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颯聞面色一絲變動也無.好似並未听出這話意中的譏諷.只平緩道.「謝大哥多心.小弟定當謹記大哥的教誨.即便打不勝.也不要不戰而逃.丟那個人現那個眼.」
「你.」尤颯康聞言色變.伸出食指指著尤颯康道.「別以為父王如今看重你.你便不曉得自己是什麼身份了.不過一個低賤的婢女所生的庶出罷了.還真當自己是正統的王子了.」
尤颯聞不怒反笑.「大哥此言差矣.小弟身體里流的是同大哥一般的皇族血統.是父王嫡親的血脈.大哥言小弟低賤.且不說大哥.恐怕父王听了這個話.必不大高興.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看大哥應當管好自個口舌.莫被這風大閃了舌頭.」
一翻話帶著笑說完.也不理會氣的冒煙的尤颯聞.徑自離去.
宮牆深深.人去樓空.
行書自一間暗室行走出來.與等候在外的衛子頃踫了個頭.二人一番耳語之後又各自散去.
蕭王縊了並未發喪.舉國同悲的同時要應對北漠國的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如今這大局.卻只由年僅六歲的世子團團把持著.
殿內的寬大貴椅上.團團幾分謹慎幾分嚴肅的臉頰上.淡淡皺著一縷思索.眉間打了個不大不小的結.這一戰不過勝在他對游牧.不.尤颯聞的了解上.
那日他飲了的藥湯不過是令人暫緩氣息的藥物.並不致命.卻惹的他阿娘徹底將他阿爹誤會到了深處.但下在他阿爹上的毒確是十足的要命.團團年歲雖小.將這前因後果的一串.也便串出個前因後果.尤其在確定北漠國二王子便是當初長垣村那個游牧時.他才更加的確定起來.
想來尤颯聞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先令人冒充給他湯藥.置他如死地般.令阿娘心亂失控.又著人將阿爹誘過來.阿娘失控情況下能做出的事情誰也料不到.他或許是有意利用阿娘.或許是無意.只是這些也都不大重要了.
令團團心憂的是.如今阿娘同阿爹這誤會已經結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偏偏那網還是張蜘蛛網.一觸即毀.輕易不得亂動.團團很憂慮.便性子愈加的低沉起來.
大秦痛失主帥.北漠國虎視眈眈.如此情境因禍得福的逼出了一人.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傅少城是也.
傅少城坐鎮軍中之事並無幾人知曉.外界只知道如今團團主帥破了北漠國第一戰.那一戰打的漂亮.猶如神助.令北漠國寒心.令大秦**士士氣大漲.外間傳聞言.蕭王魂魄不離.庇佑于小世子.繼續守護我大秦國大好河山.
而實際上.傅少城自小便在軍中長大.雖然北漠國起兵起的突然.因傅少城老謀深算.又因團團對尤颯聞性格的了解.堪堪勝了.
按照實情來說.如今的大秦國.剛遭了一番變故.更了帝號.又逢了喪事.實在不宜再戰.但有時候.有些事情.總是半點不由人.
光陰如叩把人催.念槿幽靜在的是尤颯聞府上的一處偏房.此處背靠懸崖.四周皆是石頭森森的山群.念槿即便是想逃.也無處可逃.
閑來無事只好調戲調戲尤颯聞吩咐過來照顧起居的小丫鬟寥寥.這寥寥性子膽小卻愚忠的要命.雖才不過十六七歲的小丫頭.說話做事起來滴水不漏.實在令人乏味極了.
這日寥寥照例端來了羊女乃與念槿喝.念槿瞥了瞥純白的羊女乃.嘴角扁了扁.「都說了老子不喝羊女乃.不喝.」
寥寥垂目俯首道.「只有羊女乃.您若不喝.便是連羊女乃也沒有了.」
「尤颯聞呢.老子要見他.」念槿氣急.
寥寥繼續一成不變道.「二王子言您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便是二王妃.寥寥以為.王妃你既為妃子.便不該如此…」寥寥臉色僵了僵.咬牙道.「便不該如此粗魯.」
「寥寥啊.」念槿眸尾掃見一片衣角.勾起一抹不大懷好意的壞笑.將唇湊近寥寥的耳邊.低聲道.「你覺得二王子他信你還是信我.」
寥寥抬眸一臉驚恐又不解的樣子.只見念槿將她素手牽起.一雙瀲灩亮眸換了情濃深處.看的叫人心間驀地一麻.竟比花樓間最嫵媚多情的戲子還要令人丟魂.听得她唇啟吐出的字字句句.「我曉得你歡喜我對不對.其實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我實際上挺喜歡女子.尤其是你這樣的.」
說著間.手指已經熟稔的挑起寥寥瑩白的嬌女敕下巴.寥寥臉色一陣慘白的往後跌去.驚恐的睜大瞳孔.破碎的字句道.「我…我…我只喜歡…男子…你莫要……」跌跌撞撞的跑走.連回眸都不敢.
