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侯爺那邊出事兒了。(八、零、書、屋全文字更新)」來人是文昌侯府的管家周福,在周景很小的時候便跟在身邊伺候,周景能相信的人不多,除了唐勁,他算一個。
因著這屋子是寢室,周福只是躊躇的候在外頭,黑色的人影落在窗上,來來回回的走動。
我一下掀了被子,赤著足就下了床,壓根沒注意地磚冰得腳心透涼。青霜抱了件披風跟在我後面,她是周景去雲州之前安排到我身邊的婢女,平日里對我照顧得很是周到。此刻我也顧不得寒意,只吩咐她快些去開門,待周福進來,趕緊問道︰「可是前線戰事有變?」
年邁的周福臉上有明顯的焦慮之色,話也不是太利索,這倒提醒了我,我穩了穩心神,如今周景不在,朝堂不穩,內憂外患,我一個人必須鎮定。我示意周福緩一緩,接過青霜手里的披風穿好,讓他慢慢說。
前線戰事確實不容樂觀,衛國實力雖強,但陳、趙二國聯兵不容小覷,周景並未听從大臣的建議與別國聯軍,而是執意親自領兵征討,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也並未太過阻攔。
有周景坐鎮前線,陳、趙聯軍並沒撈到什麼好處,可就在二國準備撤兵、戰事將定的時候,突然傳聞周景受傷暈倒,二國的兵馬又折了回來,與衛軍對峙,不過誰也不敢貿然下手,都在靜觀其變。
我听周福大概說完,只問他一句︰「那麼侯爺受傷,是真是假?」
周福沒回答我,只呈上一封信來︰「夫人看後便知。」
我拆了信,是周景親筆,傳聞非虛,他暈倒皆因身上的千日鴆毒發作,看來他用于延緩毒發的藥似乎不太起作用了。十年期限,果然還是個無法逃避的問題。他在信中提醒我小心宮中變化。
我踱到案邊,將信放在燭火上燒了︰「侯爺很好,一切只是陳、趙二國妄圖擾亂我衛心的傳聞。」
周福張張嘴,應了一下。
這時候外頭又響起一聲通傳︰「夫人,宮里頭來人了,說有要緊的事情,要您趕緊入宮一趟,人都在廳里候著呢。」
「太晚了,明日再說。」
「宮里的人說了,務必還請夫人走一趟,是王上有事兒。」
周福垂首立在一邊,听了外頭這話,似乎想跟我說什麼,最終還是打算听我的決定,便默不作聲的在一旁看著我,等我回應。
「知道了。」我等著火盆中的信紙燃燒干淨,「你讓他們先在廳中候著,我一會兒就過去。」
「夫人……」周福攔住我。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抬手讓他不必多言,而後在案邊坐下,提著我的鵝毛筆,鋪開一張紙,想了很久,方寫了寥寥數語,隨即將之卷起遞給周福,吩咐道︰「把這個帶給趙龍。」
周福答應著下去了。
我讓青霜替我穿戴好入宮的衣飾,隨來人入宮。
這些引路的宮人身形高大,下巴邊上還有青色的胡茬。他們將我直接帶往昭宸宮。甫一進殿,里頭紫花香依舊濃郁襲人,我用袖子稍微遮一遮口鼻。
王婉穿了一身白色清麗宮裝從里頭轉了出來,我給她見禮︰「娘娘深夜急召?不知所為何事?」
王婉的眼角帶著笑意,搖著玲瓏有致的身段曼妙的靠近我︰「有事慢慢再說,現在我只想給你一個驚喜。」說著,她右手輕撫鬢角,將面紗拿下,一張傾國傾城毫無損傷的臉立刻顯了出來。
我心下一怔,面上死撐著保持著鎮定︰「那真是恭喜娘娘了。」
王婉將面紗丟在地上︰「你看,我總是比你幸運一點點對不對?」
「您是太後娘娘,自然受各路神仙庇佑著。」
我話音剛落,從帳簾後面傳來一陣大笑,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可不是被什麼神仙庇佑,她只是被我庇佑了而已。」
我看著掀簾而出的人,打了個招呼︰「大皇子殿下,別來無恙。」
趙拓極自然的往軟榻上一坐︰「好說,托夫人的福,本王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稍稍退後一些,他笑了︰「怎麼,夫人害怕?」隨即干脆起身向我走來,他身形很高,隨著他的靠近,漸漸擋住了殿上的燈火。趙拓在我身前站定︰「夫人莫怕,這王宮已經讓本王護衛得很好,任何人插翅也休想進來。」
「有勞。」
他的眼神微閃︰「夫人大可安心的住在這里。」
我知道這種情況下是沒資格拒絕什麼的,只提了個要求︰「我想見澈兒。」
趙拓嗤然一笑︰「太後娘娘果然說得不錯,夫人同王上的感情,比他們正經的一對兒母子還要深一些呢。」
