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閃而過,帝晏旒已穩妥的站到了路邊,馬車沖出去十米左右便停了下來,帝晏旒這才真正的回過神來,四處打量了一番,想要找到那黑影身處何處,結果自然令她失望,莫說黑影了,周圍連一個距她近的人都沒有。
那些大內侍衛趕過來重重跪在了地上,齊聲準備說什麼便立即被帝晏旒給制止了︰「無礙,是我自己不小心,怪不得你們。」
帝晏旒見他們還無起身的趨勢,又看了一眼周圍竊竊私語的人群,很是無奈的扶額,壓低聲音道︰「你們想讓人盯上我嗎?快起來!」侍衛們對視一眼快速的起身消散在了人群中,動作快的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帝晏旒松了口氣,卻見路人齊齊看向了馬車哪個方向,有些好奇的斜過目光,那個「罪魁禍首」的馬車已經停了下來,一個翩然似弱柳扶風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裊裊婷婷,一舉一動都帶著勾人的媚意,眉眼如畫卻不難看出那一絲擔憂之色。
帝晏旒恍然想起了前世的赫連輕紗,雖總是冷著面言語不多,但她的一顰一簇都帶著渾然天成的媚意與致命的誘惑,而她自己對此則渾然不知,光想著她那不自知的模樣,帝晏旒便不禁彎起了嘴角。
「我很好笑麼?」熱氣吐在帝晏旒耳邊,激起了點癢意,帝晏旒本能的後退幾步,戒備的看著這個與赫連輕紗有一點相似的女人,她正彎著腰似是還沒反應過來這個看起來小小的「男孩」已經拉開了距離,不過一切也只是瞬時,她便頗為擔憂又夾有一絲疑惑的看著這個面色微冷的「男孩」︰「你沒事吧?」
帝晏旒這才想起自己在外人眼中不過五歲年紀,那般舉動也算是正常,自己的反應也確是太過激烈了些,便緩了緩臉上的神色,氣質瞬時便溫和了許多,心道她大抵就是那馬車的主人,不願惹來太多事的帝晏旒隨即點了點頭︰「無礙。」
女子有些訝異這小「男孩」的鎮靜自若,仿佛上一秒險些魂歸天外的人不是「他」一般,再度打量幾眼,見「他」衣著華貴非平常官家能及,自己所處之地已是見慣了大官,卻也未見有何人能及得上這五歲幼童半點渾然天成的氣勢。
如此想到,心中反而生出了些興趣,面帶歉意且誠懇的說道︰「方才馬兒受驚,一時不听車夫教管,險些傷了你實是令我滿心歉意,不若讓我做東,請小弟弟你吃頓飯以作賠禮如何?」
帝晏旒沒有絲毫猶豫的搖了搖頭,那「小弟弟」三個字實在令她听的雞皮疙瘩抖落一地,再者不多時赫連輕紗便要出來了,她還得隨著那王秀才去他家里看看,正事要緊。
周圍人隨著她的搖頭不滿的小聲議論了起來,一個粗漢很是郁悶的說道︰「這可是帝國第一花魁,小孩子不知修了幾世的福分才能和她一起用膳,竟還被他拒絕了!這焰月花魁可是難能一見啊,多少大官一擲千金都請不動!」
旁側大抵是與他同行的一個瘦高個子男人很有眼神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說道︰「一個小孩子,哪里懂這風月之事,你再瞧那小孩穿著的衣服,哪里像是無權無勢的小女圭女圭?說話也小心點場合。」
粗漢也不再做回應,專心致志的看著眼前難能一見的花魁,只覺得少看一眼就是造化不濟。幾乎這街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灼灼恨不能把這號稱「帝國第一花魁」的焰月花魁給吞下肚中。
帝晏旒將這二人的對話听得真切,抬眼再次仔細打量這帝國第一花魁,心下將其與前世十六歲年紀的赫連輕紗作以比較,雖說這焰月精致的五官以及魅惑的氣質確實可算作一名傾國傾城的禍水,但比之赫連輕紗仍是遜色幾分,兩人給人氣質僅有的相通之處無異于那一舉一動中自然流露的勾人心魄,但赫連輕紗便較于她多上幾分清冷如蓮,卻毫不矛盾的糅合了這兩種氣質,只更添風采,誘人心神。
心道焰月這名字為何如此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帝晏旒冥思苦想半晌仍無一點思緒,心思一轉索性又有了別的考量。
還未待她開口,焰月便彎起嘴角再度說道︰「姐姐給你買糖吃喲~給姐姐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如何,小弟弟?」或許是因為面對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不自覺便去了很多誘惑以及勾人的手段,她對這初次見面的小孩子倒是生出了不少好感。
