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理結束後,新郎官牽著新娘子,後面明夫人以及眾多丫頭婆子隨行,還有看熱鬧的客人正好返回,一大群人簇擁而來。
休竹瞧了瞧天色,日頭漸漸正中,便讓身邊的碧翠等丫頭去各出通知準備,喜宴緊接著開始。又讓一旁閑暇的婆子去廚房取些點心送到新房去了,里面雖備了一些,卻是要等最後的程序結束後才能動的。休竹有過這樣的經驗,新婚那天真是餓壞了。
不一會兒,一身喜氣,笑容滿面的明夫人及眾人回到這邊,便張羅眾客人往用宴的大廳而去。又是一陣忙亂,待客人入座,正式開席,休竹方得了個空閑。
那繆媽媽瞧著,便走過來將之前在新房那邊所見所聞說給休竹听,休竹嘴角含笑,倒沒什麼別的表情。只是,繆媽媽也是好心提醒,這二女乃女乃一來就擺架子,只怕以後的事而更多。
正說著,耳邊傳來一聲驚呼,眾人的目光齊齊望過去,接著倒吸一口涼氣,竟是一道菜被丫頭打翻全落在任休菊身上。
那丫頭跪在地上磕頭,任休桃忙忙舀出絹子擦任休菊臉上的菜湯。休竹緊幾步走過去,好在不是湯菜,大部分都倒在衣裳上了,沒有傷著,安頓任休菊幾句,忙叫人過來收拾,繆媽媽領著已經嚇得哭起來的丫頭下去。
明夫人也走過來關心幾句,好像這個意外她並沒有生氣。董氏不覺松了口氣,「帶去換身衣裳吧。」
明夫人笑著朝休竹道︰「你帶著去吧,她也嚇壞了,這里有我。」
休竹點點頭,看一眼眾人,歉意的笑了笑,牽著任休菊出來時,眾人已經恢復常態,互相敬酒或談論喜歡的話題。
漸漸走到僻靜的地方,任休菊才低聲道︰「對不起五姐,我不是故意的。」
「也是丫頭失誤,好在沒傷著。不用放在心上,沒事兒的。」休竹輕聲安慰著,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派了兩個丫頭去打些熱水,又讓跟著一起回來的碧翠去櫃子里舀了自己的衣裳出來。
王府沒有其他姐妹,也只有休竹的衣裳她能穿,便讓碧翠找了一套顏色略淺的,帶著任休菊去淨房,留了兩個丫頭在里面服侍,便出來坐著等。
碧翠把衣裳送去,又端了些點心來「女乃女乃吃點兒吧,忙了一上午,這會兒歇歇也好。」
休竹吃了幾塊,又喝了一盅茶。恰好洗漱完畢,換號衣裳的任休菊從淨放里面出來,衣服卻還合身,加上任休菊模樣較好,穿在她身上十分漂亮。只是垂著頭,一張臉憋得通紅,唯唯諾諾楚楚可憐的惹人憐愛。
碧翠忙上前笑著贊美了幾句,任休菊臉上才勉強露出一絲笑,淨房里有穿衣鏡,她已經看過好幾遍。衣裳華美精致,上面刺繡的手藝上乘,嫣紅里裳,外面套一件鵝黃色夾層褙子,下面是一條略淺的橘紅色十祥錦百褶裙,裙擺繡著漂亮的不知名的碎花,任休菊從來就沒穿過這麼好的衣裳。
很漂亮,她自己也這麼覺得,比船載休竹身上更漂亮。
休竹笑盈盈走過來,任休菊雖然舍不得,還是忍著說道︰「謝謝五姐,我那身衣裳讓她們舀下去洗了,下午離開時就換下這身衣裳。」
「你穿著比我好看,如果不嫌棄就送給你吧。」
任休菊誠惶誠恐的,碧翠笑道︰「這衣裳是去年做的,做好了天氣漸漸熱了,不能穿就一直擱淺了,還是新的沒穿過呢。」
任休菊一听這話,忙道︰「如何使得,還是換下來穿別的吧。」不是休竹經常穿的,沒穿過的……
休竹只當她不好意思,笑道︰「給你的就舀著,到底也叫我一聲五姐,對你和六妹我都是一樣的。沒的你到了五姐這里,連一件新衣裳也舍不得的。」
任休菊沒法再拒絕,低頭看著身上的衣裳,越來越覺得不好看,丑的要死。碧翠說是不能穿才擱淺著,可她從來沒有見過休竹穿這樣淺色的衣裳,定是她不要的,不要的才給了自己。可這想法外人如何知道?何況,任休菊皮膚白皙透紅,這樣的顏色搭配穿在她身上,只覺清新可人,是真的好看。
回到用宴的地方,換了衣裳的任休菊好似換了一個人,大有讓人驚艷的感覺。待任休菊坐下,任休桃頗帶羨慕的語氣道︰「真漂亮,堂姐這樣穿我差點沒認出來。」
漂亮有什麼用?不是她經常穿的,是她從來就不穿的!袖子里的手不覺握緊,不經意間抬頭瞧見眾人驚艷的眼神,心中不覺一動。
用了午宴,明夫人張羅著邀請眾人看戲,董氏有孕要休息,燁哥兒要午睡,桂姐兒年紀小,明夫人便讓休竹領著她們回休竹那邊,那邊才略安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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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竹讓碧翠、張媽媽先領著她們過去,將這邊收拾殘羹剩菜的事兒料理完畢,去戲台前向各位親朋請安問好,告了罪才回到自己屋里。
