根本無法拔出他們的劍。」
這句話無疑只有二十個字。
說到第五個字時,種無忌腰間的軟劍,已到了迷劍的心髒上。
說到第八個字時,種無忌的軟劍又已到了離劍的咽喉間。
說到第十一個字時,軟劍又到了迷劍咽喉間。
說道第十五個字時,軟劍又到了離劍心髒上。
說到第十九個字時,種無忌軟劍劍鋒,已在這倆侏儒兄弟的身體間移動了十二次。
說到第十九個字時,軟劍又已回到了他的腰間。
迷離雙劍怔住了,瞠目結舌,驚懼異常,深深怔住。
他們的劍,根本無法出手。
縱然其中一個人的劍能有機會出手,另—個人的咽喉或心髒,也已被對手洞穿。
他們並不是拓跋兄弟那種純真質樸、毫無心機的人。
拓跋兄弟的教訓,那就是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他們誰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死在別人的劍下,因為他們都已是很老很老的那種耄耋老人了,不敢也不想再經歷那種失去手足親人的無邊煎熬和痛苦。
黃豆般大小的汗滴,自迷劍額角滾滾而落。
寒而潮的冷汗,也已濕透了離劍的衣衫。
整間皇室里,突又陷入一陣死寂。
墳墓一般的平定,墳墓一般的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