果然是個膽小的小姑娘.也忒不經嚇了點.
念槿想.這要是華南芊.定然將人家的手一捉.來一句.「美人.我們不如私奔吧.」
無趣.實在是無趣之極.
衣角晃動.那人已站在她面前.從前一身武夫打扮.雖氣質出眾.卻當真沒有讓人覺得他和皇族有半點牽扯.如今他穿了件滾金邊的暗紅素袍.衣角邊繡了團團雲紋.華貴而不失風度.果然整個人的氣場也都變了樣了.
「你又何苦嚇唬寥寥.她在這里還能與你說說話.換了旁人.連大秦國的國語都不會講.」尤颯聞淡淡道.
念槿眨巴眨巴眼楮.面上十萬分的無辜.「我確實挺喜歡她的.不如.留給我家團團當童養媳如何.」
尤颯聞眸色又深了深.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似沒听懂她的話.又似在思考她話中的意思.過了一會.他轉過眼珠.低聲道.「你瘦了些.」
「你也曉得散養的牛羊長勢比圈養的長得好.我如今來來去去不過這方寸之地.你覺得我能長的好.」念槿幽幽的帶著些許撒嬌的口吻道.「尤……游牧.如今他死也死了.便是沒死.也是我親手捅了他一刀.我同他不說這一世.便是下一世也再無可能了.你別束我了.」
尤颯聞在听到她喚他一聲游牧時.心腸已經軟了一半.在听她如此軟言軟語.心中早已嘆息投降.伸出手.將她額前的亂發縷順了.唇間染笑道.「你先吃飯.吃完了我帶你去看看北漠國的大漠風光.」
她吃不好.也睡不好.便是咬牙吃進去一些.不消半刻便又吐出來.如此反復幾次.念槿再少進食.只每日里喝許多的水.她也不曉得為何要喝水.好似要將這些水.將從前洗刷沖洗個遍.
如今尤颯聞要她吃飯.她咬牙吃了些許.便如何也吃不下了.尤颯聞只當不知.依舊如常的替她布菜.都是她喜歡的菜色和口味.念槿盯著這一碗的菜色.好似能用眼楮將這些菜都吞進去.
這些時日來.尤颯聞軟硬不吃.她打過罵過哭過鬧過.皆無用.看樣子還是美人計管用.念槿悠悠的想.這一次他好歹松口要帶她出門了.她終于可以再陽光下抖抖灰塵曬曬霉氣了.
好歹用了些飯菜.雖仍然有想要嘔吐的感覺.卻怕尤颯聞反悔.念槿硬生生咽了下去.終于在吃晚飯半個時辰後.念槿望見了二王子府門前的那兩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對著她露出和善的大嘴.
天空雲朵飄渺.被風吹散到四面八方.高遠遼闊的秋風意.她乖覺的安坐在尤颯聞的坐騎上.風帶著她的發絲.在她耳邊獵獵作響.念槿憶起.那一年.他帶著她騎馬.行走在子夜安靜的長街上.溫暖的胸膛是最厚實的避風港.她記得她最後困睡在他的胸膛內.那樣的安心.那樣的放心.那種毫無緣由的信任好珍貴.
而如今.她許久不曾入睡.便是累極了.也只淺淺的睡眠.被一片紅黑的血液之景嚇的汗醒.終于明了這失眠的苦楚.
今日依然是在馬背上.依然靠在一方曠廣的胸膛內.她卻杳無睡意.反而經由這馬背的顛簸越發清醒.人群熙熙攘攘.三兩牛羊成群結隊.在這浩渺的焦黃土地上.行走出獨屬于北漠國的風景.
沒有一處是熟悉的.沒有一個人是熟識的.除了尤颯聞.這個曾經守護過她的男子外.然而.他也不再是他.那個游牧.他不叫尤颯聞.他不會強迫她做任何事情.他只會在她家的院門外.用獨屬于他的方式對她.而並非現在這樣.
「阿念.你看看這些牧民.他們一世都在這荒荒漠北.辛勤放牧.與世無爭.是世上最淳樸的牧民.可是他們無法抗拒沙塵暴.無法抗拒瘟疫.無法抗拒天災**.阿念.大秦國富饒.卻半分不願意拿出來同我北漠國的子民分享.你說為何戰爭.因為不戰爭.他們甚至無法保住足下的土地.」
念槿垂下眸.翻身下了馬.「我們走走吧.」
尤颯聞未再開口.將馬匹交給小廝.好似很放心似得.同念槿並肩而行.
「游牧.你不應這樣想.生存對于每個人的意義都是一樣的.你不能因需要保住你北漠國的子民.便要屠殺我大秦國的子民.用他們腳下的土地來換取你們站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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