帝晏旒的嘴角不自覺抽了抽,第一次有些討厭起自己才五歲的年齡。
焰月見「他」半晌都未答話,聯想起方才見這「男孩」的過程,也不自覺抽了抽嘴角,這般從容氣度又豈會被區區糖果所誘,自己實是下意識忽略了這小「男孩」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只好添了一句以作補充︰「若是你喜歡什麼告訴我便是,皆可。」
帝晏旒將焰月的動作收入眼底,微微眯眼笑道︰「任何事物?」
焰月愣了愣,上挑眉梢,風情萬種的捋起了一絲搭在肩上的青絲,顯得魅惑異常︰「除卻那皇宮大院的寶貝,你說何物便是何物。」
「焰月姑娘有心即可,只是晏……陸離中午實在有事,不如下午我去尋你如何?」帝晏旒及時的改了口,因為剛才焰月從馬車上下來,引得無數人側目沒有發現自己這邊的狀態,倒是還為自己省了個大麻煩。
「如此……也好。那焰月便在鏡水院待你,彼時只需讓老鴇喚我即可,小弟弟不必進去。」焰月再一次的沉默,許是想到了讓一個五歲的男孩進入那怡紅院中很是不妥,又頓了頓道︰「還是算了,約在申時與京城東河河畔相見如何?
申時?帝晏旒想了想,父皇命她酉時回宮,這時間如何能夠?對于焰月這個名字莫名的熟悉又讓她不願就這麼錯過這一次的相遇。潛意識里覺得,是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于是便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那我便先行歸去了,申時再回。」焰月禮貌的揮手,在兩名大漢的保護下回到了馬車上,隨著一陣煙塵揚起,便再不見馬車影子。
方才兩人自顧自的交談著,對已經圍滿了人的街道渾然不覺,現下帝晏旒只偏了偏頭便見擁擠的人群仍痴迷的看著那馬車離去的方向,垂眸笑了笑,心想這般擁擠的人群要走出去還指不定要費多大的勁兒……于是便輕拍手掌,幾名大內侍衛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為帝晏旒擠出一條路以便通過。
此時赫連輕紗已站在藥鋪門口向這邊看了半晌,帝晏旒見她漠然的眼神竟隱隱有些心虛,于是暗暗咬了咬下唇揚起一臉真摯燦爛的微笑湊到了赫連輕紗面前︰「可等得久了?」
帝晏旒心中忐忑,見赫連輕紗沒有多余表情,語氣一如往常︰「不久,一炷香罷了。」帝晏旒「呃」了一聲還未說什麼便被赫連輕紗打斷了說道︰「王秀才已然與大夫先行離去了,他告知了我地址,本想喚你一道又見人群密密壓壓,而晏旒相談正歡,不忍出言打擾便多等了片刻,這點小事實在不足掛齒,我們且快些過去吧,觀大夫神況恐是好不到哪里去。」
帝晏旒未置一語便被赫連輕紗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訕訕的笑著便連忙追上去跟上赫連輕紗的腳步,她也不知為何會在一看到赫連輕紗漠然的眸子時既心虛又忐忑。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微微皺了皺眉頭︰「赫連,你可知道該如何去那王秀才家中?」
赫連輕紗頓下步子,很好的掩飾了那一點滯愣,眉眼彎成了一彎月牙,看的帝晏旒微微有些暈眩︰「自然不知,我猜想這條路上所賣商品皆為手工所編織,還有不少農家作物,我猜想便是隨著這條路可抵達京城旁的村落,是嗎?」語罷又疑惑的眨了眨眼,看的帝晏旒再次滯了滯也不再多問。
赫連輕紗將地址告知侍衛,雖說是帝國京城旁側的村落,不過嚴格算起來仍是在京城的範圍內的,所以幾人步行也毫不了幾多時間。
「晏旒方才為何不願進那內室?我見你面色蒼白,似是身體不甚妥當。」
赫連輕紗突然發出的聲音倒讓帝晏旒小小吃了一驚,很快便寬慰似的的對著赫連輕紗笑笑,笑容仍有那麼一絲窘迫︰「不才,自幼厭惡那中藥,多嗅得一時半刻便會有暈眩的狀況。」言語間很是懊惱。
赫連輕紗在帝晏旒看不到的角度彎沒笑了笑。她方才特意問了那大夫,問到中藥味便會暈眩不是身體體質的原因,而是由于心理的深度排斥,所以已經基本可以確認這定然不是什麼有關于蘭妃娘娘的原因,那麼……
便只有一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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