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考試結束,走出考場的二喜徹底沒了精神,別說二喜,八名軍籍生全部蔫吧了,就連正經八百的高中生劉國俊都耷拉下腦袋。
與行走在校園內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新生不同的沮喪讓八個人吸引了很多目光,可這一刻沒有人在乎,考的一塌糊涂的幾個人沉默的回到了寢室,各找各的地方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或是拿著書或是拿著筆紙計算著沒有完成的試卷考題。
而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的二喜經過一個中午的沉澱,終于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死記,拿出準備好的白紙,裁剪成厚厚的小本子,二喜把所有的公式全部記在了本子上,同時找出屋內每天送來的報紙,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寫著一個又一個完全無法理解的物理公式。
第二天早晨,接到通知的八個人走進了階梯教室,空蕩蕩的教室內,滿臉陰沉的姜濤站在講台上看到走進教室的八個人,二話沒說直接把手中厚厚的一沓卷子扔到了幾個人的臉上,「自己看看,你們丟不丟人,九科,平均分六十一分,這還是最好的成績,宋二喜你更厲害,平均分十一分,你怎麼考的?來的時候說沒說過讓你們看書看書,你們看到哪了?就飯吃了?」
怒喝的姜濤眼底翻滾著黑漆漆的怒火,只要想到成績單出來後整個輔導員辦公室響起的哄然大笑,姜濤就感覺臉上火燒火燎的難堪。
留在工程學院七年的姜濤活了三十三年就沒有這麼丟臉過,姜濤知道,軍籍生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也有了心理準備,甚至為了給幾個人留面子,在出題前,姜濤特意找了出題的老師,把了解到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又跟主任溝通好,把試題的難度降低。
但當了七年輔導員的姜濤就沒見過成績差到這種程度的軍籍生,越想越怒的姜濤大步走到掉落在地上的卷子前一把抓起漏在上面寫著赤紅色的九分卷子頂到了二喜眼前,「你看看,宋二喜你自己看看,九分?你腦子里裝的是什麼?大糞嗎?說話,到底怎麼考的?知道你們軍籍生基礎差,老師壓根就沒出難題,基礎中的基礎你能考九分,你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不想念了?不想念趕緊」
紅的刺眼的大大的數字九讓二喜羞愧的抬不起頭來,帶著羞憤的眼神直直的盯著那個數字九,耳邊的怒吼,眼前的滿江紅試卷讓二喜的心好像掉進冰窟窿似的一下的凍住了,九分、九分,雖然早就知道成績一定會很慘但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個位數的二喜甚至難堪的無法移開目光。
直到姜濤那一聲不想念了才驚醒沉浸在羞愧中的二喜,「不是。」
沒等姜濤的話音落下,蹭的一下抬起頭的二喜怒視的著雙眼,鼓起全部的勇氣直視著雙眼噴火的姜濤,姜濤臉上沒有遮掩的失望與質疑讓二喜閉了閉眼楮,努力的深呼吸壓下驟然升起的憤怒,沒有絲毫躲閃的直視著姜濤,眼底有著懾人的光束,「輔導員,我初中沒畢業,我知道我這個成績在大學校園里就是一個墊底中的墊底,我家是農村的,家里沒有條件讓我繼續上學,初中三年,我有兩年的時間是在工地打工,說這些並不是希望得到老師的可憐輔導員的憐憫,而是想要告訴你,對知識,我渴望,深深的渴望,文化程度不高我可以努力去趕,基礎差我可以補上,一次的成績不理想並不能說明什麼,我是工程兵,在連里承擔著地質勘探的責任,軍區送我來上學,這份深深的栽培我心里清楚,無論如何,最晚三個月,我的成績一定會趕上。」
