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火朝天的仙人湖工程工地上人喊馬叫，彩旗獵獵。大學生推著小推車開進來，三爺喜歡湊熱鬧，非要跟來，說要一起出工出力。兒子卻大言不慚讓他回去，還學著某人目無尊長且大逆不道地嘲他何如不行︰「瞧你吧，想啥啥沒夠，干啥啥不行，表面上應付公事，性質上是偷工減料，形式上很像%¥#&&*¥……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送你個無產階級一句話，實際上勞動態度、勞動技術和勞動能力都有問題哩！」三爺似乎很生氣的樣子攆過來，狠狠抬起手輕輕放下來，接著又是一陣嘿笑。
整個工程戰役全都指望人海戰術，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跟螞蟻搬家似的。男人們推車，女人一般幫著裝車，然後幫著拉車。為了緊趕進度，早日完成任務，大部分人家干一白天還不過癮，晚上還要點上燈籠火把，自覺加班加點，每天算下來干到十四五個鐘頭都不止。
也不知道那位官爺出的主意，各家完成的工程量需要按照各戶運到壩上的土方量進行計算，說是不計勞動時間，只管派人管制挖土的地段和在壩上記錄運土數量。小車滿載，十車算一方，車子裝不滿的折半，不到半車的不算數。如果使用地板車，兩車即可折算一方，所以家庭經濟條件好的，大都使用地板車，牽著毛驢拉破車，喔喔，嘿嘿喲喲，一天運送十四五車可得完成七八個土方。
這樣，如果誰家進度趕得越快就越省功省力，而進度慢的就會更加費力費功，因為河壩越來越高，而取土的地方卻越來越深遠……
華都風本來風體格棒，力氣大，挖土推車一個頂倆，現在使用毛驢拉排車，就更加出貨了，足能頂得三四個青壯勞力。♀大學生干了一個上午，早已累得夠嗆，卻瞅著老三玩得十分滋潤，不禁心下一喜，商量他說︰「三哥，你裝滿了就歇著，兄弟也想玩玩毛驢拉板車哩，估計一定很好玩哩！」
都風笑呵呵地說︰「是啊，是啊，太好玩了，太刺激了！」
大學生幫他裝滿排車，牽著毛驢送到壩上……一個下午運了十趟，折合了五個立方。都風一直樂著，大學生卻不忍繼續涮他了……不玩了，不好意思再玩兒了。
他運了一趟，回來就大聲咆哮︰「好你個毛啊，考上大學了不起啊？都叫記賬員記到你家賬上了？……走啊，回去，非要改過來！」
大學生指著腦殼笑道︰「好玩，刺激，智慧才是第一生產力啊！」
都風死不讓步，大學生只好嚇唬他︰「殺人凶手，圖財害命。♀為了一百塊錢，弄死了俺們敬愛的村支書……我要告發你哩！」
都風仿佛只用想了想，也就耷拉腦袋不吱聲了。
建忠支書死了，碾子成了代理支書。這天，不知他是因給都風減掉任務後悔了還是繼續挑唆什麼，只見他春風得意晃過來，乜著獨眼責怪都風︰「老三啊，不是死支書不讓老二走麼，怎麼還是走了？」
都風瞪著牛眼翻臉不認好人，雙手掐腰厲聲罵道︰「糙你媽的狗剩子獨眼龍，糙你祖宗八輩兒的殺人犯，還不滾？工資一百塊，還不快給五爺拿來？」
瞧瞧，這個當兒的老三可是鬼多了，他怕二哥家那麼多任務加到他身上還不累死啊？所以干脆一口軋死吧。村長剛剛成了代理書記，害怕失了體面，更怕計較下去會有更大麻煩，恨得紅鼻子發青，但他原地轉了兩圈兒，悻悻哼道︰「真是的，有話不會好好說，還罵人……」
碾子害怕都風是曾見識過都風確實厲害且不講道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鄉里輪到來村里放電影，下雨沒放成。過了一個月再次輪到還是下雨還沒演成。那個時候電視機還沒進入家庭，農村基本沒有娛樂生活，偶爾看場電影是村民們翹首以盼的。村里每次說要電影，幾乎全村的老人孩子都要提前兩天佔位子。即使青年男女們，有戀愛對象的可以幸福的坐一起，沒戀愛對象的可以趁著人多擁擠，有意無意地蹭蹭女人身體或者故作不經意地模模大腿也是可以解些饞的。
可是，演電影要在全鄉按計劃輪流安排，平均一個月才能輪一次。正好處于青春躍動期的華都風眼見兩次下雨演不成電影，當然急得猴跳，所以就張開紅口白牙罵開了︰「媽拉鼻的，支書村長賴著不死，演電影還能不下雨？」
這話兒傳到大隊領導那里，支書村長們當然感到委屈不已。趕到第三次輪到本村放電影時沒有再下雨，碾子村長就在放映台前吹著話筒不點名地罵道︰「媽拉鼻的，哪個混蛋胡說八道，說什麼村干部不死，演電影就下雨。這不，村長支書還沒死麼，今晚怎麼不下雨了？」
哪知都風就在附近的女人堆里，為了在姑娘們面前充英雄，他扒拉著人群擠過去，一只胳膊摟死村長腦袋，一手狠摁紅鼻子，口口聲聲要把這根紅鼻子扭下來喂狗算了。
碾子疼得兩眼流淚，朝著旁邊的建忠支書哇哇埋怨︰「支書你說，支書你真是……你怎麼不說是他說的？」建忠支書只好滿臉堆笑湊過來，以其長輩的口吻教訓說︰「誤會了，誤會了，老三還不撒手？那些話不是華都風說的，而是華都英說的。小孩子麼，免不得時有口無遮攔的！」
支書話未說完，都風放開村長，轉身給他兩記耳光，大聲罵道︰「你他媽的更不是好鳥，欺軟怕硬啊？那話就是你們五大爺說的，還敢怎的？！」……
事情就這麼完了？難說。當時，放映台後邊總是坐著三兩排有頭臉的人物。建忠支書和碾子村長同坐一條板凳。村長在一頭，支書在中間，另一頭坐著胖乎乎水靈靈的高擎姑娘。高擎是個特殊的人物，她來北村看電影是這邊村干部的福分，所以每次支書總會給她一個好位置。
都風鬧了一通，電影開始了，故事還要接著繼續發生。銀幕上演的是朝鮮片子「看不見的戰線」，場面還算靜謐，觀眾也很專注，依然站在支書後面的華都風卻看出了另外的門道兒。建忠支書眼楮盯著屏幕而一把「好手」卻放到高姑娘的腿根內側摳摳模模怪有味兒的，而姑娘右邊端上還有一個胖大漢子，通過自己的左腋把右手探過放到姑娘前胸揉啊捏的。三人正在上演「隱蔽的戰斗」，弄得姑娘哼哼呀呀只敢出氣兒不敢出聲兒。
都風飛眼一瞥，那胖漢居然是抹子華都海。他忍不住咧嘴一笑，這邊拍拍支書的肩膀，那邊擰一把抹子的大腿。那兩個迅即縮回手來故作無事似的，而都風卻趁火打劫，抄後路迅速把手放到高姑娘衣服里。然而，他那大手是一爪生了鐵銹的鐵耙子，半點不知溫柔，絲毫不解風情，耙得姑娘很不舒服。因而高姑娘抬頭劈臉罵抹子︰「熊玩意兒，不會輕點兒啊，耙地啊還是愚公移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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