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如沒想到小武和蓮兒的事出了差錯，氣兒還沒順，就听到阿榮在門外喚︰「公子，蓮兒小姐。♀」聲音不高不低，中規中矩很是恭順。
林小如沒有急著答應，而是示意蓮兒開口讓阿榮進來。
「什麼事，阿榮？」蓮兒的嗓子還有些嘶啞發緊。
阿榮只將稍露關切的眼神落在蓮兒身上瞬間，立即恭敬地說︰「公子，蓮兒小姐，秦府來了一位小姐，問公子回來了沒有，說要見公子。」
秦府的小姐？蓮兒不好作主，看著林小如。
「快請她進來！」林小如忙說。秦府的一位小姐，肯定是若瑄。可若瑄應該並不知道她已回來，那麼，會是什麼事專程找她？
阿榮飛快出去。林小如迎到內院中，果然是若瑄，後面還跟著小武。那小子看到她，立即心虛地勾下頭，聲如蚊蚋地問候了一聲。
「若瑄，你怎麼來了？」林小如見到若瑄的喜悅，在迎上她的神情時沉了下去。
「芊……小如姐姐，你總算回來了。」若瑄美麗的圓臉瘦了不少，帶著憔悴。
「若瑄，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家里出了什麼事嗎？」林小如心中浮起幾許不安，顧不上找小武算帳，狠狠剜了他一眼，帶著若瑄走進小會客室。
沒有喜悅輕松地問候，若瑄進門就一句話就是︰小如姐姐，我娘病了！」
「姑姑病了？」林小如心里的不安加重。青霞病了，若瑄不顧女兒家的不便，在不知道她在不在家的情況下來這里，只能說明她病得很重，而且這病還和杜芊芊有關。
「我娘知道姐姐寧願在這里也不回去，就生病了，天天念叨著姐姐。後來，她知道姐姐和齊公子一起出門去了，就病得更重了。吃藥也不見好，安公子說，我娘是心病。我怕我娘……小如姐姐，你回去看看我娘吧！」若瑄淚眼朦朧地抓住林小如的手。
果然，青霞是因為杜芊芊而病的。眼前浮現出那張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臉，林小如的心一下就急切起來。她恨不得立即去看看，又犯了難。現在，她該用什麼身份進秦家的門用什麼理由去看望青霞？她是林小如，她在方夫人那留下了和秦風的離婚協議，她曾決絕地和秦業說過再不會回秦家。
「小如姐姐，你真的不認我們了？你不喜歡二哥，連我和我娘也不認了？」若瑄見林小如遲疑，慘然一笑，淚倏地成串落下。他們是相親相愛了十幾年的親人家人，都不要了？
若瑄的質疑和強裝的破碎慘淡的笑顏，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林小如心上。她怎麼會忘記，在秦家，幾次她有事，最擔心難過的都是青霞母女，若瑄每次都是用「親人」二字來撫慰她溫暖她。如今青霞因為她病了，她卻在為身份猶豫。
「若瑄，你們是我的親人，我怎會不認？姑姑病了，我真的很難過。你等一下，我交代一點事立即就走。」去吧，如果秦業要嘲笑她轟她走，她認了。
「謝謝你，小如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不是狠心的人。」若瑄听得她願意去秦家，神情總算有了些松動。♀
「若瑄，你說過，我們是親人，還說謝字做什麼？」林小如心痛地看著若瑄清減的容顏說。
她匆匆去找聶少華，簡單交代幾句，就跟著若瑄去了秦家，徑直進了彩霞苑。
站在青霞床前，林小如心如刀割，一下就體會了若瑄的痛和怕。眼前的青霞，昏昏沉沉地睡著，面容枯槁，原來烏黑發亮的青絲零亂地散在枕上，如同枯草，鬢邊隱見白發，哪里還有半年前初見時的神采。
「姑姑！」就好像是看到自己母親身染沉痾，林小如的腿再也挪不動分毫，先前看看的想法(色色小說
握著青霞瘦得幾乎只剩皮包骨的手，林小如心里又愧又痛。原以為離開秦家一切問題便應刃而解，卻沒想過會對青霞造成這樣大的傷害。是啊，她可以毫無眷念地放棄杜芊芊的身份，可青霞如何能拋下十多年的骨肉親情？如何能背棄對兄長的承諾？
傷會神發會呆，加上連日來旅途勞頓，林小如不知不覺就伏在床沿睡著了。猛然無由地驚醒時，青霞仍在沉沉昏睡，屋里卻多了個人。
