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兒?」
宗政承洛連忙抹去眼中阻礙視線的淚水尋找熟悉的身影,剛剛抹去了,卻馬上又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就那麼一面不停的抹著眼楮,一面左右四顧,腳步錯亂地尋人。
「言兒,你快出來。」
「言兒,我不是故意的。」
「言兒,你再不出來我不理你了。」
像瘋子一般尋找那忽然不見的身影,鎏金的發簪從頭上掉下來,滑落了一頭青絲。
李之秋震驚地奔過去,跌撲在地上,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一道濺出的鮮紅血跡異常刺眼奪目。
她站起身來,猛地扳過宗政承洛的身子,「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李之秋揚手,眼中噴薄出來的盡是怒氣,就要落在宗政承洛蒼白的不成樣子的臉上。
「言兒,言兒……」
她魔怔似的看著那血跡,木然僵硬,絲毫沒有反應似地,人,怎麼可以憑空消失?真的是灰飛煙滅嗎?
李之秋凜冽的掌風在她臉上拂過,終是沒能落下來,宗政承洛回了些神,抓住她手腕的小臂,著的分明是白色的衣衫。
她驚喜地順著胳膊望過去,終究還是失望了。
喃喃出聲,本來絕美的容顏此刻淒惶黯淡,透明的淚滴源源不斷的流下來,「天一,我的言兒呢?她說過不會留下……我一個人的,不會的,不會的。」
李之秋怒視他,「她親手殺了你的少主連我一個巴掌都接不得嗎?」
殺了?宗政承洛緊捂著頭,失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把腦袋埋在手臂里猛烈的搖頭,她沒有,她沒有,可腦海之中氤氳出來的卻是一片刺眼的鮮紅,直直刺到她心口去。
天一有些哽咽,身子簌簌地抖,卻是垂眸定定地盯著地上,「少主說過,她的人,誰都不能動。」
一字一頓,字字如刀,宗政承洛緊捂著胸口,她家言兒,她家言兒明明最疼她的。
李之秋的眼里仿佛能眥出血來,她指著天一,橫眉倒豎,「你到底看沒看見,她親手將利刃刺進老師的身體里,她殺了你家少主。」
宗政承洛凌厲的喊了一聲,聲音顫抖地不成樣子「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想殺她,我只是刺了一刀,為何?她功夫那麼高為何就躲不過去。♀」
李之秋哼笑一聲,指著她氣得發抖,「刺一刀?你居然還說得出口,唐明言那個笨蛋是有多傻才會喜歡上你。」
「少主為了你自擊一掌重傷在身,你又知不知道?」天一也繃不住了,直直吼了出來。
「什麼……什麼……自擊一掌?」宗政承洛淚眼婆娑的看著她,胸前劇烈的起伏著。
「那個假的吐蕃王挾持了你,要少主自擊一掌才肯放了你。」
「她就那麼做了?」
「她一定會做的,言兒,是傻瓜,言兒,言兒是傻瓜……言兒……」
宗政承洛哭著哭著,忽然笑起來,笑地那樣慘烈決然,眼神對著地上的金簪一動,拿了過來便向著頸間刺去。
天一一驚,揮劍打落那金簪。
宗政承洛猛然起身,攥了他的前襟,雙目赤紅,「我殺了你家少主你知道嗎?為何不讓我死?殺了我殺了我啊。」
天一猛然跪伏在地,膝蓋撞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竟發出悶響,那大理石地面竟然從他膝蓋處碎裂開來,聲音中卻是冷冷地,「少主有命,不能讓少夫人傷了一根毫毛。」
