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林小如宣布了一件事。
「蓮兒，少華，從今天起，這個家就是你們姐弟倆當家作主了，互相商量著，沒什麼大事兒就別問我。」林小如看著幾人，「許嫂、阿榮，你們經驗豐富些，有時候還得多提點他們。」
「是，公子！」許氏母女和阿榮說著退下。
「小姐，不行啊，蓮兒從來沒做過，蓮兒做不了。」蓮兒苦著臉。
「蓮兒，你都沒做哩，怎麼知道不會？你看，我們這段時間不是很好嘛。居家過日子就是這樣的，從柴米油鹽開始。你先只要保持目前的狀態就行，以後再慢慢全面打理。」林小如哄她。
聶少華只把一雙灼灼的眼楮瞅著林小如︰「你要走了麼？」
「小姐？」蓮兒听到他這麼一問，驀地變了臉色。
「我沒說要走啊。蓮兒，少華你們倆都不小了，轉眼就該成家了……」
「我不嫁！」
「我不娶！」
誰知，林小如話還沒說完，兩孩子異口同聲地說。
林小如看看他倆，一個扭頭，一個瞪她，不由被逗笑了。
「那好啊！」她瞄著二人，煞有介事地說，「既然你們一個不娶一個不嫁，我就作主，讓你們成親好了。」
「不要，小姐——」蓮兒羞紅了臉，跺著腳。
「林小如，你成心要氣死我是不是？」聶少華臉紅脖子粗，狠狠地瞪著她。
「好了！」林小如沉下臉，「別說傻話了，怎麼可以不娶不嫁？都像你們這樣想，這世上還有人嗎？總之，從現在起這個家里沒大事別找我，你們自己看著辦，總不能以後各自成了家，還讓我來給你們當家吧？你們想不管也行，反正這家以後就是你們倆的。」
蓮兒見林小如陰著臉，低下頭不出聲。
聶少華擰著脖子以示抗議。
「近段時間要做什麼，現在就得有個打算，你們去商量一下吧。有什麼事可叫小武幫忙。」林小如放柔聲音。
二人默默去了。
「小武——」林小如拉長聲。
「在。」小武忙收回目光，見林小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臉上一紅。
「你是不是喜歡蓮兒？」林小如問。
「我……」小武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紅臉看著她，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真沒有？」林小如再問。
「沒……有。」小武垂下頭。《》
「沒有就好。」林小如哼了下，站身。
「三少。」小武跟著她。
林小如不理，進屋拿了些東西，徑直往外走。
小武在後面遠遠跟著。林小如像不知道一般，加快步子往前走，上了街，盡找人多的地方鑽。小武眼楮盯著她，不時就撞上人，凡他過處，真個一片怨聲載道。
林小如暗笑，趁他不注意，一閃身進了家布匹店。小武丟了目標，四處張望一會，垂頭喪氣地走遠。
林小如這才出了布店，施施然往安悅家去了。
要甩掉小武，她有的是辦法，若不是看小武對蓮兒有那麼點意思，今天早把他轟回秦家了。
林小如和安悅說了會話，出來又轉了大半個銀都城，才回到家。
拖著軟綿綿的雙腿剛進了屋，蓮兒和聶少華就一左一右圍住她。
「兩個傻孩子，緊張做什麼，怕我跑了？」林小如看著二人暗暗松了口氣的樣子，笑著說。
蓮兒被說中心思，臉一紅。聶少華扁扁嘴，別轉頭。
「蓮兒，小武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飯沒有？」林小如見小武無精打采地遠遠站著，問。
「剛回來一會，跟著小姐都能跟掉，哪有飯吃！」蓮兒狠狠瞪小武。
小武瞅一眼蓮兒，又哀怨地看著林小如。
「小武，干嗎像個怨婦似地看著我！」林小如明白過來，一陣啞笑，又想起第一次遇到他，也是一風度翩翩青年，而現在可憐巴巴的樣子，委屈得像只挨了訓的小狗，不由樂出聲。
三人睜大眼看著林小如一通亂沒形象地大笑。
「丑丫頭，哪像個女孩子！」聶少華拿眼瞪她，掏出手帕想給她擦憋出來的淚。
「你干什麼？」不料，蓮兒和小武齊聲向他吼。
聶少華嚇得手一抖。
「伺候小姐是我的事，不用你伸手！」蓮兒不滿地說。
「聶少華，離三少遠些！」剛還委屈得像小狗的小武轉眼變成了一只狼，陰森地盯著聶少華。
