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尹繼善取下浸滿雨水的官帽看著渾黃的洪流禁不住有些神采奕奕起來。他沒想到自己能夠在這一夜之間帶兵修築起長達數里的堤壩,這些堤壩就像銅牆鐵壁一般把驕狂不可一世的洪水擋在江寧城外,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代也能拯救數萬百姓。
「幸虧大人有先見之明,自己親自帶兵上前加高加固堤壩,要不然這整個江寧城都會被變成澤國了」,周學健打著一把傘走來奉承道。
「大人,陳大人帶人回來說,蘇北那邊雨水停了,河水也退了」,溫福也走了過來稟道。
尹繼善此時還沒有閑心與他們閑談,他知道這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特別是蘇北地區︰「周大人,還得趕快派人去各個受災地區灑石灰,好防止瘟疫的發生
「大人,只怕是有心無力呀,如今沒多少銀兩去購置大量石灰了,光是購買糧食和修建被毀房屋再加上賠付百姓們的石料木材和給軍民們的賞錢都還差一百八十萬兩啊!」周學健只得如實稟告。
尹繼善一听見這個天文數字,**辣的心頓時就涼了下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這一次值得載入史冊的抗災壯舉居然會花了這麼多錢財,但他又不能表現出半點沮喪的樣子,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沒事,先回家換身干衣服,喝碗姜湯,再想辦法
早先回來的鄂陽心中雖然也擔心尹繼善的安危,但又不願意再去前面看看,只是閑坐在屋里發愣。
昨晚嚇得不輕的沈嗣君回過神後也覺得自己昨晚的舉止有些不妥,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來到鄂陽屋里向她解釋自己的失態緣由。
鄂陽見他如此坦誠,心中反而多了一份好感。正在她發愣時卻听沈嗣君說道︰「鄂小姐,小生今日想與小姐說一句心里話,不知小姐可否願意傾听?」
見鄂陽點了點頭,沈嗣君先努力地哽咽了一下才說道︰「小生自從那日見到小姐後,就常夜不能寐,即便睡著了夢里也常是小姐的影子,古人說得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小生就想求得小姐不知小姐可否願意?」
鄂陽實在沒想到這沈嗣君居然這麼大膽的向她表白,也許正是因為十分愛自己,所以才敢如此大膽,比起那為了名聲而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尹繼善,這個溫和有禮的沈嗣君似乎好多了。
想來想去的鄂陽最終覺得自己也許只有嫁了人才可以徹底對尹繼善死心,于是她便僵硬地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沈嗣君見她答應了自己的追求,心中就像花兒開放一樣高興,暗自想︰「沒想到這鄂小姐居然會答應了自己,人美麗倒在其次,關鍵是能夠做一品大員的女婿那才是幾輩子都想不到的好事
「鄂小姐,會試就要到了,小生想早日進京趕考,待考中進士之後也好在鄂少保面前提親,不知鄂小姐可否與小生一同進京?」沈嗣君輕聲問道。
沈嗣君知道自己是不能在巡撫衙門呆下去了,自己在這里不怎麼盡責盡力還在其次,關鍵是從撫台大人手里奪走鄂陽那才是最容易招尹繼善嫉恨的,于是他昨晚就準備好了行李,準備帶著鄂陽迅速離開。
鄂陽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雖然現在她與彩蝶和尹繼善疏遠了些,但是這里確實比家里要自由許多,溫馨許多,或者說她早已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了,如今突然叫她離開,倒還真舍不得。
她看了看外面才被雨水洗得青綠干淨的芭蕉葉和才露出的荷包,然後才慢慢說道︰「讓我再想想吧
正當鄂陽在無法抉擇的時候就听見外面的應蓮喊道︰「尹大人,彩蝶姑娘,你們回來啦,我這就去給你們端姜湯來
「謝謝嫂子,鄂小姐和沈師爺喝了沒有?」鄂陽清楚地听見尹繼善有些嘶啞的聲音在下面詢問著自己。