宗政承洛哼笑兩聲,後退兩步,癱軟在地上,淚水止不住的滴落在地上,「她什麼時候讓你跟著我的?」
聲音,淡然的仿佛說的人心里未起一絲波瀾。
「自找到少夫人之時。」
宗政承洛的淚又止不住了,「你不滿?」
「是。」
天一的聲音干脆異常,他不會違背唐明言的意願,卻終究不是木頭人。
「說!」
「有什麼我不知道都說出來!」
宗政承洛的聲音已然便了調子,淒厲哀絕。
天一心頭一跳,卻被沖上腦袋的血氣蓋過去,「少主只讓我暗中保護少夫人,只是少夫人這次竟然真要嫁到潼關去,我才與少主傳了信去,卻不曾想,不曾想……」
天一偏頭,卻是著實說不下去了。
祿方贊坐在王位上,正頭昏腦漲,听她們糾糾纏纏了半天,才大致明白。
他還不知道他孩子叫什麼名字呢?就這麼沒了?祿方贊怒,他可沒被下什麼命令,手臂一揮,指著宗政承洛,「給我拿下。」
「父王,不要啊。」祿東青忽然听得這命令,自然著急。
「給我拿下,不論生死。」祿方贊看都沒看他,面容冷峻,竟不似之前的溫和。
黑衣人立刻提刀,警惕著圍攏在宗政承洛附近,護成一個圓圈來。
「公主殿下,快跑。」
天一蹙眉,站起身來,緩緩拔出長劍,無論如何,他的命,是宗政承洛的。
宗政承洛撐著身子站起來,面上愴然哀絕毫無生氣,「你們都讓開。」
黑衣人聞言,對視幾眼,只得讓開了身子。
「動手。」祿方贊揮袖下令。
「誰敢?」祿東青不知從何處拔出長劍,竟是架在祿方贊的脖子上。
祿方贊驚怒交加,「你個逆子,竟要謀逆不成?」
祿東青眼中的愧疚一閃而過,「父王,我只要保她一命。」
宗政承洛毫不在意那邊的動靜,只是靜靜地站在天一面前,「你走吧,我不用你保護了。」
天一垂眸,「少主有……」
「她不要我了。」宗政承洛打斷他的話,安靜地很。
天一怔然的看著她如此安靜,不似從前。
「她說,還我……」
還是忍不住抽噎起來,「她把我的玉佩還與我,是……不想要我了。」
「少夫人。」
天一終于不忍,他這才想到,或許,少夫人才是最痛苦的。
「走吧,她不會再想保護我了,所以,你走吧。」
宗政承洛緊咬著唇瓣,已然滲出血來,是啊,她是多狠的心,才無數次在她身上咬出血來?
「少主不會。」
宗政承洛的心又疼了,她也相信她不會,沒了她,她還怎麼活呢?
可是現在,她,還活著嗎?
祿方贊一掌打掉正望著宗政承洛處的祿東青手里的刀,立即有護衛把他束了起來,「動手。」
片刻之間,刀戈聲起,黑衣人與吐蕃護衛纏斗一處,天一瞧了她一眼,便也加入戰局,黑衣人在數量上很不佔優勢。
「少夫人快走。」
宗政承洛站在那,一動不動的,任是旁邊,短兵相接迸出火花來。
李之秋走到她面前,「你這樣又算什麼?」
宗政承洛抬頭看她,忽然發現,李之秋長得確實是很漂亮的,雙瞳剪秋水,唇紅齒白,黛眉彎彎。
「言兒若喜歡的是你,是不是會更幸福些?」
這樣說著,本來涸了的眼楮又開始往外流出淚水來。
李之秋異樣地看著她,「現在走,還來得及。」
宗政承洛搖搖頭,「我不走,言兒在這。」
一名黑衣人撲倒在宗政承洛腳下,吐出一口鮮血來,咽了氣去。
「住手。」
半晌之後,刀戈之聲,驟然而停。
「我無意求生,你們是家國將士好男兒,自行回邊關去吧。」
寂靜,死水一般地靜。
宗政承洛答應和親來到這里,為了什麼,他們是知道的。
「我們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如何能棄了公主而去。」
「誓死保護公主。」一呼十應,因著他們只剩下十個人了。
「你們等什麼呢?」
祿方贊拍了椅子扶手,一個個愣在那里是讓他們表忠心呢嗎?愚蠢。
