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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結識軍戶子弟

何素雪仔細一想,還真是,小趙同學大名是趙昌榮,這個字「本真」想是後來取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穿來之後,喊趙本真趙本真的習慣了,倒把他的大名給忘了。

但是一想到小趙同學就在精明的何將軍眼皮底下轉悠,何素雪仍止不住地擔心,「秦世子跟何將軍他們不會認出他來吧?」

常得貴只簡單地回了句不會,再問,就不肯說了,急得何素雪想罵娘,卻也拿自家嘴巴特緊的師傅大人沒折。

賭氣悶頭走了一會,何素雪發現這不是回藥鋪的路呀,越走越偏僻了,「師傅,咱們還要走訪病人?」

「嗯,還要看個老朋友常得貴指了指前面一個狹窄的小巷子,「就在里面

小巷子遠離城市中央的幾條大街,房子普通低矮破舊,後面不遠就是城牆,路面也沒鋪青石板,沙土和雪泥攪在一塊,到處是污水坑,腳後跟很容易帶起泥水弄髒褲子。

何素雪踮起腳尖左蹦右跳的,跟著師傅的腳印,好不容易走進一家小院子。

還好,這院子里頭沒有積雪,地面掃得很干淨,還鋪了小石子,院角的井台邊有一株石榴樹,樹下拴了一條小黃狗瘋狂地沖著師徒倆汪汪直叫。

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從堂屋里沖出來,看見來人,抿嘴一笑又往屋里跑,「爺爺爺爺,是常大夫來了

常得貴緊走兩步,踏進陰暗的屋里,爽朗地笑喊︰「老曹,我來了。冬生,叔都不喊就跑哇?小心老子打你

何素雪暗暗鄙視師傅大人,又是叔又是老子的。真夠混亂的。由此也可看出,常得貴跟這曹姓人家關系比較親密。

何素雪閉了閉眼,適應一下光線,四周打量下,這屋子是一明兩暗,堂屋底部擺了一張長供桌,上有香爐,爐有香煙裊裊,中央有張八仙桌以及四張長凳,桌上有幾只不成套的粗瓷茶杯。

靠近右邊牆壁還有一個土灶。既可燒水煮飯又可供暖,只是這樣一來,堂屋里就比較多灰塵。右牆壁也被燻得黑黑的,連房頂吊下來的蜘蛛網都被燻成了黑色。

左邊門響,那曹冬生扶著一個瞎眼的老漢走出來,爺倆都穿著打補丁的黑布棉襖,常得貴上前扶了老漢另一邊胳膊。讓他安坐在八仙桌的上首,又對何素雪道︰「這是你曹大伯。老曹,這是我新收的徒弟小何

何素雪乖巧地喊聲大伯,曹老漢猶豫一下,臉沖著何素雪的方向問道︰「小何是女娃?」

何素雪呵呵笑起來,「大伯好厲害。心里比那些有眼楮的還要敞亮,您也可以喊我雪姐兒

老曹模模下巴幾根稀疏的胡子,微笑著點頭。「雪姐兒,這名兒真好看。冬生啊,給你大叔和小姐姐倒水

曹冬生一雙圓圓的大眼楮骨碌碌轉,顯得很精神,听到他爺爺的吩咐。馬上從灶台拎下來一只圓肚鐵皮水壺,何素雪怕他燙著。跳起來去接,「我來我來,小心燙到

曹冬生卻一扭身避開何素雪,腳下生風地奔到桌邊,取了兩個茶杯快速倒了兩個半杯,先分給常得貴一杯,再推了另一杯到何素雪面前,眼楮忽閃忽閃的,好像在說「不用你幫忙我也行」。