「你們！」少年又委屈又憤怒又羞愧，漲紅了臉，狠狠地一扔帕子，一瘸一拐地回房去了。
「小武，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姐弟的事，以後你少管！」林小如拾起帕子，少年倔強孤傲的背影讓她心痛。
「蓮兒，給小武拿飯，讓他吃了後回秦家。」林小如說完去找聶少華。本不想傷害他，還是傷害了他，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林小如走進房間，少年埋著頭，不理她。
「少華，對不起！」林小如在他對面坐下。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我？」片刻，少年抬起頭問，通紅的雙眼中是強烈的不平和受傷。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想在你身邊，也不行麼？」眼神中燃燒的火焰慢慢熄滅，變成深深的沉寂和失落。
「剛才真是對不起，站在姐弟的角度，你做出的一些表示關心的親密動作，我可以理解。也許，人家不這麼看。因為我們畢竟沒有血緣關系。」林小如解釋。
「你在找借口，你是在意別人看法的人嗎？如果你在意別人看法，你會在高興的時候抱著安公子嗎？你其實就是嫌棄我配不上你！」聶少華悲哀地說。
「是，我不在意別人看法，可是我在意你，我不想讓你受傷害。少華，我們之間，不是配與不配的問題，我更沒有嫌棄你，實在是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愛，只有姐弟情。」如何面對、處理聶少華的這份感情，林小如沮喪又無力。
「你不嫌棄我？那你為什麼連機會都不給我？我不認識你的時候，我也沒喜歡你，你怎麼就能斷定不會喜歡上我？」少年反問。
這孩子，理由可是充分得很！林小如都要無言以對了。
「你回答我啊，為什麼不說話了？」少年逼問。
「算了，你走吧！我有自知之明，我這副丑陋的模樣連自己都惡心，何況是別人？」少年的眼神空洞而冷漠。
說又說不通，又不能接受，林小如又氣又痛，快抓狂了。
「你確定你對我的感情不是像對母親對姐姐的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林小如鄭重地問。
少年看著她，半晌點點頭，眼神微微有了亮光。
「你覺得這種感情可以維持多久？一年？五年十年？一輩子？再過十年二十年，當我逐漸老去，而你仍然年輕時，你還會一如既往地喜歡我嗎？你確定我就是要和你一輩子相守的那個人嗎？別急著回答，想清楚再說。」林小如再問。
「不用想，早在你抽了我一巴掌後我就想清楚了，那時我就決定要快點好起來，我要和你一輩子在一起！我早知道你是女人了。」少年想都沒想，說。
這下輪到林小如目瞪口呆了。
「我假裝不知道，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每天我唯一的念頭就是能看見你，我對自己說，如果一個月里，我沒有失去你，就是天意要我跟你在一起。」少年看著林小如，眸子重新熠熠生輝。
天！林小如捂著臉，那不是少年該有的眼神！
「小如，看著我！」少年拿開林小如的手。
這小子是狐狸精變的嗎？饒是林小如已經二十二歲，饒是她談過戀愛，仍然覺得一陣心跳加速，臉上發燒。
「我其實很害怕，怕你哪天突然離開安城，到時候又去哪里找你？有幾天你不在，天知道我有多絕望。可是你又出現了，後來還說帶我一起來。老天終于也是有眼楮的。」少年喃喃地說。
林小如抽回手，心中深深被震撼，不知要不要將談話進行下去。
她想告訴他她不是這里的人，不知哪一天就會消失。
她想告訴他她身後其實還有個秦風。
她想告訴他，無論是哪種原因，喜歡她都不會幸福，只有痛苦。
是現在就粉碎他的夢，還是等到哪天她突然離去後讓他自己明白？
怎樣做都是傷害！
「小如，我心里的話都對你說了，你哩，肯給我機會嗎？」少年急切地看著她。
林小如仍無法開口。她想有個兩全其美的說辭。
「讓我來告訴你吧，聶少華！」小武沖進來，「你知道她是誰嗎？」
「小武！不許亂說話！」小如忙喝止。