王婉並不知道奕澈就是南宮家的孩子,只看平日里我對這孩子關心得緊,而周景又一心將他推上王位,便一廂情願的認為這孩子與我應該有什麼瓜葛。
趙拓吩咐下人將奕澈抱來︰「若是沒有王上,今晚怕是請不來夫人吧?」
我沒搭理他,而是接過奕澈細細看了一番,看來他們尚未對奕澈下手,至少目前這孩子還是衛國名正言順的王,。我將奕澈交給女乃娘讓她抱下去。此刻反正也到了這一步,我倒並不覺得有多緊張了,也沒客氣,自顧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大殿下小強般的不死精神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趙拓的臉暗了一暗,隨即又笑了開來︰「夫人過譽,就是不知道王父大人是不是也有本王這樣的運氣了。」
我嗤了他一聲︰「佔領區區王城,大殿下覺得有用麼?沒幾日我家侯爺班師回朝,殿下又要領兵走人,您就不嫌麻煩?」
趙拓听完,十分有意思的喝了口水︰「文昌侯在夫人的眼中果然厲害,不過本王倒是十分好奇,他區區一個文昌侯領著那麼些個兵馬,要如何與拓跋樓還有陳、趙聯軍抗衡呢?」
「拓跋樓?」我有些驚訝。
趙拓得意一笑︰「夫人很奇怪?敵人的敵人,可做盟友。更何況被周景趕盡殺絕的人,本王自然要第一個救回來。」
「如此說來,陳、趙二國發兵也與你月兌不了干系了?」
「夫人聰明。」
「大殿下許諾給了他們什麼好處呢?」
趙拓的模樣十分隨意,往暖榻上一歪,想了想,道「陳、趙二國嘛,本王答應事成之後分給他們洛川十城,至于哈克族……我給拓跋樓沐陽城並左右五個小。」他看著我輕笑一聲,又道︰「不過對于拓跋樓而言,我想他最感興趣的應該是周景的人頭吧。」
我冷聲道︰「那個你們就別做夢了。」
趙拓收了笑意,故作認真的點點頭︰「其實本王也是這麼勸過他的,若是能殺了文昌侯自然好,不能的話也就不要太過勉強,先找個地方穩住再說。」
我不能想象趙拓為了奪取王位竟會如此不擇手段︰「周景手上本就有三十萬兵馬,即便你們佔領王城,他也可以在雲州擁兵而立。倒是你,大殿下,你跟哈克族和陳、趙二國談了這麼幾筆賣國求榮的交易,一旦如你所願,衛國可就真是分崩離析了,到時候即便你坐上了王座,那又怎麼樣呢?你坐得安穩嗎?」
趙拓大手一揮︰「欲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總比沒有要好,難不成要本王將衛國天下拱手讓給姓周的就好?周夫人,你那點如簧翹舌還是留著對付別人吧,咱們幾個,誰也不比誰高貴,您就別在本王的面前裝模作樣了。」
「大殿下真的以為自己能同我家侯爺相提並論?」我笑,「誰人不知,我家侯爺是衛顯公死後力挽狂瀾、穩定大局的神話,是匡扶幼帝、一心為國的忠臣,更是胸懷天下深受衛國子民敬仰愛戴的文昌侯,而大殿下你呢?眾人只會道你為了一己私欲,棄家國于不顧,棄百姓與不顧!大殿下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同他比?」
趙拓听我說著,眼楮慢慢眯了起來,不再歪在榻上,直到我說完,他突然起身,一步步向我走過來。我未後退,迎著他略微挺直了背,周景教過我,無論在何種境遇之下,氣勢是絕對不能輸的。我微微昂首,看著他揚眉道︰「大殿下,這便是世人眼中你和王父文昌侯的區別,不管你承不承認,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呢?」
趙拓的眼中漸漸盛了一些怒意。
我繼續昂著頭,退後幾步讓自己保持一個足夠與他直視的距離,再次說道︰」大殿下,你不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你王太過倉促也為時過早了麼?試想一下你在這個時候傷害王上,必會將自己推向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必會被天下人認定為一個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我二人保持著彼此直視,突然他一揮手,我被他推了一把,重重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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