「殺……」
只平靜了一會兒,便又纏斗起來,黑衣人以少御多,終是落了下風。
一柄彎刀劈落,就要落在宗政承洛的脖子上,李之秋盯著她,似乎也不打算出手。
祿小王子猛烈的掙扎著身子,嘶吼出聲,「不。」
「鐺……」
金屬清脆的撞擊之聲,一柄長槍挑開彎刀,刺入那人胸膛,那吐蕃護衛嘴里立時吐出濃膩的鮮血來。
墨色的靴腳重重落在他胸膛上,一下將他踹月兌長槍,撲落出去。
「皇姐?你沒事吧?」
宗政承洛豁然睜開眼,愕然地看著他,宗政承之,頭戴束發金冠,身披鎧甲,手執長槍,精神奕奕立于她身前,哪里還是那個垂死掙扎的病人。
「你怎麼……?」
宗政承之不解的眨眨眼,「咦?你不知道嗎?唐洛今夜凌晨便來了我們軍營治好我的病癥,還解了蒼朝數萬將士的疫癥,而且,他還給我出了主意,現在咱們蒼朝的軍隊不僅奪回了六關,還得了他們的黑風關呢?」
宗政承洛攥著袖子的手愈發地白了,她言兒這明明是替她將一切都安排好了,與她耍脾氣來了,卻被她……
「你說什麼?」祿方贊,大驚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哼,你便是吐蕃王?如此也好,我生擒了吐蕃王更是大功之中的大功,哎?不是,皇姐的功勞才對,我看那唐洛雖然嘴硬卻是關心你關心的緊,非要親自來了潼關說是以策安全,皇姐?皇姐你怎麼了?」
身著鎧甲的精銳兵士源源不斷的進了正殿去,宗政承之顧不得吩咐,便徑直抱了暈倒的宗政承洛休息去了。
他只是想著,皇姐大概是與吐蕃護衛作戰累的緊了,才昏了過去。
卻不曾想,這一昏便昏了六日,昏到忽然出現一只怪異的武裝隊伍救走了祿方贊與祿東青,昏到一個叫什麼離朱的居然重新奪回了黑鳳關。
他只是守在宗政承洛房前,無暇顧忌其他,愈發地擔心起來,大夫說昏迷的時間越長,醒的幾率越低,好在第六日她便醒了來,雖然雙目無神。
卻讓他給宗政玠上了奇怪的折子,正式冊封唐洛唐明言為洛川駙馬,將潼關賜給宗政承洛做封地。
奇怪有二,一則駙馬其人尋之不得卻是正式封了。
二則,哪有要了邊關之地做封地的?
宗政玠听了唐洛表情還算正常,折子上寫的卻是唐明言,他手一抖折子便落在地上,宗政承洛無論如何也不離了那潼關,是以他竟是親自來了。
他從宗政承洛房中走出的時候,滿面哀色,終于,還是許了。
可是,卻沒有婚禮,只因著洛川駙馬自六關一戰徹底失了蹤跡,天下之間尋之不得,沒有駙馬的駙馬如何冊封?
他皇姐卻是說,「非她不可,言兒就在這的。」
好在醫神唐洛醫神濟世在民間名聲甚好,解了江陽瘟疫,又與南方軍中將士恩同再造,是以……
天下臣服。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落了一句話啊好怨念。
江湖恩怨,國恨家仇,我只想把你捧在手心寵著,溺著,你要的,都可為你取來,痴心盡付機關算盡,卻原來……
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不過爾爾。
真想問上一句,你到底可曾真心待我?
這是唐明言意識混沌之前,心中盤旋最後一個念頭。
改又改不了,作為一個輕微強迫癥患者,再發一遍好了,嗯。
忽然覺得,其實這章可以做結尾是不是?
全劇終啊,鋪天蓋地的磚頭飛過來了,救命啊,都敏俊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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