「冬生真能干何素雪這是由衷的贊嘆。

常得貴解下錢袋,倒出十幾枚銅板推給曹冬生,「冬生,帶你小何姐去城牆根下轉轉,給她買根糖葫蘆解解饞

曹冬生把銅板撥到手里裝進口袋,率先走到門口,然後回頭看何素雪,無聲地催促著。

何素雪心說師傅這是要跟瞎眼老曹商量機密大事呀,好吧,咱就裝一回小饞貓吧,古代的糖葫蘆,不知道會不會把牙酸倒了。

走出小院,曹冬生就像快要渴死的魚兒回歸了大海,一下子就活泛起來了,一邊帶路一邊眨巴著眼楮,斜視何素雪,「嘖嘖嘖,真沒看出來,你竟是個女娃?」

小正太的聲音很好听,天籟一般,可是調侃的味道不要太濃哦。

何素雪揚了揚下巴,酒窩淺露,眼楮眯成了月牙兒,「姐姐我今年才八歲,等我長多兩年你再看,肯定比現在漂亮的

曹冬生盯著何素雪的臉蛋看了看,「就倆酒窩還行,別的沒看出啥來

何素雪氣得,差點要嘔血三升去找她娘親伸冤,她用力捏了捏手指,努力控制想要掐人的**,默念我是御姐我不是蘿莉,我不能跟古代小正太一般見識……

似乎何素雪的表現跟曹冬生預想的結果不一樣,他失望地撇撇嘴,低頭將腳邊的一團泥巴踢飛,吧唧濺到人家院牆上,炸開一朵泥巴花。

何素雪調整好了心態,擠出笑容,笑得跟個狼外婆似的,搓著手問曹冬生︰「你家就你們爺倆?你爹媽呢,出外做營生了?」

曹冬生眸中水光一閃,搖頭,「我爹媽沒了,被韃子砍了,二叔在七里屯衛所,一個月才回來一次。我爺說等我長到十五歲,也要去衛所當兵放哨,殺賊報仇!」

何素雪一怔,這還是個軍戶子弟呀,難怪國語說得這麼標準。調侃之心頓消,涌起的是深深的敬佩與憐惜。

軍戶屯田與衛所制,是明朝最有特色的建軍制度,軍戶世襲,子孫世代一出生就相當于進了預備役部隊,平時為皇帝屯田戍邊,戰時為國家流血犧牲,可以說,這些地位卑下的軍戶子弟,是大明朝安定繁榮的無名功臣。

何素雪沉默地走了一會,伸手模模曹冬生稀黃的發頂,「那冬生要努力吃飯,努力長大,好好跟爺爺和二叔學武藝,到時候一定可以給你爹媽報仇的

曹冬生歪脖子,頭一回對何素雪露出笑容,這下何素雪知道他干嘛不愛面對自己說話了,敢情四顆門牙他就掉了三顆,一張嘴就看見個大黑洞呀,太可樂了。

這時,從前面跑過來幾個男孩,大的小的都有,鞋子好像都不合腳的,跑得踢踢踏踏,泥水橫飛,何素雪趕緊往邊上移了兩步靠邊走,以免遭魚池之殃。

還沒跑近,男孩中有人大聲問道︰「曹冬生,听說你家來親戚了,帶了啥好吃的,給兄弟們說說!」

這人普通話也很標準,何素雪猜測這條街上是不是全都是軍戶子弟。

一群孩子七八個,棉衣不是黑乎乎就是灰撲撲,沾滿了泥點子,除了兩個比曹冬生小,其余都是大的,有的看起來都有十二三了,普遍都比較瘦弱。

來者不善氣勢洶洶,曹冬生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高高地抬著頭答道︰「是常大夫,來給我爺看病的

一听常大夫三個字,男孩們的腳步明顯遲疑了,最後干脆放慢速度走到曹冬生和何素雪跟前,好奇地打量多出來的陌生人。

有那年紀大的孩子就問這是誰,然後居然有人認得何素雪,搶著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江南藥鋪的小何大夫!是常大夫的關門弟子!」

「哇!這麼小的大夫,他會看病嗎?」

「他看起來比我還小,瘦得象小貓一樣

「別是自己都有病吧,還能幫人家看?」

男孩們圍著何素雪指指點點,她自己倒是不介意呀,曹冬生卻氣得不行,嗷嗷叫起來︰「走開!別擋道!常大夫叫我買糖葫蘆給小何大夫吃!」

最小的小豆丁含著手指問了一句︰「大夫還吃糖葫蘆?」

何素雪噗地笑噴了,然後伸出爪子揉搓小豆丁的臉蛋,「誰說大夫就不能吃糖葫蘆啦,你看我跟你一樣兩只胳膊一張嘴巴,憑啥我就不能吃呀。大夫看病跟吃糖葫蘆,它根本就不矛盾知不知道呀

小豆丁不知是被捏得太厲害了,還是讓左一個糖葫蘆右一個糖葫蘆給饞的,總之那叫一個口水直流哇,看得幾個大男孩悄悄後退了幾步,心道這個小何大夫好凶殘,瞧把小豆子給捏的。

在口水滴到自己之前,何素雪收回了爪子,右胳膊很有氣勢地往前一揮,「走!見者有份,都跟本大夫吃糖葫蘆去!」

曹冬生很不甘心冒出這麼多蹭吃的,拖拖拉拉地磨蹭,「常大夫給的錢不夠買那麼多串

何素雪笑說不要緊,不能一人一串那就一人兩個唄,好東西就是要和朋友們一起吃才好吃的嘛。

這支小小的隊伍從巷中走到巷尾,人數增加了一倍都不止,但凡在家的軍戶小孩听到動靜全跑出來了,其中還有幾個女孩子,不時羞澀地瞄瞄何素雪,嚇得她瀑布汗,在心里大叫姐也是女的呀,千萬不要用相親的目光看姐呀。

曹冬生快愁死了,這麼多人,十五個銅板只能買五串糖葫蘆,可怎麼分啊。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女孩們的異樣,當然了,即使他看到了,也不明白她們心里的想法,不然早把小何是姐不是哥的事實真相暴出來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通過巷尾的橫街直達城牆根,沿著城牆根往前走一段,就到了城門口,這里有兩家茶棚和幾家賣小吃食的攤子,站在茶棚邊上抱著草把子的人,就是女圭女圭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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