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逸之提著酒繼續喝，擱下琉璃杯咧嘴一笑，「你想知道他去了哪兒？」
蓮華盯著他灌酒的動作，微微蹙起眉。
「好！」雪逸之白皙的臉頰已然泛著些微紅潮，他眯著眸看向她，笑，「附耳過來，本少爺告訴你——」
蓮華眉心擰地愈發的緊,猶豫著遲遲未曾動作。
流霞酒傾碎了晚霞流觴，戛然而止。
一只手伸了過來。
杯子一陣輕晃，濺出幾點嫣紅。
少年的氣息很冷。
「喂，木頭你干嘛？」雪逸之手里一空，伸手便去奪。
隔著幃帽，他的聲線透骨寒涼，「別喝了。」
他說著紗簾輕漾朝她輕睇過一眼，視線朦朧，也不知模糊了怎樣的情緒。
「姑娘有什麼話以後再問他吧，他醉了。」
蓮華淡淡微微地抿唇一笑。
不知為何，她的心口有些發堵。
天很陰。
空氣冰冷而壓抑。
雪逸之按住桌沿站起來，身形已有些踉蹌，臉上卻依舊笑嘻嘻，「本少爺酒量哪有這麼差了？」他雖如此說，卻顯然已站得勉強，說完便搖搖晃晃地又跌回座椅上，似有些頭疼地揉著額頭，低聲嘀咕了句什麼，隨後，竟闔了雙眼，睡了過去。
「雪大人？」夕瑢在旁邊扶住他欲倒的身形，小心地讓他趴在桌上，隨後看向身旁的夜祈然。
狂風頓起，那滿地朱瑾花漫卷塵埃，同時也席卷著夜祈然一襲墨袍獵獵翻飛，他脊背微微僵滯，靜了片刻才喚來小廝，示意了秦川，讓人扶了雪逸之後庭歇息。
蓮華入席看了會兒歌舞，實在不喜周圍那些探究的眼神，便顧自離了攬花廳。
花廊深處，浮著朦朧的夜霧。
隔了重重喧噪，空氣冰如凍水。
蓮華扶著欄桿，听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正欲抬步，背後卻驀地一暖。
的披風系帶垂下脖頸。
蓮華微驚，回眸。
花廊暗影，一雙黑瞳靜靜望著她，縮回手腕，便要離去。
丈外，夕瑢無言侍立。
「雲公子。」
她突然叫住他，喊出這個稱呼方覺不妥，愣在那里全然忘了原本想說什麼。
夜祈然默然無聲。
直到夕瑢開口，一句「蓮華姑娘，我家大人——」話未完，夜祈然緩緩啟唇，「夕瑢，你先下去。」
夕瑢雖疑惑，卻很快應聲而退。
「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廊內只剩他們兩人，蓮華微垂眼簾，言語淡淡，「那麼，蓮華該稱你叫雲公子，抑或是改稱一聲——左相大人？」
夜祈然閉上眼楮，「左右不過是稱呼，姑娘隨意。」薄霧里，他聲音染了霜涼，淡淡的鼻音，有些飄渺，又似乎雜糅了些悵然。
蓮華心一動，鬼使神差地月兌口道，「——那我叫你雲大哥可好？」
夜祈然渾身一震，陡然睜眸看向她。
仿佛感觸到他的視線，蓮華笑了笑，出言甚是誠摯，「初見公子，蓮華不知為何倍感親切，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一樣，公子的氣質和蓮華以前的一個摯友很是相仿，蓮華能喚你一聲大哥嗎？」
冬風乍起，卷起地上的紅花「呼喇」掃向男子玄色的衣擺。
青紗蕩開，露出那張清淡如畫的臉。
夜色下，他墨眸幽深，古怪地看了她良久，終于點點頭，「好。」
※※※
「大人小心。」
長平王府後庭。
雪逸之渾身酒氣，意態醺然，搖搖晃晃地走著。
幾個小廝伸手欲扶他，卻被他甩了開。
他依舊一副笑眯眯可親可愛的模樣，「好了好了，本少爺記得客房在哪……你們吶……該忙什麼忙什麼去，不用管少爺我……」
小廝們勸之無果，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見雪逸之堅持，也只得退了回去。
等他們身影淡去，雪逸之步履踉蹌地跨過一道洞門，狹眸微眯，身形漸穩。
那眸里烏黑清冽，何曾還有半分醉酒的迷離。
他抬指彈去衣裳上殘留的酒香，眯著眸子不知想了什麼，竟嘆了口氣。
而後，長袖略拂，翩鴻般朝牆外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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