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的城市大多已經變成空城，路過的地方一片死寂。想起曾經街道上車水馬龍,堵車經常堵出交通事故,如今空曠的馬路上就這麼一輛車，車里幾個人聊得熱火朝天,車外卻一片淒清,只剩滿地希希零零的尸體和破損的廢車。
卓驍向窗外看去,隱約覺得四周的景象有些眼熟。
「這是a市。」戚刃忽然道。
卓驍微微一愣,仔細一看,果然是離開了一個多月的地方。只是不知是不是經歷過地震，許多樓房已經成為一片廢墟。再也看不出曾經的樣貌。
「a市,」陸讓問。
「我家。」卓驍簡單道。
一陣細微的沉默。
軍團里的人常年生活在基地，幾乎都無牽無掛，彼此說是同伴更多已經成了親人,只有卓驍是末世之後才加入的，一直以來，所有人似乎都避免提及有關卓驍故土和親人的問題，好像怕觸及卓驍的傷心事。畢竟末世之後，無數j□j離子散，基本都只剩下孤身一人，或者親眼目睹了最親近的人變成喪尸卻無能為力，或者至今還完全沒有家里人的消息。
車上的幾個人不由自主向卓驍看去，卓驍右手支著下頜，一言不發地望向窗外。白淨的臉似乎顯得消瘦了很多，目光安靜，睫毛很久都沒有眨動一下。
車中彌漫了一股淡淡的悲傷氛圍，好久沒有人說話。
良久，顧一白忽然開口︰「對不起，我替阿讓道歉。」
卓驍回過神，轉過頭來︰「啊？」
「對不起。」顧一白語氣還帶著一點賭氣的僵硬，「那個，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家人肯定還好好活著。小強都生命力旺盛，不會死的。」
卓驍很是愣了一愣，半天，忽然回過勁來，噗的一聲噴了。
「我父母早就不在了，你們瞎想什麼呢？」
「……」
顧一白狠噎了一下，所有人臉上的凝重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車里的氣溫上升了八度。顏映沒好氣道︰「那你干什麼一副憂傷的表情，害得我跟著醞釀了半天悲傷情緒。」
「我是在想地震震成這樣了，還有哪家超市能留點吃的。」卓驍道，「咱們走了十來天，車上帶的食物沒剩多少了吧？」
集裝車的後備箱裝了滿滿幾箱子真空包裝的面包和罐頭，只不過因為陸讓的食量，以每天兩箱子的速度迅速消耗著，很快就空了。
「還真是冷血啊。」紀炎忽然道，「我還以為外面的人都很重感情來著。」
卓驍微微一怔。
在一起呆了這麼久，他第一次隱約注意到，也許是因為年紀小就無父無母的關系，顧一白和紀炎似乎很向往像其他人一樣有親人的生活。只不過顧一白很少把情緒顯露出來，而紀炎大多數時間都很沉默。
「不能這麼說。」卓驍斟酌了一下，決定以大哥哥的身份給小孩子引導引導，「那個，因為我這麼多年一直是一個人，沒感覺很正常。對我來說，在部隊的時候，部隊是家，和你們在一起，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紀炎的表情微微動了一下。
卓驍默默轉過頭，捂住額頭。沒想到自己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真是為了教育孩子豁出去了。
說到底他可能確實如紀炎所說，一直屬于比較血冷的類型，所以他跟戚刃在一起的時候，雖然經常看不順眼，但兩個人還是意外地合拍。
「確實沒多少食物庫存了。」陸讓道，「最近不路過森林又不能打獵，我們在附近的超市找點剩的吧。」
「我對這兒比較熟。」卓驍道，「跟我來。」
車在一間大型超市前停下。卓驍四個人下了車。
盡管有心理準備，看到眼前的景象，還是有些吃驚。
貨架像被洗劫了一樣，幾乎都空了，滿地都是食物的殘渣和被踩得稀碎的面包袋子，混著踫灑了的飲料，一地黑黑黃黃，一片狼藉。
蔬菜區剩下的蔬菜都發了霉，冷凍櫃也停了電，里面的肉開始長毛發臭，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冷凍櫃的四周爬滿了蒼蠅和蛆蟲。