「昨晚就喝了,彩蝶姑娘,你可真是個巾幗英雄啊,如今外面的百姓們都在夸你呢」,鄂陽靜靜地听著外面的說話聲。
「那是,你不知道,嫂子,如今我是一點也離不開這個巾幗英雄咯,她實在是太厲害了,沒一會功夫就給我算出一百八十萬兩的債務出來」,鄂陽一听見尹繼善的這句話心中就有些不快。
這時,她又听見彩蝶說道︰「二爺,你這是怪我吧?」
「哪有,好蝶兒,我哪敢啦,我如今是被你徹底管住了」,鄂陽一听見二人在外面打情罵俏,眼晴就不自覺地濕潤起來。
「看己確實不適合呆在這里了,如今對待一個丫鬟都比對自己好,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丫鬟畢竟是從小陪他一起長大的,算是青梅竹馬了,自己又算什麼呢,還不速速離去,免得打擾了別人」,鄂陽越想就越覺得委屈,禁不住流出了淚水。
沈嗣君也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就傷心起來,連忙給她遞了張手絹︰「鄂小姐,你這是為何?」
鄂陽細想想自己如此傷心也真是無趣,倒不如大大方方地離開才好,于是她立即就開了門說道︰「走,我們現在就走!」
「鄂陽,你過來一下」,尹繼善一見她氣沖沖地出來,自己連忙前去用親和似的口吻喊道。
鄂陽立即就停了下來,但就是不敢看他,生怕自己會後悔離開或者是一見他的臉就會忍不住流淚。
「鄂陽,昨晚那里決口的時候實在是太危險,我知道你是害怕我有危險才冒雨過來,所以我為了能夠讓你徹底回去,只得大聲罵了你,再加上當時的情緒確實有些激動所以還請你原諒,大哥就在這里給你道歉了」,尹繼善誠懇地彎子說道。
這幾句話雖然平時,比起沈嗣君的話少了很多文采和華麗,但是的的確確地解開了鄂陽的心結,此時,她的眼淚就像是水滴一樣落在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尹大哥你起來吧,是鄂陽小氣了,鄂陽沒記恨你」,鄂陽溫柔地把尹繼善扶起然後略帶歉意地對沈嗣君說道︰「沈公子,對不起,如今尹大人正是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就先不進京了,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是不會反悔的
沈嗣君一見鄂陽看尹繼善那深情的眼神心中就十分不忿,他又不敢向這位大官發怒,心中只嘀咕著自己本想靠婚姻進仕途的道路就要被尹繼善給阻斷了,誰知這鄂陽卻說出了「不會反悔」這四個字,沈嗣君心中的石頭才落了下來。
「那好,小生的未婚妻就先拜托給尹大人了,小生即刻進京趕考!」沈嗣君依然謙恭有禮地向尹繼善說道只是把「未婚妻」這三個字加重了一些語氣。
聰明的尹繼善怎麼會听不出他的意思,便以兄長的口吻答應了下來,然後又叫彩蝶封了一百兩銀子送于他作為進京的盤纏。
沈嗣君開始還有些推辭,最後還是按耐不住本性還是收了銀子,挎著行李走了。剛一出門,他就看著江蘇巡撫衙門的大門想道︰「想拿銀子收買我,休想!總有一天我會奪走你的一切的!」
三人又是和好如初,開開心心地一起吃飯,有說有笑的一起聊天。只不過這鄂陽的心性確實改變了不少,越發的多愁善感起來,一回到屋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有時候會想想自己的阿瑪,有時候也會想想沈嗣君。
次日一早,尹繼善就把藩台周學健和臬台陳宏謀等人召集起來商議如何解決這一百八十兩債務的問題。
尹繼善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補齊這筆款項,望著房梁沉思了許久,才走來說道︰「彩蝶,把怡親王送我的扳指加上現在的存款一共有多少?」
「一共三十萬兩,二爺你不會是想」,彩蝶欲言又止。
尹繼善嘆了一口氣︰「沒錯,我尹繼善只得傾家蕩產才行了,周大人,要不把我們庫存的糧食賣點?」
「不行的,大人,蘇北的災民還亟待這些糧食去解救啊!」陳宏謀急忙阻止道。
這下又讓尹繼善犯難了,媽呀,這個大窟窿該如何去補啊,早知道就收了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