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重來,又會否追悔,薄幸亦有心為誰去守候,山陵天合,與君決絕。
有急速流動的氣流襲來,是熟悉的白梅清香,特別窩心,卻是心驚。勉強擠出一個笑臉相迎,彎在嘴角的弧度未起,眼角掃過,只來得及看清,一襲火紅色的喜袍隨風飛過的一角。
穩穩跌入一個充斥著泠泠白梅香的胸膛,結結實實的抵的她有些疼,羽觴絲絲抽氣,避過傷處,抬頭看了看他。入眼處是他熟悉的側臉,不似往日的從容淡定,似有若無的有絲絲痛色,耳邊傳來那沉穩的呼吸聲,一下下敲動心弦,再也听不見世間萬物的其他聲響,她想,即便是夢,也讓它再久一些吧!她不知道這樣的夢還能再夢幾回。
前一刻還在九重天上舉行大婚,眾仙恭賀大喜的二殿下,此刻竟然出現在優曇山頂,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你,你不是……」
羽觴很是詫異地望著一身大紅喜炮的慕雲寒,明明自己瞞得很好,明明沒有人知道,怎麼他還是知道了呢?有太多疑惑在心中縈繞,可是卻問不出口。
原本卻是大喜之日,只是大喜之日百無聊賴的慕雲寒不同尋常的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眼皮子亂跳,胸口窒悶,喘不過氣來,總覺得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
在寢殿里來來回回跺了幾圈之後終于耐不住性子,踱出去散步去了。這一踱竟然踱到了自己的後花園,還很趕巧的看見了那支被羽觴遺落的羽箭。慕雲寒復手蹙眉望了很久,才遲疑地將它撿起來,而那不祥之感越來越盛,伸手掐指一算,這羽箭果然不同尋常,竟是仙家之物,還是那清虛真人的名門武器,遺落此處定是不可能的,前前後後那麼一想,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來找自己單挑的,只是那戰書怎麼沒見著。
施了個修正之術,將一切還原,而那封信箋上的白紙黑字不過是一封單純的戰書,只是他不曾記得與他有什麼恩怨糾葛,若是平常的戰書叫囂他是不會放在心里,只是潸然一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而這一封再普通不過的戰書里似乎隱藏了什麼驚天的秘密,激起了他無限的興趣,他打算,走一遭。
不過只是個婚宴,與他而言,有與沒有沒什麼分別,最多不過是日後枕榻邊多了一個共枕之人,他完全可以視而不見,千萬年都是一個人過來,他早已習慣。最多不過只是以後有人幫著打理雲寒宮,那也只是減輕了兮落的負擔,該感激的不應該是他。他毫無顧忌的撇下了即將過門的嬌妻,還有那滿室早早趕來賀喜的各路神仙,從後門悄悄遁了。
不知為何,一出來,心里那股子憋悶的氣就消失無蹤了,連心情都愉悅不少,騰了祥雲就往那優曇山趕。
只是還未到那優曇山遠遠便望見了滔天的烏雲,漫天的怒氣,半分未顯妖氣,看來,便是那清虛真人吧!待到了近處,望見的果然是他,只是那對面站著的卻是自己,一身紫袍,眉間含愁,他隱隱知曉這是誰替自己上了戰場。原本只是想看看事情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就不動聲色立在雲頭之上,沒想到,一切的發展太快,出乎了他的預料,當上林劍炫光出鞘,劃過眼前的時候,有什麼零碎之音破口而出,他像夢游般一個旋身下了雲頭向她而去,只是沒能阻擋這一切的發生。望著那胸口流淌的殷紅,是最尋常不過的血色,他說見過的戰場,何止是這麼一點血就能讓他害怕,他所經歷的沙場,是血流成河的煉獄,黃沙漫天,掩不住血腥之氣,而如今他卻渾身顫抖,他在害怕,卻不知道害怕什麼。
慕雲寒緊緊摟住懷中的羽觴,穩穩落在一朵祥雲之上,與對面早已不在狀態的蘇緲對峙,「我來晚了,你要支持住
本來打算等這件事了了之後,她也該放下所有一切的,畢竟他將是人夫,從此以後再無瓜葛。可是這一番從天而降,這一番溫言細語之後,怎麼可能放得下,老天真是會開玩笑,真是愛捉弄人。
窩在慕雲寒的臂彎里,身心俱陷,羽觴很滿足地將頭埋得更深一分,只露出兩只烏黑的大眼楮滴溜溜亂轉,瞄了瞄對面的蘇緲,彎彎眉眼都蹙成了一個川字了,蒼白的唇線緊抿,卻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未動。
羽觴瞧了瞧自己,不過須臾竟然回復了本來面目,果然這變換之術學的不是太好,誰讓她小時候太頑皮,不好好修習術法呢?不過就憑這自己這麼點三腳貓的功夫竟然騙過了蘇緲這精明的眼楮,還是蠻有成就的。
繼續望了片刻,蘇緲還是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皺眉盯著自己,瞧不出個什麼神色。看己這一出李代桃,僵將他框得很成功,同時也將他傷的不輕,他從小便疼愛自己,此番親手捅了她一刀,這無異于在他自己的心窩窩里捅了一刀,或許更有甚之。
他一定很自責!
羽觴有些愧疚的想,以後一定要好好回報他的,要好好對他,不能再與他斗氣了,以後,以後,可是還會有以後麼?
蘇緲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連劍都忘了收回,連自己身處何地都忘記。戰場上最忌諱的莫過于出神,準不定下一刻便是他血濺當場,可是他並不在乎,為她出神也不是一時半會了,為她做過的出格事也不是只有這一件,他也不再在乎了。如今他只在乎的是,剛才那一劍刺中的究竟是誰,那一個熟悉的身影,怎麼可能是她呢?
直直望過去,慕雲寒懷里抱著的那個身受重傷的嬌小身影不是羽觴卻是哪個,原來,這一切不是夢,原來不是自己的錯覺,可他寧願是。
眼底有痛色升起,眉間神色冷下幾分,他,竟然親手殺了羽觴,他一生唯一的牽掛,此生最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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