鏗鏘有力的話語,實實在在的軍令狀讓姜濤臉上的怒氣緩緩收斂,意味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挺直著腰板的二喜,「三個月?」
二喜肯定的點點頭,「是,三個月。」
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二喜肯定的回答讓姜濤心底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對于此次八名軍籍生的成績姜濤固然生氣,但更多的卻是擔憂,沉默了半響的姜濤轉頭看向另外齊名軍籍生,一張張堅定的面孔讓姜濤因為擔憂而緊繃的心松緩下來,「你們也一樣?」
彼此對視一眼,軍人深刻骨子里的那股堅定不屈的精神在這一刻展露無疑,同時上前幾步,站在二喜身邊,八個人,八個挺拔的腰身,堅定的大聲回答讓姜濤的目光在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半響,一言不發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階梯教室。
隨著姜濤的離開,空蕩蕩的教室內變的極其的肅靜,靜的能听到遠處響起的嘈雜,靜的能听到窗外低低高高的蟬鳴,靜的能听到風吹動卷子的沙沙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眾人要被這詭異的死寂淹沒時,二喜緩緩蹲□撿起了地上的卷子,把自己的卷子死死的抓在手里後,二喜挺直著腰板走向門邊,「回去吧,回去學習,正如我跟輔導員所說的那樣,三個月後我一定會把成績趕上,我希望大家也能努力的把學習進度攆上,老鼠屎的名字不能落在咱當兵人的身上。」
背對著戰友的二喜眼底第一次有了耀眼的堅定,那種下定決心勇往直前的信念讓此時背對著戰友們的二喜瘦弱的背影頓時變的好像山一樣穩固,好像只要看到那個挺直的脊背就會相信一切困難都將不再是困難,一切阻礙都將掃平。
緩步離開的二喜穩穩的腳步,一下又一下輕輕的砸在眾人心頭,當二喜的背影終于在眾人視線內消失時,率先回神的劉國俊收回了一直無法移開的目光,低頭看了下地上的考卷,挑高眉梢的笑了,彎腰撿起地上的卷子,「連二喜這個基礎最差年紀最小的都能下定決心,哥幾個孬了?」
挑高的眉梢,微微斜著的眼神中的懷疑頓時惹來一陣叫罵,七手八腳的搶著試卷的周廣才等人拿著考卷大步趕著先行離開的二喜。
也正是從這一天起,九七屆八名軍籍生以變態的毅力最終成為了整個工程學院九七屆的一個傳奇,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回到寢室的二喜輕輕關上房門,坐在自己的學習桌前,攤開了手中因為用力而變的皺皺巴巴的卷子,一張張翻看下來後,二喜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連串的叉子和最高二十一分,最低七分的九張考卷讓二喜感覺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巨石似的喘不上氣來。
努力的壓下那份想要騰升的質疑,幾次深呼吸後,二喜把卷子放在了抽屜里,拿出一張大白紙開始書寫著學習計劃表。
寫滿了正反兩面的學習計劃讓回到寢室的劉國俊等人暗暗咋舌,掃了一眼又一眼緊抿雙唇的二喜,幾個人對視一眼把到了嘴邊的勸慰咽了回去,想想並不比二喜高多少的成績單,羞愧不已的同時也各回屬于自己的位置開始做學習計劃表。
嚴苛到了分秒的計劃終于做完後,結合自己並不出色的記憶力,正是弱點的二喜把計劃表放在了抽屜的最上面。
再次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寫滿字的計劃表,二喜拿出書本和空白的紙張,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寫著所有的公式,一遍記不住兩遍,兩遍記不住三遍,一整天除了吃飯外,甚至把上廁所時間都挪用的二喜坐在學習桌前一動不動。
一整天的時間里,二喜不曾間斷的重復著,從質點的運動到力的合成與分解,從力到功和能。
