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說？」陸讓叼著煙側過頭，「他的能力很有用，天賦也很高，假以時日就算達到組長的高度可能都不是難事，拖不了軍團的後腿。更何況他還沒有反噬，至少不會對我們造成本質性傷害。」
「問題就在這兒。」顧一白認真道，「卓驍能量的來源完全探測不到，但異能的使用和進化速度卻很驚人。前夜地震的時候，我清晰地感覺到了那股巨大的能量波動。我起初也以為是他本身天賦的關系，但上次和他腦內接觸的時候，我卻隱約感覺到了他體內潛藏著一股能量。」
「那股能量很龐大，卻很危險，前兩次的接觸，我還沒模清到底是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這股能量被耗去太多，想要填補，絕對不是依靠普通的反噬那麼簡單。」
「換句話說，這相當于一個潛在的定時炸彈。並且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爆發，也沒有人知道爆發的後果會是什麼。如果再讓他繼續跟下去，無疑對軍團來說是個無法掌控的、莫大的威脅。」
顧一白一邊說，一邊注視著戚刃的表情。
戚刃平靜地听完顧一白的話，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沉默了一會兒，道︰「所以你是什麼打算？」
陸讓微微沉起了呼吸。顧一白雖然平日毛手毛腳大大咧咧，然而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沒有人比他更謹慎。對于大半輩子都在軍團度過的他而言，軍團的安全永遠是最重要的。
「把他留在這里。」顧一白道。
「一白，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顧一白偏過視線，黑色的眸子閃著犀利的光。
後座一直一言不發的顏映抬了抬眼睫，開了口︰「卓驍這孩子跟了咱們才多久，你又看過他使用過幾次異能，怎麼就這麼確定他會有危險？再說了，世界上萬分之一的特例也不在少數，沒有反噬也沒什麼稀奇，何必那麼謹小慎微呢。」
「我的判斷不可能會出錯。」顧一白道，「再說，不管怎麼樣，軍團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在原本末世惡劣的情況下再節外生枝。」
「卓驍和我們是一條線上的，不是什麼節外生枝。」顏映道，「既然他已經進入了軍團，就算有什麼潛在的不穩定因素，我們也可以解決。」
「又是這句話！」顧一白黑色的眸子里驀然迸出犀利的光，緊盯進顏映的雙眸，「你太心軟了，顏映。阿讓一只胳膊的事你這麼快就忘了？！」
顏映身體微微一滯。
「一白！」陸讓沉沉喝了一聲。
顧一白後背猛地一震，半晌，繃緊的目光漸漸懈下來，閉上了嘴。
車內再沒有人說話，一陣詭異的安靜彌漫開來。
半晌，陸讓重歸閑散的聲音劃破尷尬的寂靜︰「你們這麼動真格的吵還真是懷念啊。連組長都不舍得打斷了。」
卓驍橫躺在中間的座位上，因為身高的關系，身體伸展不開，頭搭在了戚刃的腿上。
白淨俊氣的臉在車內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青色，嘴唇也有些發青。戚刃的手似無意地放置在卓驍的腦袋上，四周卻隱約蒸騰起濕熱的霧氣。
顧一白余光看在眼里，黑色的眸仁依舊一動不動看著戚刃。
「這個問題以後不用再提了。」沒人再發出聲音後，戚刃平靜地開了口，「這小子有我看著，什麼也不會發生。」
這句話像是一發鎮定劑，終止了所有的爭論。
空氣中的硝煙漸漸散去，呼嘯的風從車窗的縫隙鑽進來，發出嗚嗚的聲響。車駛進漆黑的夜幕里。
卓驍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被又軟又暖的東西包裹著，動了一下，渾身酸疼，整個人像被拆卸過又重裝了一遍，身上每個關節的零件都要散散架子了。