「三少，告訴他你是誰。」小武「撲通」一下跪在林小如身前，「你真要答應他嗎？你真能把以前所有一筆勾銷，不管不顧地讓少爺獨自傷懷？你知道(色色小說
聶少華從小武這番話里听出一些端倪，臉色漸漸變白，他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著，迫切而又驚慌地看著林小如。
「是誰也不會是林小如！」林小如怒道，「他讓你留下來就是為了說這番話的嗎？他自己為何不來說？」她氣小武突然跑進來說這樣一番話，打斷自己的套路，更氣秦風竟然來這麼一手，明明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卻好像情深義重的樣子。
「少爺沒讓我說。可我知道他的心思。少爺只是不善于說，可我知道他心里有你。」小武硬著頭皮不怕死地說。
「小武，別說了！」一起進來的蓮兒眼見要糟，一把捂住小武的嘴。
「我要說！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風少痛苦的樣子！三少在秦家長大，從沒被虧待過，大少疼，二少愛，下人誰敢不敬？三少就不應該跑出來，讓大家難過。」小武也倔起來。
林小如氣得頭昏，拍案而起︰「小武，滾回你的秦家去！我只認識秦飛，其他的秦家人一概和我無關。」
「小姐息怒！」蓮兒從沒看到林小如如此發怒的模樣，以前生氣，她最多也就是冷冷的。
「三少！」小武終于明白自己口無遮攔惹怒了林小如，他懊悔不已，想要說點什麼補救。
「你走吧，看在你救過我一次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這個院子姓林，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請你在一刻鐘內離開。」林小如恨恨地吐了口氣，甩手出去。
「三少，容我再說幾句話，好不好？」小武听林小如語氣緩和了些，抓住最後一次機會。
可惜他一點也不了解林小如。
「你听清楚了，我和秦風沒關系！還有以後別動不動就跪人，男兒膝下有黃金，不知道麼？」林小如身都沒轉，走了。
「蓮兒，你幫幫我吧。」小武整個沒轍了，只得起身，又求蓮兒。
「讓你別亂說話，你要逞能！我幫不了你，雖然小姐對我親，拿我當姐妹，可是說實話我也不敢惹她生氣。你走吧！」蓮兒搖頭，見小武還呆著不動，又催︰「走吧，別忘了小姐給的時間。要不，你去找大少爺，看有沒有辦法。」
小武如夢初醒，趕緊出去了。
聶少華臉色慘白，望著蓮兒的眼神有希冀有害怕有退縮。
「少華，現在是姐姐在和你說話，剛才這樣的小姐你見過嗎？」蓮兒問。
少年木然地轉轉眼珠。
「你沒見過吧，我也沒見過。我不了解她，你了解她嗎？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她。想必你剛才也听出來了一些，你知道小武口中的二少是誰嗎？」蓮兒飛快看下四周問。
聶少華遲疑地搖搖頭。
「就是你昨天見過的和秦統領長得一樣的那個，秦風，風公子！小姐不想告訴你，是不願傷害你。」蓮兒壓低聲音。
少年不可置信、不願相信地猛搖頭。
蓮兒用力壓著他雙手，重重地肯定地點頭。
少年掙了一下，眼中僅剩的一點光完全熄滅。他死死咬著唇，把頭埋進一雙手臂，唯有緊握著的顫抖的雙拳泄露了他內心的痛苦和絕望。
「少華，有些東西我們注定得不到。我只要能留著小姐，有姐在身邊就夠了。」蓮兒握著他的手。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少年的聲音夾著破碎的嗚咽。
蓮兒緊握下他的手，嘆口氣出去了。
破碎的嗚咽漸漸低下去，少年雙肩劇烈抖動。
風公子！他聶少華，一個什麼都沒有剛開始做夢的人，拿什麼和人家比？
其實她一直在提醒自己，是自己愚蠢，朝著一份無法企及的感情飛蛾撲火一樣投進去，卻早就注定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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