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之線在王守一手里攢著,他看著眼前的孩子,心里是對她的無限祝福。
不知何時走上前的寶花將剛才的事盡收眼底,她心里隱隱生出幾分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感覺,父親的愛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了,她是這個家的什麼呢?不過只是一個幫忙的人手罷了。
王守一只听得身後傳來一聲呼喚︰「爹。」
已經將七彩線掛到孩子脖子上的王守一扭頭,看到寶花笑臉盈盈的站在陽光下,白皙的皮膚像極了妻子,深深的酒窩漾開,更添了幾分可愛。
王守一只覺得的心頭一暖,心想,身邊總算還有個知冷知熱的丫頭,隨即笑道︰「寶花,快來看看妹妹。」
寶花點頭上前,不先看妹妹,而是和劉家夫婦點點頭,笑著打著招呼︰「劉叔,劉嬸。」
劉家媳婦見寶花丫頭生的漂亮,又極通道理人情,心里不由得歡喜,想著要是寶春長大也有如此水靈,倒真是劉村的一枝花。
「這丫頭真好看。」劉家媳婦看看黃氏,「姐姐真是好福氣,生的孩子個個機靈。」
黃氏听了奉承話,剛才的不快也便散了,隨即笑道︰「還望以後找的人家能好些,也不至于吃苦。」
「姐姐放心,這丫頭機靈,我看以後提親的人不會少。」
「但願吧。」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寶花卻已走上前,劉氏懷里的寶春見到寶花的瞬間便止住了笑容,木愣愣的看著她。
寶花揚起笑臉道︰「多日不見妹妹心里想的很,劉嬸子能給我抱抱嗎?」
劉氏先是一愣,看看寶花的樣子,心里似有猶豫。
黃氏看出了劉氏的擔心,隨即道︰「不怕的,寶花這孩子在家里也常照顧弟弟,她能抱的來。」
劉氏一听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隨即笑道︰「好吧。」
寶春卻在此時突然哭了起來,別人也許看不到寶花低頭時眼里的詭異之光,她卻只覺得不妙。
劉氏手一縮,拍著寶春的身子道︰「這孩子是怎麼了,剛還好好的。」
寶花掩嘴道︰「妹妹生時我也在旁邊呢,這丫頭倒和我見外了。」
寶花一句話說的大家跟著笑起來,隨即,寶花也伸出了手。
劉氏一見如此,自知也不好回絕,索性將孩子往前一遞。
寶花虛虛一晃,還未接穩手就猛的抽回,那個視線剛好是劉氏的死角,劉氏心里一驚,已然來不及,孩子在二人之間垂直落了空。
眾人驚呼︰「啊!」
誰也沒有察覺寶花此時嘴角的笑意,她臉上的得意被寶春盡收眼底,可是寶春除了哭還能如何呢?
劉氏在一陣驚慌中,身子不穩跌落在丈夫的懷里,黃氏也一急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就在大家徑直看著孩子掉落的瞬間,劉氏身後突然竄出一個黑影,那孩子也許一直都在他們之間,只是矮小的關系被大家忽略了。
只見寶春快要落地的時候,那黑影突然伸出了自己的小手,然後重力之下,寶春整個砸在了他的身上,那小黑影也一坐在了地上,寶春剛好落在他腿上。
只听一聲哭喊傳來︰「娘!」
大家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小強子,劉氏交代小強子照看女兒,剛才把女兒抱起的時候忽略了這小家伙,沒想到他就一直盡責的跟在劉氏身後,眼看著寶春掉下來,小孩子心性的他下意識的去接,卻不想剛好歪打正著,救了寶春一命。
懸著的心落了地,寶花見狀趕緊道︰「劉嬸你怎麼不等我接穩了再放手啊。」
劉氏此時已經嚇的丟了魂,支支吾吾道︰「我……我……」
王守一也重重的舒了口氣,忙把孩子抱起來,往劉氏懷里一塞,隨即扭頭沖寶花怒道︰「你這孩子也不仔細著點。」
「爹,明明是……」
「夠了!」王守一第一次對寶花發了火。
寶花正欲反駁,卻听著身後弟弟寶宜哭了,再看酒桌跟前,女乃女乃王老外正哄著孫子,身旁是剔著牙的二嬸,二叔卻不知去向。
黃氏對劉氏尷尬的笑笑,和丈夫王守一趕忙趕了過去。
寶宜看樣子是餓了,黃氏抱著孩子準備借劉氏的屋子喂女乃。
還沒開口,就听見屋子里傳來一陣謾罵聲,大家定楮一看,劉氏家的兄弟,此時正從屋子里提著王守二的耳朵走出來,邊走邊喊︰「哪來的毛賊,剁了你的手。」