卓驍瞥了一眼戚刃，見戚刃眉心擰得很緊，似乎對這兒髒亂的環境多一秒都忍受不了。
讓你非得跟來。卓驍月復誹。
顧一白沒事人似的跑去了零食區，卓驍在貨架上逛著，好半天才找到了幾箱沒開封的泡面。
「只剩香辣的了。」卓驍看了眼標簽，對身後的戚刃道，「你吃辣麼？」
「……」
卓驍幾乎可以確定戚刃不開口是因為不願呼吸周圍混沌的空氣，連他自己都快被腐爛的肉腥燻得反胃了。
「行了，拿著吧。」卓驍一股腦把方便面扔進背包里。又走到罐頭區，見貨架上還有幾盒玉米豌豆之類的熟食罐頭，翻過來看了看生產日期，見離過期還差一陣子，也一並扔進背包里。
卓驍溜了一路，把貨架上凡是還能吃的東西都放了進去。走道貨架一頭，突然一拐彎，在冷凍櫃前停了下來。
「喂，我突然在想。」卓驍叫住戚刃。
戚刃勉強停住腳步，站在干涸了一片血污的地上。
卓驍伸手打開櫃子，一片腐臭的氣息迎面撲來，卓驍作勢伸手去夠里面發霉的羊肉，唇角一斜︰「你說，我要是把這個臭了羊肉蓋你臉上，你會是什麼反應？」
「你可以試試。」戚刃語氣森冷，「如果你想留在冷凍櫃里喂蒼蠅的話。」
卓驍笑得暢快，一把關上了冷凍櫃的門，冷不防一口腐爛的肉腥正好吸進嘴里，卓驍條件反射地一嘔，緊接著對著地面一陣猛咳。
越咳吸進喉嚨里的越多，一邊咳一邊干嘔，淚腺都分泌出眼淚來，卓驍立刻捂住嘴遠離了冷凍區。
自作孽……娘的。卓驍痛苦地抹去眼楮里的眼淚。
把超市里能吃的東西都搜刮了個遍，正要出門，幾只感覺到人類氣息的喪尸迎面從超市的大門涌了進來。
意外地只是普通喪尸，卓驍一手把裝滿食物的背包甩在肩上，一只手習慣性地凝聚起電光。
想當初解決這種喪尸還得用刀一個個砍，現在看來完全是秒滅的事。卓驍抬起手，一把利刃慢慢在手中具現出來。
突然，手腕被一只手握住。
「最近暫時不要使用異能。」戚刃道。
「什麼？」卓驍猛地抬頭，像听見了什麼無法理解的話。
喪尸一步步靠近，卻在離兩人一米遠的地方瞬間化為灰燼。
「照我說的做。」
「你開什麼玩笑？」
棉布摩擦的觸感禁錮在手腕上，死死僵持著，卓驍目光一凝，刺眼的電光剎那間從手腕激出來，從戚刃的手背穿透過去！
戚刃眉目不動，微一用力，卓驍手中的電刃像倒流一樣，四周的電光瞬間回竄，被迫吸了回去。
卓驍難以置信地看向右手。身體里的異能像完全受戚刃控制一般，手心的電流像啞了火，再也迸發不出。
戚刃語氣里的警告很明顯，僵持半晌，卓驍用力把手抽了回去，「回去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晚上，到了紀炎準備的臨時住處，卓驍剛打算找戚刃問個清楚，結果那人二話不說就進了浴室。
「……」卓驍一肚子氣沒處發泄，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右手伸進下午拿回來的食物箱子亂模一通，隨手抓了個果凍爽，一把揪開吸管口，剛要吸，就感覺到了對面陰森森的目光，沒反應過來，果凍爽月兌手而去。
細線在指尖消失，顧一白捍衛貞潔一樣把果凍爽攬在懷里。「這是我的。」
……靠，我們不是在冷戰嗎！這都是一群什麼奇葩！
默念著不和未成年兒童計較，卓驍默默站起來，默默抓了一袋方便面，默默回了臥室，然後一把甩上了臥室的門。
卓驍坐進沙發，一只手攥上方便面的袋子，五指攥緊，力道像在捏戚刃的脖子。
方便面攥得碎成一塊一塊，卓驍這才打開袋子，挑出醬包和蔬菜包，扔在一邊，把粉包打開，灑進方便面里。
卓驍倒在沙發里，袋子的一端對著嘴，眯上眼楮，一揚頭。
一陣細微的玻璃輕響，卓驍眸光一凜，左手隔空一握，一道鋒利的冰錐穩穩抓在手里。
窗戶開了個洞，冷風向屋里呼呼灌著。
卓驍低頭一看，面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冰？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