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晉卿點了點頭,「愚兄也是時候，該承擔起以前一直未曾擔負的責任了。」
說起來，柳晉卿其實早好幾年前就是舉人了，雖然他是丞相的兒子，即使不參加科舉考試也能混到官做,但是完全靠關系當官的話就免不了要被其他文人出生的官員排擠和鄙視,對于他這樣有著真才實學的人來說,走這一場形勢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要想,柳晉卿當官了以後呢？怕是也要投身于永無止境的權謀爭斗中去了吧。這就是無奈的現實，畢竟沒有誰生來就只是為了享受優渥的一切，而無需付出任何努力的。
我和柳晉卿一起外出游玩了一個下午，到了晚上天快黑的時候才告別他回到臨時的住所，楚封已經回來了,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他隨口問了我一句︰「今天你下午你一直跟柳文在一塊兒？」
「是啊。」我也隨意地回答。
「你們都聊了些什麼？」楚封問道。
「……這也得告訴你嗎？」我略有點不爽，雖然大部分時候我不覺得楚封有什麼不好，但是剛剛跟相處起來如沐春風的柳晉卿呆了一個下午，猛然對比來看，就總覺得楚封的控制欲實在是有點兒強烈。
「你不想告訴我也無妨。」楚封淡淡地說，「只是你總得讓我心里有數，知道你有沒有打算跟柳賢真正化干戈為玉帛，從此不計前嫌重歸于好。」
「這怎麼可能？！」
「那你就應該和柳文保持些距離，不論他有沒有害你之意，柳文畢竟是柳家的人。」
「……好吧。」我不怎麼高興地咕噥著回答。
楚封放下了碗筷說︰「莫要怪我多事，我也是不想你將來又左右為難。」
「我沒怪你，你說得又沒錯。」但我就是不高興，我用悶悶不樂的聲調說，「我今天跟晉卿旁敲側擊，問到了不少可能有用的消息，五大家族是真的起內訌了，王家有皇後和太子撐腰，現在勢力最大，完全是一副想要吞並掉張家和柳家的姿態，張家和柳家似乎是要合作對抗王家，其實暗地里也是各懷鬼胎偷偷給對方下絆子，北邊的呂家和胡家也在對掐，據說為了爭一個鐵礦還打起來過。他們的矛盾早就根深蒂固了，都不需要我們挑撥，火上澆點油就夠他們死的了。」
「我今天去見了張家的管事，他們那邊也是同樣的口風。」楚封忽而想到了什麼，正色看著我說，「小老虎，你有沒有考慮過在這邊成個家？」
「……什麼意思？」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我有點兒懵。
「今日張家的人跟我提到了聯姻，我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這件事。當然，也不是說就要跟他們家結親。」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楚封神色如常地說，「我知道你終有一日是要回去的，只是不確定具體什麼時候會走。你又不像我這樣無法親近女子，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娶妻納妾了。」
「……為什麼要這樣說？」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早上都還好端端的，我不過就是跟晉卿玩了一下午，你怎麼突然就要跟我分手？」
楚封皺眉︰「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哪里是要跟你分了？不過是想有個女人可以更好地照顧你罷了，你怎能這樣想呢？」
「……照顧我？」我的邏輯已經混亂了，「我有那麼多僕人了，為什麼還要特地娶個老婆來照顧我？」
「下人和妻子怎可同日而語。我現在成日忙碌，經常不在你身邊，你難免寂寞無聊，多個人陪伴不是挺好的麼？」
我怎麼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故意說反話，這讓我更加難以理解︰「難道你就不會嫉妒嗎？」
「男兒娶妻生子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我怎會嫉妒。」楚封一臉深明大義。
我惱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干脆直說好了，你是不是厭煩我了才要把我往外推？不想跟我睡就直說啊，我又不會死皮賴臉地纏著你！」
楚封也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急了，但更多的是困惑︰「我怎會厭煩你？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何要生氣？」
「為我好？你這算是為我好？！」這個論調實在是太特麼荒謬了，以至于我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他。
「不然呢，我讓你娶妻對我又有何好處？」楚封語氣也不好了，「我本想著，將來你要是走了，你的妻妾我會替你照顧，你的孩子我會為你養育，我殫精竭慮哪一樣不是為了你，你跟我發什麼火？」