此時,吃過酒席離去的人不在少數,只留下為數不多的劉村人,還有更多的是劉家夫婦的親戚,大家紛紛停了自己的事,看了過去。
王老太已然知道了是何事情,老臉只覺得沒地兒放,瞪著身旁的二媳婦翠芬道︰「家門不幸啊。」
王守一卻已經走了上去,「這位兄弟,你先放開我弟弟好嗎?」
劉氏夫婦也跟著湊上前,劉氏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這家伙趁著我們在忙,竟然進屋偷東西,被我抓了個正著。」
听大哥如此一說,劉氏夫婦互相看了看,沒說話。
王守一只覺臉上無光,但是又不好發作,只得求道︰「許是什麼誤會,這位兄弟先別嚷嚷。」
「誤會?我進屋取個火,剛好看見這廝在翻櫃子,不是偷是什麼?」
王守二一听趕忙解釋道︰「我只是看那櫃子做的好,打開看看嘛。」
「還敢狡辯!今天不剁了你的手就對不起我妹妹。」
「大哥,你別沖動。」劉氏夫婦一邊前阻止,一邊看著王守一不知如何是好。
王守一拉住弟弟,忙道︰「你這渾人,拿了人家什麼東西速速拿出來。」
「大哥我什麼都還沒拿他就進來了。」王守二哭喪著臉道。
「胡說,他分明護在胸前不撒手。」
王守一隨即看過去,的確看到王守二護著胸口,于是怒道︰「還不快拿出來!不然人家剁了你的手,我可不替你求情。」
「這不是他們的錢,是娘給我的。」王守二解釋道。
王守一看向不遠處的王老太,只見王老太一張臉刷白,神情緊張。
「胡說,剛才廝打中,我明明看到那錢袋子上有我妹妹的繡花。」
王守一見人家捉髒捉的全,說的頭頭是道,再看眾人,皆投來鄙視的目光,不由的胸口一團怒火,揚起一巴掌打在弟弟的臉上,罵道︰「渾東西!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兒媳婦翠芬見丈夫被打了,也不甘示弱的上前理論,她撕扯著王守一的衣袖,罵道︰「大哥你別仗著我們吃你一口飯,就拿我們不當人看。」
王守一對翠芬的潑婦樣子不是沒見過,手一推,道︰「滾。」
用力過猛,二媳婦翠芬被推倒在地,直捂著肚子,王老太一見急了,上前便捶打大兒子︰「傷了我的孫兒,我跟你拼命。」
「娘啊,你要為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做主啊,大家評評理啊,打人啦。」翠芬本沒什麼事,索性見老太太幫忙,坐在地上撒起潑來。
王守一看著眼前的一切,重重的一拳頭垂在胸口說不出話來。
劉氏也趕忙拉住大哥,示意他別計較了,劉木匠上前道︰「今天是孩子的滿月之喜,咱們不要為這些事鬧的不開心,那些錢算我們給孩子二叔的。」
王守二一听不痛快了,忙吼道︰「什麼你們給我的,明明是我娘給我的。」
「哥,這些人血口噴人,寶春可不能在這樣的人家,我們把孩子帶走!」王守二不明情況,竟拿孩子要挾。
王守一隨即推開他︰「別做聲了你。」
「妹妹,這廝如此不領情,不如讓哥哥剁了他的手。」劉氏的大哥依然不依不饒。
寶花自是知道前因後果的,她偏偏不說話,看著這群人鬧。
王老太見事情再也瞞不下去了,只得哭著老臉,一把拉住劉氏的哥哥,哭訴道︰「這錢袋子,明明是你妹妹當日來領孩子時候給我們的,不信你問問你妹妹。」
劉氏這才想起來,一拍腦袋道︰「確有此事。」
「那錢袋子的繡花上有些破碎,你看看是也不是。」劉氏提醒哥哥道。
王守二听母親如此一說,也便放了心拿出了錢袋子,果然,上面的確如劉氏所說,破了一些。
這下王守二可不像剛才那般怕了,插著腰道︰「說我是小偷!說我是小偷!豈有此理!」
場面異常的安靜,只有王守二的聲音在空中盤旋。
王守二在鬧了片刻後,也覺出異常,順著大家的視線,他看到大哥王守一滿眼充斥著血絲,青筋爆起,從未見過大哥如此,王守二趕緊閉了嘴,乖乖的湊到王老太身後。
「娘,這就是您說的送給別人孩子嗎?您這是賣孩子啊!你讓我的臉以後往哪放!你們……你們……還跟著我一起來吃孩子的滿月酒,哈哈,娘啊,你真是疼孩兒啊。」
「守一!守一!」
眼見著事情穿幫,王老太自是沒猜到王守一會如此,眼見著兒子大踏步的離開了,任憑她怎麼叫也沒回頭。
一扭頭,王老太尖銳的聲音劃過眾人的耳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