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埔軍校練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北平也出了件大事。黑龍會boss秦老三被人掐斷脖子弄死在百樂門里,作案者非常囂張,在尸體旁邊留下鮮血寫的繁體大字,龍門。
案件本身很簡單,就是謀殺。因為秦老三身份特殊,死亡時間正是百樂門營業階段,地點在通往貴賓廳的樓梯轉角處……限制條件這麼多,嫌疑人已經被圈定在一個相當狹窄的範圍內。那天正好是財政署官員洪城的生日,百樂門被包了場,秦老三是受邀前來的。警署拿到了客人名單,那一長串官餃簡直閃瞎狗眼。到這份上,案子已經沒法查下去,警署再叼也不敢傳喚那麼多政府官員進行詢問……
舵把子死了,黑龍會內部立刻分裂。新上台的幾位心里暗爽,明面上卻咬死不松口偏要警署給交代。
作為北平最大的黑幫,黑龍會得罪的人真不少,秦老三更是怨念中心!外面的敵人且不說,內部矛盾也不少……情況已經很復雜,在這節骨眼上,《北平日報》卻列出一種可能性。犯案之後主動留下線索的,這不是第一起。
白雄起悶棍事件中,寫在暗巷灰土牆上的「nozuodie」與此次囂張做派如出一轍……
那記者只是抓瞎,誰知兩個案子還真有關聯。敲白雄起悶棍的是冷清秋,為了洗月兌自家金主的罪名,她不惜向報社投遞匿名信。至于秦老三這案子,則是金主大人親自動手,別小看總理家不事生產的七少爺,他上輩子是權傾朝野的西廠廠督!
長臂一揮,圍捕俠士千里之外!
馬鞭一指,追殺妃嬪大漠之間!
比起全盛時的雨化田,現在的金燕西太弱,這卻不妨礙他計殺秦老三!現如今大明朝已經覆滅,西廠也不存在,銘刻于心的就只剩下四個字︰龍門飛甲。
金燕西在北平建了新勢力,名曰龍門。
龍門與黑龍會的性質相同,都是過不得明路的地下組織,同一個領域內豈能有兩個霸王?秦老三沒得罪金燕西,被掐斷脖子只因為他擋了路!甭管南下廣州的冷清秋還是鎮守北平的金燕西,他們都不是好人!
金燕西這回做得賊干淨,為了留下不在場證明,他甚至在案發當晚將白秀珠約了出來!
後遺癥是︰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又給了白大小姐某種幻想。
本就是一場苦戀,如今更放不下!
白雄起的確不是好人,他妹妹秀珠卻沒什麼過錯,一定要說的話,只怪她愛上不該愛的人平白招人厭煩罷了!金燕西不了解人間真情,在他看來,付出感情是為了換取更大的利益,世間萬物都能用金錢來衡量,接納冷清秋是因為她有價值罷了。
正如萬貞兒之于雨化田,冷清秋也是一樣。她能夠帶來利益,這段關系才值得用心維護,就《包養協議》看來,冷清秋並不吃虧,她得到了實在的好處,順利進入黃埔軍校做了自個兒想做的事,至于金燕西的感情,誰在乎?
事實上冷清秋並不比白秀珠好多少,她能愜意生活不過是因為她沒愛上金燕西這薄情男罷了。
愛是囚牢。
作為野心家,白雄起察覺到金家眾人的態度,雖然之前有隔閡,用心修補之下,總理金銓及其夫人對秀珠的印象都還不錯,全北平家世背景模樣才情都配得上金燕西的女子太少,秀珠則是其中的佼佼者。這樣的認知讓白雄起信心十足,他不敢過金燕西的明路,私下里讓王玉芬攛掇了好幾次,只盼著早些把這事定下來。這些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金燕西,本來,哪怕他忘恩負義只要別犯到自個兒頭上,金燕西沒想去料理他。既然這幅爪子不安分,那就宰了他!