二喜把屋內所有的報紙全部寫滿了,到了晚上十點熄燈鈴聲響起時,二喜甚至因為坐的時間過久而僵直的不會動。
當完全僵硬了身體的二喜被悶笑不已的周廣才、牛曉亮拉著滿滿站起身時,屋內學習累了一天的戰友們全都笑了。
笑的眼楮都成一條縫的劉國俊邊活動著手腕邊掃了一眼二喜堆的滿滿的學習桌,「二喜,咱屋可沒報紙了,你要是在想在報紙上劃拉著記題最好去收發室跟大爺套套近乎。」
劉國俊帶著笑意的提醒讓二喜轉頭看了一眼亂糟糟的書桌,收回目光沖著劉國俊笑了笑表示知道了,活動了半響,終于緩過勁的二喜端著盆走到一旁的洗漱間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後,拿著記公式的小本子跟已經躺下的劉國俊打聲招呼離開了寢室。
找了半天,二喜在寢室樓收發室旁邊的熱水房找到了長夜燈,熱乎乎的水房雖然帶著一絲潮氣,但卻是整棟寢室樓背題的最佳位置,既沒有人注意,晚上也不會熄燈,確定好地方的二喜咚咚咚的繞到寢室樓後院撿了幾張鍋爐房大爺攢的紙殼子,鋪在地上二喜坐在紙殼子上繼續背題。
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也怕大晚上的嘟嘟囔囔的背題聲嚇到旁人,二喜只是動著嘴唇卻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
從十點半開始背題到凌晨一點半,三個小時的時間,二喜終于完完全全把四個公式記牢了,長長出了一口氣,扭動一□體, 里啪啦的聲響中,二喜露出了一絲笑意,站起身,把小本塞好,又把紙殼子重新送回房後,二喜無比慶幸學校只是外大門緊鎖,院內管的還真的不是很嚴。
否則自己這種晚上背題的行為估計只能點蠟燭或是打手電了,慶幸不已的二喜收拾好後離開熱水房悄悄的回到寢室,連外套都沒月兌趴在床上每到兩分鐘就睡了過去。
很快響起的呼嚕聲讓听到開門聲響的劉國俊翻了個身笑了笑再次睡去,早晨六點,第一遍起床鈴聲響起,二喜睜開因為缺少睡眠而干澀的雙眼,坐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枕頭下面的小本子扣在腿上,嘟嘟囔囔的背一遍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記住的四個公式,沒有打本兒的背完二喜又翻開腿上的小本對了一下,確定沒有忘記後,二喜笑了。
「不錯啊,昨天晚上記住四個?」
住在二喜對面床鋪的劉國俊邊收拾床鋪邊抬頭笑著打趣著二喜,心情很好的二喜嘿嘿一笑,「恩,這次是真記住了。」
雖然不知道二喜具體是幾點回到寢室的,但二喜回來的很晚劉國俊還是知道,提醒二喜注意身體後,收拾好鋪位的幾個人離開寢室參加早晨的出操。
也正是從這一天起,二喜開始長達三個月的刻苦學習,一遍又一遍的不斷背著各類公式的二喜從最初的繞嘴完全記不住而听不懂課到後期的各類公式張嘴就來老師講課能夠跟上,只是二喜的這種死記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記住了公式卻無法靈活運用,針對這一點文化程度最好的劉國俊在二喜著急上火的時候也提醒了二喜,這些東西尤其是物理上的公式,要靠結合實驗來過度到靈活。
好在有出現這種情況的整個土木工程一班的五十七人至少有一半,二喜在放心之余也不斷的找機會靠近實驗室。
為了這個機會二喜甚至求到了負責軍籍生的輔導員姜濤,在姜濤的安排下,八名軍籍生全部被安排在各個實驗室干雜活,這個工作雖然髒雖然累卻有一個好處,只要個人有時間,實驗室有實驗就可以進,便利的條件把幾個人樂的夠嗆,在靠近三個月期限的時候,抓緊全部業余時間去掌握那些似是而非的基礎知識。
作者有話要說︰
明個見!
說一下,傻大兵那個文不知道因為什麼後台的新章節有審字,這個小陌要等到上班的時候找編輯處理,等處理好了以後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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