眼楮還沒睜開，敏銳的直覺感覺到自己正被兩道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
卓驍睜開眼，眼前映入顧一白放大的臉。
「一白……」卓驍嗓子還有些啞，視線還沒清晰的雙眼被迫跟顧一白對視了一番，顧一白撐在他身旁，一動不動看著他，神情專注，似乎在琢磨些什麼。
對視了數秒，卓驍轉了轉脖子，把腦袋挪開，發現自己被裹在睡袋里，身下似乎是一塊硬實的木板。卓驍向周圍一看，四周空蕩蕩的，似乎是一間空廟，旁邊的一堆稻草上，陸讓幾個人正在睡覺。
「組長呢？」卓驍問。
「被我支走了。」顧一白道，表情突然變得陰測測，「我要殺了你，以絕後患！」
「哈？」卓驍被逗笑了，撐著酸疼的身體坐了起來，模了模顧一白的腦袋，「乖，過家家找你家阿讓去玩，啊。」
顧一白偏過頭，避開了卓驍的手。
卓驍的手騰在半空，卻也沒多想，放了下來。「我睡了多長時間？」
「沒多久。」顧一白收起了開玩笑的表情，「一個小時吧。」
「這麼短。」卓驍有些驚訝，活動了一下上身，雖然還是不怎麼爽利，但體內的虛空感幾乎完全消失了。「剛才在森林里，真以為要把體內的能量都耗光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恢復了。」
「那是自然的，因為……」顧一白截住了話端，注視了卓驍一會兒，似乎不願再多說，直起身，轉身就要離開。
「那個，昨晚。」卓驍道。
顧一白背影頓了一下。
「謝了。」
矮小的背影好半天沒動彈。
半晌，顧一白回過頭，表情似乎有些糾結︰「嗯……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卓驍吃了一袋顧一白拿來的薯片，雖然是零食，但熱量倒是不低，吃完之後感覺體力恢復了很多。
卓驍直覺顧一白和往常有些不一樣，正想問個清楚，顧一白已經抱著帶來的棉被，窩進陸讓懷里睡覺去了。卓驍看了看把自己裹住的睡袋，忽然好奇自己是被誰裝進去的。
這是一間破舊的空廟，雖然很簡陋，但不是那麼太冷。估計是剛出了森林，也找不見什麼可以棲身的房子。所有人晚上都沒怎麼睡，所以找了這麼個地方暫時歇腳。
體內的能量似乎異常充沛，卓驍站起身，繞過地上零碎的稻草，推開廟門。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卓驍關上門，走了出去。
天蒙蒙亮，戚刃正背對著門，站在台階上，目光看向前方。
卓驍剛剛走近，戚刃開了口︰「醒了？」
「嗯。」卓驍道，「你怎麼不去睡一會兒？」
「看著點動靜。」
「不是有紀炎嗎？」卓驍道。
「紀炎也得休息。」
「也是。」卓驍走過去，停在了戚刃身邊，視線不由自主看向戚刃所看的方向。
這麼並肩站在一起，卓驍忽然覺得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吸引著，和身邊的人共鳴。渾身被一股熱流貫通下來，融遍全身，整個身體暖洋洋的，身上的酸痛都減輕了不少。
難得有這麼安靜和諧的時候，卓驍不由自主地收起說話的**，听著身旁人不深不淺的呼吸。
戚刃也不說話，兩個人一高一低地站著，一個筆直沉默，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左腿膝蓋彎著，站姿隨意，卻似乎有種莫名的和諧。
這種和諧持續了好一會兒，卓驍忽然道︰「我覺得一白有點不對勁。」
「管好你自己。」戚刃道。
「……」卓驍後半句的猜測被噎了回去。
又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卓驍身體動了動，收起了伸出去的腿，「那我先回去睡了。」
「嗯。」戚刃鼻音應了一聲。
卓驍轉身走到門邊，拉開廟門，年久失修的摩擦聲響到一半，停了下來，「其實吧，你還真的很讓人覺得欠揍。」
說完，揚了揚唇角，也不管戚刃什麼表情，拉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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