金燕西還在琢磨借秦老三這股東風順便去白家做點什麼,計劃還沒出台,王玉芬就找上門來,借口找得頗好——打馬吊。
因為想知道王玉芬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金燕西沒有拒絕,稍微收拾之後就下了樓。桌子已經擺好了,除他之外三方坐齊,正是太太、王玉芬、白秀珠。見到金燕西那一刻,白秀珠雙眼蹭的就亮起來,「燕西你快來,都等著呢~!」
打馬吊,這是宮廷基本社交技能,還沒爬到西廠督主位置的時候他經常給貴人湊角。從大明朝到現在,幾百年過去了,規則自然有了變化,金燕西也不擔心,他對人心的掌控已經到了相當的程度,王玉芬上樓喚他的時候只說了兩三句,金燕西卻猜透了她的心思。
若是單純的打馬吊就好了。
她按耐不住,必有後招。
正如金燕西預想的那般,三五圈過後,金太太揉著太陽穴叫累只說不玩了,王玉芬沒再找人過來,反倒安排他帶白秀珠出去遛遛。之前警告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王玉芬是缺心眼還是真膽大,閑著沒事的時候,金燕西不介意陪後宅這些夫人小姐們消遣時間。眼看著龍門的發展已經提上日程,他以為有必要斬草除根徹底了結這樁事。
對個娘們下手到底不光彩,金燕西想了想,只當是應付白秀珠最後一回,趕明就把問題解決了。
一次次折騰下來,在金燕西面前,白秀珠已經沒了底氣和尊嚴,她感激的看了表姐王玉芬一眼,快步跟在金燕西身後。七少爺是物盡其用好青年,他才不會陪小娘皮虛度時光,想起佟莫言的「龍門經濟發展計劃」,他吩咐金榮往洋人街那邊去。
上車之後,金燕西一句話也沒說,自覺閉目休息。
白秀珠忍了許久,直到車子在路口停下,她終于開口了︰「燕西你是不是不願與我出門?」
是,又怎樣?人都有執念,白秀珠若懂得放棄,也不會走到這一步。金燕西給她維持了最後的體面,他開門下車,站定之後才道︰「想干什麼?喝咖啡還是看電影?」女人的心真的很小,金燕西轉移視線的一句話就讓白秀珠深深滿足,這男人也不是那樣薄情,還知道照顧她的喜好。
氣氛難得和緩,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白秀珠還沒想好做什麼,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來。
「呀!你是清秋的男朋友?」
「清秋到底怎麼了?開學這麼久也沒見著她!」
冷清秋本尊人際關系如何金燕西不知道,那場事故之後新來的這位絕對是獨行俠,《保養協議》生效之後,他在女中校門口等過冷清秋幾回,那妞沒回出來都是獨自一人。金燕西琢磨片刻,終是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追上來的幾位女學生。
白秀珠已經很不高興了,她已經沒心思去維持貴族小姐的優雅體面。
冷清秋!又是冷清秋!
之前她和金燕西同進同出牽扯不清就罷了,據可靠情報,兩人斷了聯系已經很久,冷清秋也不知所蹤。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她憑什麼還來影響金燕西?
憤怒,委屈……白秀珠心里五味雜陳,照她以前那脾氣怕是已經發作出來。半年的冷戰讓白秀珠明白一個道理,金燕西並不是那樣憐香惜玉的人,他的忍耐度和脾氣一樣不好。
三少女乃女乃王玉芬最清楚,想活得長久就別惹金燕西生氣!
淚珠兒已經流進眼眶里,白秀珠卻生生吞了回去。
女孩子的眼淚是最珍貴也最不值錢的東西,價值幾何取決于哭的對象是誰。
而金燕西不是會心疼的主。
白秀珠挽上金燕西的胳膊︰「燕西,怎麼?」
金燕西沒把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神色清冷的朝那幾個女學生開口︰「你們有什麼事?」
圓臉學生頭姑娘靦腆的笑了笑,她從隨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張大紅色卡紙的簡陋請帖,「我要結婚了,一直聯系不上清秋,麻煩你把這個帶給她她剛說完,邊上幾位女同學也紛紛開口問起冷清秋的情況來。
真心掛念冷清秋的並不多,她們大多是想借這機會在金燕西跟前掛個臉。都說總理家七少爺獨愛清湯掛面女學生,冷清秋那性子都能被相中,她們這樣溫柔嫻雅為啥不行?
白秀珠一眼就看出這些女學生強烈的企圖心。
她嘴角勾出譏諷的笑。
金燕西對她的確不上心,白秀珠卻有自信,他不會自降格調與這些不入流的女子往來……
冷清秋是個無法復制的意外。
廣大女學生的攻略對象——金燕西——心里也跟明鏡似的。別忘了他上輩子的職業,長期與後宮妃嬪渦旋的大太監能不明白女子攀高枝的手段?這樣毫無技術含量的奉迎討好真讓人提不起興趣來。若真有心尋找冷清秋,直接到落花胡同問冷太太才是正理,攔他有什麼意思?
金燕西並不伸手去接帖子,一語道破天機︰「她到南邊去了,大概趕不上你的婚禮
「輟學去南邊?」女學生面面相覷,她們真沒想到這種可能。
一句話就暴露了,金燕西可沒說冷清秋輟學。
從仁德女中學生到黃埔軍校教練,她是攀了高枝好不好?那地方不是誰都能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