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聲聲，窗外晨光曦微。林小如不相信地眨眨眼，是秦風，趴在床沿枕著自己的胳膊睡著了，而她放在外面的那只傷手正被他兩手合掌包裹著。
他守了自己整晚？林小如凝目注視著秦風，一時只覺心中五味雜陳。本想叫蓮兒進來，因為傷痛和整晚都一個姿勢睡眠，全身十分難受。可看看睡著的人，竟有些不忍驚擾他，想想還是作罷。
不想睡著的那人卻十分驚醒，此時倏地抬頭，倒把她嚇得一哆嗦。更重要的是，她不及收回的目光就那樣和那雙眸子不期而遇了。
感受到她的眼神，那雙眸子最初有一瞬間的愣怔，有些意外有些迷糊的樣子；接著，像被注入琥珀光的玉杯變得深沉了，微微透出溫暖的亮色。
「你醒了？」林小如听到眸子的主人問，聲音低醇溫柔。
「嗯！」她像受驚的小白兔，忙不迭將眼神逃開，低聲應道，只覺臉轟地一下燒起來，又想起自己的手還被人握著，立馬用力想將它月兌出包wei，不料扯動傷口，痛得她呲咧嘴倒抽口涼氣。
掌中一空，心中似乎也跟著一空。秦風還來不及細究這種怪感覺，見林小如臉皺成一團的痛苦樣子，不由急道︰「你看你，怎麼老是毛手毛腳？不是傷口又裂了吧？」
「沒有，我只是想起來。」林小如連忙說，「太熱了！」熱得連她的耳朵都像火烤。
秦風疑惑地看看敞開的窗戶。
「你走吧，叫蓮兒進來就好！」林小如急忙地想要改變這種讓人感覺怪異的氛圍。
看著她臉上迫不及待的神情，秦風眼神黯下來，默然起身。
林小如心中陡生愧疚，不免感覺自己那句**的話太過冷淡了些，于是放柔聲音補上一句︰「我是說，你守了一整晚，很累了，去歇會兒吧。」
秦風腳步頓住。
「還有，謝謝你！」林小如沖他的背影說。
「我出去了。你自己小心些！」秦風轉過身，對她說。
「嗯！」林小如點頭應道。
秦風出去後，不一會進來兩個丫頭。她還沒反應過來，二人已來到她床前，一個捧著水盆，一個拎了毛巾︰「請二少夫人洗漱！」
這是演的哪一出？林小如不解地問︰「蓮兒哩？」
「奴婢不知道。是二少爺吩咐奴婢來侍候二少夫人的。」兩個丫頭齊齊說道。
這人，竟給她來這一手？
林小如心中惱怒，剛剛產生的一點感動蕩然無存，拉下臉說︰「去把蓮兒給我叫來，然後請二少待會過來一趟。」
「是！」兩個丫頭面面相覷了一會，低頭應道。
林小如因為擔心蓮兒，連飯也懶得吃。不一會，青霞母女和若涵母女過來看她。青霞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抹了會淚，又說了林小如幾句。林小如自責加愧疚，自然乖乖服軟認錯。幾人說了會話，見秦風進來，才各自散去。
林小如見著秦風，還未及問起蓮兒，秦風沉著臉先開口了︰「你早上沒吃東西？吃藥沒有？」
「蓮兒哩？」林小如忽略他的問話，直奔主題。
「把少夫人的藥拿進來，再讓廚房做點粥送來！」秦風也不回答她，自顧自對外說了兩句話。
「是！」林小如看見，先前那兩個丫頭探頭探腦地朝她怯怯看了兩眼，飛快執行「任務」去了。
「主子就是主子，咱倒底是外人，說話算不得數的。」林小如直覺得牙癢，不無挖苦地說。要她們找蓮兒的話那倆丫頭就沒听見，倒巴巴地把秦風請來了！
「什麼外人？出口就陰陽怪氣的！」秦風皺眉，不悅地看她。
林小如剜他一眼，見藥拿了進來，將身子扭向一旁。
「放著吧，你先下去！」秦風對那丫頭說，自己端起碗，舀了一勺，眯眼看看，仿佛在衡量燙不燙似的，然後遞到林小如嘴邊。
林小如別過頭拒絕合作。
「不吃？」秦風也不勉強，扭頭對外說，「珠兒，去告訴齊媽，蓮兒不用過來了，直接帶去管家那，讓管家打發出去！」
「是！」外頭響起細細的略抖的聲音。
林小如瞪大眼看著秦風。這人還會玩陰的？倒真不敢讓人小覷。
秦風若無其事地將勺子又往她嘴邊送了送。
林小如恨恨地一口連勺子咬住。
「那是勺子，別咯著牙！」秦風酷酷地說，眼里分明閃過一絲算計得逞的光。
林小如無可奈何地乖乖喝掉勺中的藥。
「珠兒，不用過去了！」秦風又對外說了句。
「是！」這次外邊的回答快多了，聲音也不再抖。
林小如氣苦地伸手奪過碗，大口大口將藥喝光。
秦風舀起一勺蜜餞送到她嘴邊。
「蓮兒哩？」林小如扭頭，縱然苦，她也不大喜歡甜東西。
「在娘那。你以為，出了這麼大事兒，一點懲罰也沒有？」秦風說，很自然地抬手擦去林小如嘴角的藥汁。
林小如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那里。