「秦大人！」林小如站起，微微讓到一邊。此刻見到秦業，她反而沒有恐慌，沒有不安，也沒覺得難堪，只是平靜地等待秦業的的責罵或者驅趕。
秦業凝視著青霞，良久才轉頭看著林小如，不復以前的威嚴，低低一嘆︰「你終于肯來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比若瑄的話更讓人難受。那是沉沉的失望，深深的遺憾，滿滿包含著一個中年男人的無力和無奈。
林小如只覺心髒一陣抽疼。對不起！」她低下頭，「大人」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口。
「瑄兒她娘沒醒，你可願意听我說幾句話？」秦業客氣地詢問。
林小如點頭，默默隨著他走到院外。
「我以為便是瑄兒她娘沒了，你也不會再進秦家一步！」秦業輕輕一句話，林小如的倔強和傲氣已潰不成軍，自責和愧疚如蟲蟻般啃噬著她的心。
「我不知道姑姑病了。」此時，她覺得連說出這句解釋的話都是那麼虛假。
「你還肯叫姑姑？林小姐，你說你不是芊兒，可你知道芊兒對瑄兒娘的意義嗎？」秦業問。
林小如難受地點點頭。
「不，你不全知道。」秦業微微搖頭，「從小到大，芊兒就是她的命根子，像眼珠子一樣保護著，以至無論芊兒做錯了什麼事，她都不舍得罵一聲，寧願自己去瑄兒大娘那請責。她對芊兒的愛甚至遠遠超過瑄兒。對她來說，芊兒不光是佷女，也是女兒，更是她娘家唯一的親人，是杜家的根，是她對杜家父兄的承諾。」
「這些也許你多少知道一點。可你知道瑄兒她娘為什麼嫁入秦家嗎？」秦業問林小如。
為什麼？林小如遲疑著搖搖頭。這個，她還真不知道。莫非，也是因為杜芊芊？
「因為芊兒。你想想，她一個姑娘家，帶著兄長家的女孩兒，要嫁入大戶人家做正妻自然有些難，可嫁入蓬門小戶，又怕虧了芊兒。我和芊兒爹原本相識，我敬她重情義。她因我答應善待芊兒才嫁進來。不然，在平常人家，芊兒又如何能被護得那麼周全，還和風兒訂下終身？」
林小如呆呆地。原來，杜芊芊的一切是青霞用自身幸福換來的！以前，她只知道杜芊芊姑佷感情深厚。她以為，杜芊芊在秦家很好，只是因為青霞受寵，從沒往深處想，一個小妾的娘家佷女的地位。如果不是青霞忍辱負重，不是她重情重義獲得秦業敬重和方夫人的體諒，杜芊芊又何以能生活得風生水起！
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哩？在杜芊芊的生命中，只怕也扮演著父親的角色吧？難怪，他肯答應讓秦風娶杜芊芊；難怪當初他知道秦風重傷了自己後是那樣生氣。
可笑，她什麼也不知道，在安城時還大言不慚地說出那麼些無情決絕的話甚至不惜以性命相脅。
「對不起！」第一次，林小如對著眼前這個男人，發自真心地深一躬。
「不用對我說對不起！林小姐，躺下的那個是母親，還有沒躺下的母親。老的難受，少的未必好過。有些事，不光需要用眼楮仔細看，還要用心去體驗。你走得毫不拖泥帶水，且看看身後吧！」秦業長嘆一聲離開，背影帶著說不出的蕭索。
西邊深灰的雲層里漏出幾絲殘陽，林小如**寒風，腦子里一片混亂。原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理所當然的決定，突然就仿佛變得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她該怎麼辦？她的離開，傷害的不僅僅是青霞，秦業是在告訴她還有方夫人吧？可，她不是杜芊芊，不是啊！
手腳已經麻木，林小如緩緩轉身。
幾步開外，一個人靜靜看著她。他紋絲不動地立著，只有黑發和衣袂在冷風中揚起落下。一瞬間，林小如有種錯覺，仿佛那個人從遠古的洪荒就已經立在那里，穿過了無窮的歲月。
無情決絕的話語和撕心的痛仍是那麼清晰，恨卻並不像想像的那樣深刻。林小如感覺腿仿佛動了動，腳下卻沒移動分毫。她突然失去對視下去的勇氣，再次轉身，邁著早已麻木的腿，高一腳低一腳地逃進彩霞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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