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如身子挨著床，總算舒服了些。想到齊雪，她不由咧嘴一笑，這人，接觸了熟悉了，還挺有意思的，哪像商場叱 風雲的人物？不過也是啊，他不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大男孩嘛。一不小心，大孩子的本性就流露出來了。一忽兒又想到小陸，既然小陸知道她在這里，那麼大哥也會知道，他會不會過來？
只是，但願秦風不要這麼快知道。
林小如看著一閃一閃的燈光發愣，直到門「篤篤」響了好幾下，才回過神來。
「誰？」她問。
「我。聶少華。」門外人答。
這孩子還沒睡？她有點疑惑，卻沒去開門。她實在很累。「很晚了，你也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門外沒有應聲。停了一下，敲聲又起，很有耐心很倔強的樣子。仿佛她不開門，就一直敲下去。
林小如只好下床去開門。
「你怎麼還沒睡？」見聶少華艱難地跨門檻，她扶了一下。
「又要丟下我？丟下蓮兒麼？」聶少華一把抓住她的手，劈頭問道。
林小如一時沒反應過來。
「為什麼？總是給人希望，又毀掉人家希望？為什麼？」少年似在盡力控制自己，微顫的聲音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氣惱、害怕和緊張。
「你說什麼？我何時說過要丟下你和蓮兒了？」林小如奇怪地問。
「還說沒有！你上午明明和齊公子說，是為了我和蓮兒才留下來的，等把我們安頓好，就會走，再也不來了。」少年委屈地控訴。
原來是這事兒！小如明白了。她說過這話，也的確是這樣打算的。
「你只是為了我和蓮兒，只是要安頓我們才留下來的，是不是？」少年見她沉默，搖著她的手急急問道。
「……」林小如不知要如何回答。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留下來，何必把我帶來？又何必把蓮兒接出來？你只是可憐我們，是不是？」少年見她沉默，激動地甩開她的手。
林小如沒留意，被他的力道帶得一竄，忙扶著床柱站穩。「不，不是可憐，我從心底里把你和蓮兒當親人看。我想讓蓮兒自由，想讓你們生活得好點，才把你們接來。」她解釋。
「那你問過蓮兒嗎？你問過我嗎？你知道我們想要什麼嗎？你憑什麼認為你所做的就是我們想要的？你為什麼總自以為是？你把我們接在一起，然後哩？一走了之？讓我們一輩子對你感恩戴德？」少年尖利地質問。
這些犀利的言辭像一把刀狠狠戳在林小如的心上，又痛又苦。一番好意原來不過是自以為是！她做的不僅不會如願以償反而只是傷了他們的自尊。
一切的一切，毫無意義！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
是啊，她算什麼？憑什麼決定人家的未來？
「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讓你們生活得好點，沒想到反而傷害了你們。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是我太自不量力。」林小如頹然靠著床柱，苦澀地一笑。她努力想表現得輕松些，卻掩不住心里的痛。
燈影里，她的樣子是那麼孤寂和悵然。
少年看著她，看著她的神情慢慢變淡變冷，突然害怕起來。他一瘸一拐地沖上去，扔掉拐杖，雙手捧過林小如的臉︰「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小如，你這個傻瓜，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你不是說把我們當親人嗎？為什麼又想要離開？如果你只是為了我們暫時留下來，那我情願沒有來銀都。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人希望，你知道不知道？」
「你既接了我和蓮兒一起，就得一直在一起，永遠不要分開！」
「如果知道你終究會走，我就不來了。小如，你知道嗎？你說要帶我一起來的時候我有多高興？你說要吃苦，我不怕！可是我不要你走！我不要過沒有你的日子！不要！」
少年一會兒急切解釋，一會兒喃喃低訴。
林小如呆呆地看著他熱切又痛苦的神情。
突如其來地，少年迅速覆上林小如的唇，熱烈而生澀。
林小如大腦「轟」的一下一片空白，木然被動地任少年索求他的渴望。
少年身子顫抖著，眼神逐漸痴迷，突然重重咬下。
一股腥咸在嘴里彌漫，林小如才陡然清醒。她擒住少年雙手，稍一用力，將他扭坐在床沿。
少年痴痴地看著她，深情而倔強。
「少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沒有發怒，林小如平靜地問。聶少華性子敏感而倔強，只要一個不慎，她可能就會深深地傷害他。
「知道！」少年大約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愣了愣才說，眼神仍不躲不閃，「我喜歡你！」
「我知道！」林小如的眼神也不躲不閃。
「你知道？」少年的眼神里閃過急切、欣喜。
「是，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那是一個孩子對母親的依戀。你失去親人，受傷後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你覺得我對你好，所以把我當成了你的親人，然後你知道我是女兒身，又下意識把我當成了母親一樣喜歡並依戀著。」林小如冷靜地為他分析。
少年的臉色漸漸變了，由紅轉白。「不，不是的！你別把我當小孩，我也不是像喜歡娘那樣喜歡你，那不一樣，我心中很清楚，我……」
「噓！」林小如一把捂住他的嘴，對他搖頭，「少華，有些話不要輕易說出來！說了，有些事就回不去了。我一直把你當弟弟，希望你也把我當姐姐。」
少年瞪大眼不住搖頭，眼里是欲訴不能的焦急和痛苦。
「少華，不要喜歡我，喜歡我你只會受到傷害。」林小如撤回手。
「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你周圍的男人，安公子、齊公子、秦統領，都那麼優秀。而我只是個廢人！」少年眼里是受傷。
「少華，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是，你剛才說的這幾個人都很優秀。可是我，也只能和他們做朋友，做兄妹。我不會去愛他們。而且我不會愛任何人，不會嫁給任何人。」林小如冷靜得有些悲哀。
在這個世界，她沒有愛人和被愛的權利！無論愛與不愛，都會隨著她以後哪一天的突然離去變成一出悲劇。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逆天而行，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少年不甘地抓住她的雙臂，搖晃著她追問。
「因為，有一天我終究會離開，不再回來！」林小如反握住少年雙手，看著他雙眼，「這一點我不能騙你和蓮兒。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會是哪一天，用什麼方式離開。」
「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人留下？」少年仍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林小如硬下心腸，沉緩鄭重地搖頭。
少年頹然松手，垂下眼簾。
林小如拾起拐杖，遞在少年手中。「睡覺去吧，你今天很累了！來，我送你過去！」
少年木然起身，木然出門。
「好好睡一覺，今晚只不過是做了個夢。明早醒來，一切都會好的。」林小聲婉聲勸解，等他進了房間關上門後才轉身。
林小如在門外稍站了會，快入冬了，風帶著濃濃的寒意，鑽進她單薄的衣裳，很快便透身涼。
今晚還是傷了聶少華，只希望他孩子心性，能很快忘記。
凝視著深暗天幕中的幾顆星，那麼遙遠渺茫。自己未來大興之前，可曾見過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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