「來，去外面透透新鮮空氣！」下一刻，耳朵里鑽進這樣一句話，然後在她還未從石化狀態恢復時，人已到了秦風懷里。
「這里不熱！」秦風將林小如抱到院里樹蔭下，小心放在涼椅上。自己則在一邊的石凳上坐下。
「你昨天，一晚沒睡好，不累嗎？」林小如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感覺了，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
「這算什麼？」秦風輕描淡寫地說。
林小如看著秦風，確實，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疲憊的神色。
以前除了對他仇恨地盯視，從沒像這樣近距離平和地仔細看過他。他的眼楮如果不是那麼冷一定很吸引人，長而密的睫毛，挺直的長鼻梁使他的臉部輪廓更分明。鮮明堅毅的下頜線條，最能彰顯他冷硬的特點。
憑心而論，秦風長得一點也不比花千君差。如果他笑起來——林小如想像著秦風笑起來的樣子，是非常動人的。只是，她無緣見到他的笑容。若他們不是處于這樣尷尬的境地，若他們是在她原來的現實中，林小如一定會愛上他的，真的。面對這樣出色的男人，誰能不動心哩？
「你看什麼？」秦風見林小如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問道。同時，臉上可疑地紅了下。
「別對我好！」林小如月兌口而出。
「你說什麼？」秦風似是沒听清，追問。
「我說，別對我好！」林小如重重地重復說。
別對我好，我受不起！
別對我好，我不想欠人情！
別對我好，我不要喜歡上你！
別對我好，我害怕，害怕一旦養成習慣，就再也戒不掉！
「誰對你好了？我不過是在盡責任而已！」不料，秦風冷冷地用無比確定的語氣說。
是嗎？盡責任嗎？那就好！林小如一听，松了口氣，又沒來由地一陣氣惱。
是，她只所以來這里，就是因為他。如果不是他，她怎會受傷被困在這？如果不是他攔阻，說不定她早就已經回家了，怎會還在這里苦熬？如果不是他，她怎會和他成親，冠著他妻子的名，被一份虛無的婚姻縛住，恨不得愛不成？
那麼，照顧她本就是他應該的，她為何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
不，她不僅要心安理得地享受，而且還要向他索取。
想通了，林小如就不再糾結。「我餓了！」她氣鼓鼓地說。
正好，珠兒端著清菜小粥過來，秦風舀了一小碗。
「我手痛！」林小如沒等他把粥碗遞過來就說。
秦風怔住。這幾月來，他從未見過林小如這樣。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有些生氣，卻又不像單純的生氣，分明帶著撒嬌的模樣。奇怪地是，他並不覺得反感。
林小如撅著嘴，下巴處形成一片圓圓的小窩，皺皺的。秦風忽然有些想笑，見林小如用兩個半邊白眼對著他，又忍住。
林小如翻了一會白眼，到底沒讓秦風喂她，自己用那只未受傷的手抓過勺子吃起來。吃了幾口，覺得沒胃口，又丟到一邊。
秦風倒也真盡職盡責。每天按時報到不說，一半時間會陪著林小如，監督她吃飯吃藥，甚至還會找些話題，盡管兩人總是很少說到一起。慢慢地，林小如心中曾經的恨意全消了。
因為有傷在身，不能隨心所欲活動，林小如只覺日子像蝸牛爬一樣慢。
「二少夫人，要吃藥了！」珠兒端著藥碗催促。
「不想吃！」林小如煩躁地說。成天就是藥藥藥，連吃東西都沒胃口了。
「少夫人，剛小武過來說，藍夫人傷了風，二少爺現在不能過來。」珠兒嘆口氣，只有二少爺在少夫人才會乖乖吃藥。可如果少夫人沒吃藥，二少爺一定會責罰她們的。
「他過不過來關我什麼事？」林小如將手中的書丟開。
「少夫人不是在等二少爺？」珠兒問，一副篤定林小如就是在等的語氣。
「誰要等他？」林小如沒好氣地說，心中卻猛然一驚。今天與平時相比，也並無什麼不同，自己這樣煩躁難安，難道是因為秦風沒來的緣故？她真的對秦風產生了依賴嗎？
不，不可以！
林小如心中一下亂起來，對珠兒說，「你待會過去看看，如果藍夫人好些了，二少爺又有空的話，請他過來一下，就說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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