我不說話了，因為我發現此時說什麼都是徒勞的。
楚封不會明白我在生什麼氣，對他來說現在的我根本就是好心當做驢肝肺外加無理取鬧，無端辜負了他的一片美意。
我轉身就走，反正繼續留下來跟他爭吵發火又有什麼意思呢。
「你干什麼去？」楚封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之大讓我幾乎認為他要對我動武。
「不要你管！」我試圖甩開他的鉗制，好在看到我吃痛的表情，他就松了手。我趕緊逃也似地離開了他身邊，並且打定主意他要是還來抓我就隱身，艾瑪痛死了。
楚封還真特麼長出息了，以前從來都是順著我的，現在可好，對我動嘴不算還特麼敢動手。我也不管下人的詢問和阻攔，氣沖沖地徑直出了大門，楚封一直就沒有出來追我。
趁著天還沒有全黑，我直接就去了柳家，找到柳晉卿說︰「晉卿，我想在你家住幾天，方便嗎？」
「自然是歡迎之至，只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柳晉卿關切地看著我問。
「明天再說吧，我現在沒心情。」我滿臉氣惱地說。
「……好。」柳晉卿也不追問，將我帶到了客房，吩咐僕役給我打了洗臉水，囑咐我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便不再打擾我了。
我一個人抱著膝蓋在床上坐了很久，腦子里不斷想著一些有的沒的，比如，今天為什麼要跟楚封吵架。
其實我從來就知道我們之間有一些不可調和的理念沖突，只不過我總是想著說不定一覺醒來就得回去了，沒必要為了一些事情跟他鬧得不愉快，所以有時候即使覺得不爽也還是會選擇忍耐。而楚封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我討厭什麼，也會刻意地避免那些令我不快的事情。
所以這個根本上的矛盾一直被我們刻意地回避著。
可是不去面對並不代表問題就不存在。
在一起這麼久了，不論是出于對我的感情，還是出于對我身份的忌憚，他從來就不敢惹我，連句重話都沒對我說過，我們大概可以創下情侶天天在一起卻從來不吵架的最長時間記錄了，現在我終于還是累了，也煩了。
我知道楚封一定會叫人在後面跟著我，以便掌握我的動向，果然，第二天一早，我正和柳晉卿吃早飯，就有柳家的下人過來說，楚將軍在門外求見仙師大人。
「不見！」我氣沖沖地說。
「子青。」柳晉卿安撫地說，「你是不是跟楚將軍吵架了？有什麼事還是大家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比較好，莫要賭一時之氣傷了感情。」
「談個毛線，反正談了也沒有用！」我恨恨地撕咬著手中的肉餅。
「究竟怎麼了？」柳晉卿關切地看著我。
我干脆飯也不吃了︰「我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和你們都不一樣？如果換做是你，你喜歡的人對你說，我沒時間陪你，你還是去找別人吧，你會不會生氣？」
「我喜歡的人……？」柳晉卿尷尬地楞了一會兒，我自覺失言︰「對不起，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吧。」
「不要緊。」柳晉卿溫和地笑笑，「子青既然有所疑惑，愚兄便來說一說我個人之見。若是真心喜歡著一個人，應當會時時想著怎樣可以給他最好的，哪怕是要委屈一下自己。若只想著限制和束縛喜歡的人來滿足自己獨佔的**，那只能說比起對方，還是喜歡自己來得比較多一些。」
「……也有道理。」所以說我為什麼始終能把柳晉卿這個明明立場不太妙的人當成朋友，大概就是因為，我真正感覺不到他對我有任何私心，這種時候要是換個心理稍微陰暗一點的，還不得逮著機會可勁兒挖牆腳使壞啊。
「你就是因為這個，跟楚將軍吵架了？」
「其實也不全是。」我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不管有多好的感情，我始終還是看不慣他的一些想法和作為。」
「……比如呢？」柳晉卿循循善誘地問。
「比如說吧，他總是覺得女人對男人來說就是一樣物品，一個生兒育女的工具，用得著就拿來用一用，用不著了就丟給別人，根本不需要顧慮女人自己的情緒和想法。把一個女人娶進門也不需要有感情基礎，不需要負責任，就像買來一只小貓小狗一樣，只要給了她吃用就足夠了。」我撇了撇嘴，「我知道這也不能全怪他，現在的男人，只怕一百個里有九十九個半都是這樣想的，那剩下的半個，能把女人當半個人看就算不錯的了。我明知他會這樣想、這樣做都是很正常的，可是我就是看不慣。」
「子青這話可就有失偏頗了，像愚兄就不曾有半點瞧不起女人。」柳晉卿說，「比如家母，除了家父以外，哪一個人敢不听她的話，又有誰敢輕視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嘖，果然還是得多花時間修文才行啊o(▔л▔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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