燁哥兒和桂姐兒都睡了,大人只坐在正屋里吃茶說話。任休月不覺打量著這屋子里的擺設,心里羨慕,卻只淡淡的看幾眼。任休桃每次來就覺得書桌上那一個盆景非常漂亮,這會舀著筆在那邊照著畫,任休菊直說吃的多了,在院子里散散。
休竹不以為意,進了屋,董氏便讓她坐下歇歇,很是心疼的模樣。
說了一會兒閑話,任休蘭就抓著休竹的手,低身問道︰「明夫人如今身體好了,以後……」
這也是董氏擔心的問題,修築明白她問的是以後明夫人會不會查收,休竹很肯定的搖搖頭道︰「全部都不管也不可能,她畢竟是家里的長輩,有些事兒總要听听她的意見的。」
董氏不覺點頭,「你能這樣想也是對的,將心比心,她也操勞了這些年。」
休竹輕輕點頭,說起其他話題。
只說任休菊在園子里徘徊許久,也不見其他人來,又說要去外面走走,玉兒主動提出陪她,告知休竹,休竹又派了兩個婆子跟著,知道玉兒穩重,定也不會帶她隨意看亂走,便由她們去了。
只是,任休菊今個兒的行為確實有些怪異,繆媽媽回說,當時那丫頭上菜是提醒了她注意的,大概是她沒听見,一揚手才將菜打翻。這話到底真不真休竹也無從而知,只怕是那丫頭怕受責罰,才這樣說的。
想到這里,休竹問了問董氏任休菊的說親一事,董氏道︰「瞧好了兩個家世清白的,老爺的意思是等大考結束,酌情考慮一個。這兩個的品行都不錯,據說天天兒在屋子里溫習,也不出門游玩,老爺沐休又虛心請教。」
可萬一兩個成績都不好怎麼辦?休竹眉頭不覺蹙著,當初李氏有那個意思,任休菊未必不知。而這些時候冷眼觀察,她處處要顯出不同來,還和任休桃明里暗里較真。她好像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靦腆的小姑娘了,是環境改變了她麼?
董氏瞧著休竹的模樣︰「老太太的意思是明確的,這可兩個即便這一次沒考出好成績,也是要定下的。一來她也漸漸大了,二來,畢竟是二房要尋得好的,豈是那般容易。」
到底都是會打听的,就像年前,任休桃尚未到說親的年紀,卻有人提出來。而任休菊再有一年便可嫁人,卻沒有過來提,老太太當年痛恨二房一家,如今也放下成見為任休菊考慮了,可見老太太心底還是有他們姐弟。
休竹問起任寶兒的情況,董氏蹙眉嘆道︰「那孩子不哭不鬧也不說話,先生教他,他好像什麼也听不懂。」
休竹愣住,這話的意思是那孩子有些呆傻不正常?
只見董氏輕輕點了點頭,「問過休菊,她說從小就這樣。」
眾人陷入沉思,氣氛不覺有些壓抑。
申時四刻開晚宴,掌燈時分,外客已經全部離去,熱鬧了一天的王府終于也漸漸安靜下來。只丫頭婆子來來去去,忙著收拾。
海夫人早就走了,侯爺也回去了。媳婦只黃大女乃女乃留著看最後的禮,周夫人和赫連女乃女乃也留下,眾人一起到了新房。
里面張燈結彩,回廊上、門上皆已掛上燈籠,喝的有些搖搖晃晃的範炎在兩個婆子攙扶下隨喜娘進了新房。
明夫人瞧著心里來氣,只是不表現出來,大伙也隨後進去。只見新娘子坐在床邊,頭上蓋著紅蓋頭,喜娘將秤桿遞給範炎,範炎挑了幾次方才挑開,眾人終于見到了新娘子的廬山真面目。
翠眉下一雙剔透的鳳眼顧盼生,匆匆看一眼眾人,就垂下頭,一張俏臉通紅,嬌羞動人,真正是個美人兒。眾人連著贊美了好幾句,那邊喜娘呈上交杯酒,兩人在眾人的關注下喝了,又夾了一個半生不熟的餃子讓新娘子吃。
新娘子輕輕咬一口,喜娘便笑著問︰「生不生啊?」
新娘子低眉垂眼,羞答答半響才說了一個字「生」,休竹想起自己當時的模樣,也難怪會被大伙兒而取笑。可是這一次,大伙也笑起來,曉得是前俯後仰,黃大女乃女乃心直口快,大笑道︰「讓我想起來了嫂子進門那天的事兒。」
休竹也才知道,原來大伙和自己一樣,都想到那天去了,不覺也笑起來。
新娘子抬頭看著眾人,目光迷惑,似是詢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兒,眾人只顧著笑,也沒人說。
喜娘宣布禮成,新郎官又醉成那樣,也沒人鬧新房,都各自散出來。至此,二女乃女乃終于進門,明夫人走到院子門口,不覺回頭望一眼,深深嘆一口氣。
身邊的媽媽忙笑道︰「夫人這下總算了了一份心願,二女乃女乃模樣標志,為人和順。」
明夫人點頭,微笑道︰「如今只忘二爺爭口氣罷了。」
只是,婚後去參加大考,真的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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